“是吗？”
　　 “这一段怎么样？我看你有点不对劲儿。”我问。
　　 “是吗？”
　　 “嗯，我一直留心你的博客。可这段时间你怎么老换昵称，‘心理医生’啦，‘夜来香’啦，现在又叫‘珍妮弗’，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事啦，来，先碰一下。”她举起了那杯酸梅汤向我说道。
　　 “你到底住哪啊？你什么那么神秘呢？我们认识也两个月了，我就知道你有个妹妹，一个在新疆的爸爸，你做二手车中介，恐怕没那么简单吧，你又不是本地人，平时怎么生活呢？”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心疼那点钱了？”她略带不满的说。
　　 “没什么意思，那些小东西本来就是礼物。我心里真的有你，真的！因为你对我也很好，我们相差这么大，你却一点没嫌弃我，我喜欢你，所以想了解你。”
　　 “不用客气，我说过，我不喜欢同龄人。”她呷了一口酸梅汤，脸的表情还是淡淡的。
　　 “如果这样，那我们只管吃饭吧，吃完了各自回家休息。”我沮丧的点了一支烟，眼睛不再看她，也不再有说话的意思。
　　 “我在姨妈家住，我姨妈在市里开物流公司的。”她终于先开口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姨妈的物流公司最近不大顺利，前几天又和客户发生了纠纷，姨妈姨夫回家就唉声叹气的，连对我烧的菜也没胃口了。”
　　 “哦，那怎么办，现在怎么样了？”
　　 “劝呗，我劝完这个劝那个，真快成了心理医生了。”
　　 “你也不容易。小雨，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也该结束了。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
　　 “真的吗？不过，我倒真有一件事想求你。”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坚决。
　　 “我们之间不要用‘求’这个字，说来听听。”
　　 “借我十万块钱，越快越好，可以吗？”
　　 “怎么？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我疑惑的问她。
　　 说真的，我感到有些突然，一时无法断定她的意图，但对她一贯良好的印象却丝毫没有动摇。
　　 “对不起，打扰了。”那个胖胖的服务员又来了，手里的托盘里放着我点的菜，还冒着热气，挺香。
　　 七
　　 或许好久没和家人一起出来了，初夏的风儿暖暖的轻抚着我们的脸面，走在华灯璀璨的城市街道上，我感觉一种久违的惬意。馨儿仿佛已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活泼飘逸，牵着妈妈的手不时扯些青春的话题，欣可的脸上也扫去了几丝疲惫，显得优雅淡然，这就是我的家人吗？这些都是属于我的吗？是的，十五年来一直是属于我的。我还记得馨儿很小的时候，体质很差，对鱼虾肉蛋等很多东西过敏，而我则少了这些东西就过不成。欣可尽管带着孩子，还是坚持给我们做两样饭。是的，一次两次并不难，可天天顿顿这样，就显出一个人的耐性了。馨儿小时候住院，欣可日夜陪伴在孩子左右，却从来不让我值夜班。我混上个小头头以后，更是把家当成了旅社，欣可却从来没什么怨言，还包揽了一切家务和孩子的学习。欣可也有自己的事业，她的“水星家纺”已经开了第三个分店了。我承认，遇到欣可，是我这辈子的福气。可日子长了，这种幸福感不那么强烈了，反而在一天天淡化。或许，我是一个不大有出息的男人，我总是渴望激情，渴望那砰砰心动的感觉，渴望一张我并不熟悉的温床。但是我也有点自知之明，我一没钱二没权，完全潇洒也不大现实，但枯燥乏味的生活，我说什么也不想继续下去了。就这么一边走一边想着，我们来到了这家以前常来的“九号饭店”。
　　 “来吧，尝尝这道特色菜，我知道你喜欢吃甜咸味的。”我递上两瓶橙汁后说道。
　　 “你的生意怎么样了？”你没有去马上品味佳肴，“赚了多少？我看你这一段好像很辛苦。”
　　 “这个也需要个时机啊，还有缘分，来了几个看房的，不是嫌位置偏，就是嫌楼层太高，反正老是不凑巧。”我低声解释着。
　　 “我前两天又见到梦娇了，她说你这段太累了，让你好好注意身体，还让我好好关心你。”
　　 “哼，不用她假惺惺的，还是管好她自己吧。”我鄙夷的答道。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呢？真的就是因为以前？因为那段感情吗？有句话说的好——初恋的时候不懂爱情，你何必呢？”
　　 “没你想的那么远，我就是觉得这个女人太不一般。她怎么提到我了？她还说我什么了？”我喝了一口橙汁，没好气的问你。
　　 “真没说你什么呀，你怎么那么敏感？”
　　 “没说？我发现你一直在注意我，我的行踪你好像也很了解，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不耐烦的兀自端起了那杯竹叶青。
　　 “别多想，我还能监视你吗？我尹梦娇虽然朋友多，耳朵长，但还不至于对你这个老男人感兴趣。我只是想侧面告诉你一下，玩鹰的可别被鹰啄了眼，人不可貌相，那个小丫头——不是省油的灯。好了，说点别的吧，我那个事办的怎么样了？”
　　 “基本说定了，我找了区委的茅主任，以后招待用酒全都从你那里订。你不用谢我，只请你以后不要乱说话。还有，我想问你，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可又不去告发我，你到底什么意思？”
　　 “告发你——我的初恋情人？呵呵，我可没那么狠心啊。”梦娇朝我抛来了一个媚眼。
　　 “你的心还不狠吗？那辆红跑车什么时候买？”她的小脸上显出一丝不快。
　　 “一辆车，不必那么认真吧，也不是非急着用，再说不是已经给你搞了一辆吗，让我先缓缓嘛。”
　　 “我昨天去参加个Party，看人家一个个那派头，特别是那个恐龙妹，不就开个悍马吗，她也配！要是我坐在那里……哎，我那个破车真抬不起头。”
　　 “她再开悍马还是恐龙呀，哪能跟你比？”我谄媚道，“来，尝尝这种野山葡萄酒。”
　　 “我也确实需要嘛，跟那些服装老板们打交道，他们看我的表情都怪怪的，都怨那辆破车。我看你还是买了吧。”
　　 “我发现你老是纠结这件事，”我在考虑要不要把话题深入下去，“你原来的男朋友现在在哪里？哦——他没死是吧，你们现在还联系吗？”
　　 “怎么对我的私生活感兴趣了？我好像没义务要告诉你吧？”梦娇不屑的笑了笑。
　　 “你应该正经成个家了，说实话，我不懂你的活法，但我突然对你很好奇，听说你好像又带了个小帅哥，怎么，你就不怕他也图你的钱？”我直言不讳的说道。
　　 “你在提醒我，还是在挖苦我？不过谢谢你的关心，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孤家寡人，无所谓。大不了最后随便找个人嫁了，反正我又不是二婚。”
　　 “你——你什么意思！”这话我实在听不进去，虽然我没必要发火，我干嘛非要对号入座呢？“我也算帮了你一个忙，以后我们互不干涉，还有，以后少对她们娘俩胡说，否则我就在欣可面前揭穿你的画皮！亏她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朋友！”
　　 “揭穿我？”梦娇似乎更得意了，“还是顾住你自己吧，你这个傻瓜倒挺可爱的，不过我真得谢谢你，你让我省了不少钱，要是没有你，我那点现金恐怕还真不够。”
　　 “你在说什么？”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我没说什么呀，我和他就是生意上的伙伴而已，互相利用呗，干我们这行，哪能不接触人呢？”她的大眼睛不停的忽闪着。
　　 “伙伴？他年纪轻轻的能有多大实力啊？不过看样子有点像富二代，但是给我的感觉，真不像生意人。”我一直坚信我的判断力，“你可别跟我打什么埋伏，这大半年，我可没对你耍过什么心眼，我希望你也一样。”
　　 “你干嘛疑神疑鬼的，这大半年，不都是我一直在催你吗？可你老是拖拖拉拉的。好吧，告诉你吧，他对我妹妹有意思，所以呢，自然就要和我亲近点，讨好我这个姐姐啦。”她笑着又拧开了那瓶野山葡萄酒的盖子。
　　 “是吗？就这些吗？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我有点怀疑。
　　 “不是不告诉你，而是话不必要说的太白。”梦娇用白嫩的手端起酒杯，又呷了一口竹叶青，“嗯——这酒味道挺醇。我说了，有些事可以糊涂，但有些事必须明白，我也发现那小子有点三心二意的，所以就多了个心眼，没想到，呵呵，居然把你给牵扯进来了。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老朋友，你的钱花偏了地方，我看着也心疼呀。”
　　 “你的意思是？”一股羞愤感在我的心头涌起，“她和他还勾搭着？”
　　 “什么勾搭呀，别说的那么难听！”你饮了一小口橙汁，温柔的看着我，“人家梦娇找什么样的男友，找多大岁数的，是人家的权利，我们作为朋友，要尊重人家梦娇的选择，况且，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是的，没什么关系，可是——欣可，我就是说呀——”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表达，“欣可，梦娇如果再向你借钱，你就大大方方的再借她一次吧，让她好好成个家，她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这也是我们对朋友负责任，她真该正经结个婚了。”
　　 “咦——你怎么变了？今天你这个态度可真是少见。”你递给我一杯倒好的橙汁，又疑惑的问我。
　　 “没变——我一直都是这个态度。”我一口气把那杯野山葡萄酒喝个精光，“你父亲到底能回来吗，既然我们决定了，我看你家长有必要知道这个事，也是个见证人，程序上也少不了他。”
　　 “不是嫌路远，哎，这么给你说吧，他来不了，他——他在新疆又找了一个，我这头，他恐怕真是顾不上了，他找一个也不容易。”她哀婉的说道。
　　 “看来我们都不容易。那好，我尊重你的个人生活，你也放心，我不会去害自己老婆。来——把你的竹叶青再拿一瓶，好酒！梦娇，你替我把握一下动向，我可不能吃这哑巴亏！”
　　 “别装无辜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梦娇又开了一瓶竹叶青递给我，“不过呢，男人嘛，别太过分就好，以后我还指望你给我揽生意呢！”
　　 “我过分了吗？我不是不买，我眼下真的困难，家里的生意清淡得很，女儿开销更大，你暂时先委屈一下吧。”我猛饮下几口野山葡萄酒。
　　 “好了，我没那么小心眼，你以为我只盯着车吗？我着急的是那件事，你到底下决心了没有？”她似乎真有点着急了。
　　 “我决心已下，一定再搞个大的，必须成功。”我端着那杯橙汁说道。
　　 “你还要搞，你真有那个把握吗？那可不是个小数呀！”欣可放下了手里那杯橙汁。
　　 “是的，不是小数，谢谢你的提醒。梦娇，以后常联系，我该走了。”我伸手提起那两瓶早已装好的竹叶青，准备告辞。
　　 “走？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还把我自己丢在这里吗？”她夺过我手里的野山葡萄酒，不快的向我质问，“今天晚上，你哪都不准去！”
　　 八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刚才路上还是白花花的波浪，这会儿路面已经开始干了，一股潮热的空气开始升腾，让人觉得有点不爽。人们从各个角落里又冒出来了，车也多起来了，喧闹声又开始了。金色的阳光笼罩着这个街区，我从桥上望着下面的一片繁华，我曾经多少次站在这里，每次站在这里，我就感觉到一丝澎湃，一丝惬意，还有一丝不安。我向着那座街心花园望去，那里绿意盎然，红黄点缀，回廊里的年轻人在那里拥抱交谈。她怎么还不来呀？我等了半天了。
　　 “先生，打扰一下。”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位长相清秀的青年人。
　　 “你干嘛？”我很反感的答道，他怎么在这关键时候打断我的遐想。
　　 “先生，对不起，打扰您了！”小伙子一边带着笑，一边给我递上一支烟。“请问这附近有商贸城吗？批发服装的那种。”
　　 “是这样啊。”我没接他的烟，只是面无表情的回答着他，“左转过两个路口，有个五彩大世界，里面的衣服很便宜。别去商贸城，那里的贵。”
　　 “先生，您误会了，我不是买衣服，我是找人。”
　　 “找人？找人有你这么问的吗？”我鄙视的看了看他，“找人就直接打他手机，让他告诉你他的具体位置。”
　　 “我没有号码，我就是找商贸城。”
　　 “你说话有点逻辑好吗？你这话谁也听不懂。”我有点不耐烦了。
　　 “哦，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是从山东来的，来这找一个朋友，我们有两年没联系了，原来的手机号早打不通了。我只知道我这朋友在商贸城批发服装，所以才找商贸城。上午我在金水区已经找过一家了，没有。所以就来这东新区找找。我刚才下公交车的时候就看见您了，看您在这站了半天了，猜您应该是本地人，就上来问问您。”
　　 “噢，你这个找法不行。对了，你说你上午找了一家，商贸城里那么多人，你怎么确定就没有，也许是你看走眼了呢？”
　　 “我的消息虽然笼统，但绝对可靠，我这朋友就是那里的商户，所以我才敢这么找。我有她的照片，也知道她的名字，实在不行我就一家一家的问着找，不信没人认识。对了——这附近有吗？”他狡黠的笑了笑，又扶了扶肩头黑挎包的背带。
　　 “有——但那儿远着呢。不过，我倒是经常去那里，和很多商户都打过交道，说不定也认识你要找的人。”我没想到自己撒谎还挺镇定的，其实我的目的是他的那张照片，我有点好奇。
　　 “真的吗？喏——就是这个人。”他中计了，他从黑挎包的夹层里掏出了一个本子，又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照片，“你认识吗？”
　　 “啊，怎么——你，你找她！”我接到照片后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