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师不利，刚来农村就参加了秋收，秋收本来是件快乐的事，将一年的收成收回家。可是肖萍高兴不起来，可能心里急，脑子乱，不小心又一次将手割伤，还好那一刀下去没和之前那一刀吻合，如何吻合手指头就完蛋了。
　　 上次的鲜血流到豆地，这次血染稻田。都不知道疼了，她被血如泉涌般涌出吓得没有知觉。这时队长看见了他皱着眉头说：那是你的手，你和它有仇吗？
　　 “我的手指头能不能断，血流的太多了。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肖萍蹲在稻田地里，真是欲哭无泪。伤心到了极点……
　　 “我说姑奶奶，你怎么不加小心。我看看和上次的刀口重合没有，如果重合你的手指头可保不住了。”王群，什么时候跑过来的，肖萍心里想这次又丢人了。
　　 “我看看，天呐，骨头都露出来了，你真没说谎，那骨头真像大米粒那样洁白。”王群说着往肖萍手上洒云南白药。
　　 “绷带，绷带。”李玲像变戏法似的，变出绷带。手忙脚乱地，很业余地帮助肖萍把手指缠上。
　　 她的手指像包粽子似的，包的紧紧地。干活有些碍事，但还可以割地，明显速度慢了下来。
　　 真是越渴越吃盐，真是雪上加霜。肖萍凭着毅力在割地，她的拼命三郎精神，感动队长，他站在肖萍身后，直竖大拇指，后悔自己当初以貌取人。
　　 太阳落山，天变得暗淡。东北的黎明来的早，太阳坠落也早。傍晚六七点钟已经伸手不见五指，目前还能看清一切，估计时间快不到六点钟。大家都没有手表，看天看时间老队长那个精准。肖萍也学会一点点，离精准还差十万八千里。
　　 暮色生成，稻田的上空泛起迷雾，给夜色蒙上了神秘的色彩。打头的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社员们也说说笑笑地从肖萍身旁过，不是他们没有人性，已经司空见怪，新知青都是那样，让她们自己在那涅槃重生吧。
　　 帮助别人，助人为乐，好像在城里，淳朴的农民让知青迅速成长，只能让她们自己跌倒自己爬起。
　　 还是老队长善良看不过眼，他走到肖萍的前面，掏开四根垄开始割起来，老知青、基干民兵，还有回乡青年，大家一人一段，很快就和肖萍汇合，肖萍刚才手割伤没哭，现在被大家的感动得已经泣不成声。
　　 “孩子，明天要是累了歇一天，将手好好养养，不要着急，我们不会将你丢在地里喂狼。孩子太小，身子骨忒嫩，慢慢锻炼吧！”队长丢下这一串话，消失在夜色中。
　　 “走吧，回知青点，现实不需要眼泪，要学会坚强。”老知青刘姐，一个二十多岁气质姣好的姑娘，她在这片土地打拼四五年了，她知道怎么做，才能生存。眼泪不可取，要勇敢对面这里的一切。
　　 “谢谢刘姐，你们跟着我受累了。”肖萍哭啼啼地说，鼻音很重。
　　 “说那些远了，我们可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对啊，我们好像同居啊，一个屋檐下嘛。
　　 肖萍破涕为笑，她不会忘记这个夜晚，更不会忘记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
　　 五）春播
　　 肖萍八月份下乡，赶上了秋收，品尝丰收的喜悦，知道什么是稻米香，什么是丰收的喜悦！更知道广阔的天地练红心需要一个好的体魄，还有年轻是本钱可以肆意地挥霍，昨天累的要死，今早起来疲劳消失得无影无踪。
　　 农村空气新鲜，菜蔬更新鲜，就连最普通的葱叶都碧绿可人。在农村呆上半年，感觉挺好的。可能是年轻没心没肺！
　　 过了年，从家里回来。开始做春播准备，肖萍没有去地里跟那些男知青和社员们平池梗，送粪肥。而是和几个老人在生产队的屋里，挑选稻种。几个老人肖萍不认识，他们也不苟言笑，只有技术员大叔嘻嘻哈哈和队长说笑话。
　　 队长走了之后，这里就变得死一样寂静。肖萍感觉蹊跷，在地头最活跃的是二线妇女，大家简称“二线”。她们荤素搭配，任何说笑都逗得你捧腹，就连肖萍那么矜持的人也忍俊不禁。
　　 但是黄段子还离得越远越好，免得伤了耳朵。
　　 那会儿不喜欢“二线”们说黄段子，感觉不管大姑娘在不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现在倒觉得听她们胡说八道也是一种乐趣，最起码让疲劳消失。
　　 在生产队挑稻种，被别人羡慕，也被“二线”们打趣。让肖萍感觉自己是老弱病残那伙儿的，不管怎样得到队长的信任还是一心一意地挑好稻种吧。
　　 她心无旁骛，安心地做好眼前的工作。
　　 稻种挑好了，放在一个大缸里。放上冷水，技术员拿出一个小瓶好像他调试的药水，倒在大缸里，等待种子膨胀发芽。
　　 等待的过程，大家也不闲着，将生产队前院后院的空地种上菜，不认识种子，不知道种的啥，肖萍稀里糊涂跟着几个老人在那干活。年轻人和老人干活，有点憋闷，其余的还好。
　　 一日队长回来，和一个老人不知道说什么？他抬手啪地给那个老人一个耳光，将他打得一个趔趄，接着他的嘴角流出鲜血来。
　　 队长一改往日的和蔼可亲，变得有点凶神恶煞，吓到肖萍了。
　　 后来技术员告诉肖萍这些老人都是四类，他们老了干不动农活，但种田经验丰富，开春选种子提点合理化建议什么的，也算改造的一部分。那个被打的老人就是有名的“菜把头”，他家里的蔬菜种的比别人家的好，队长让他将家里的种子拿出来，他说没有，队长火了。肖萍懂得那个年代，地、富、反、坏接受人民监督改造。但没有近距离地看到对待“菜把头”这个富农那么很，她的心有点疼，害的中午饭都不想吃，王群还以为她病了。
　　 稻种泡好，捞在一个个笸箩里，准备搬运到地里。生产队的小菜园也种上了庄稼，肖萍回归到地里。在那里忘记了“菜把头”被打的一幕，只见一排排平整好的苗床，像席梦思那样摆在刚刚复苏的大地上。
　　 有人在上面洒水，苗床上湿漉漉的，在阳光下闪着光。这时妇女队长拿来脸盆，让肖萍她们几个女知青将笸箩里的稻种装在脸盆里，肖萍端着脸盆将稻种均匀地洒在苗床上，黑色的苗床，黄色的种子，像黑色的天鹅绒上镶嵌昂贵的钻。有人检查种子撒的均匀不均匀，均匀后盖上一层土。接着用竹条插在苗床的两边，间隔不远一个。插完后的竹条像一个个拱桥，更像雨后的彩虹。肖萍感慨农民用一双巧手修理地球，将地球修理得美轮美奂。
　　 最后大家齐动手，在弯曲的竹条上盖上白色的塑料。塑料上面还要盖上厚厚的由稻草编织的草帘子，草帘子一般是在晚上或没有阳光的阴天盖在上面保暖。看温度，给他们盖草帘子揭草帘子的活只有技术员一个干，有时忙不过来，大家帮忙。
　　 东北的三月还很冷，大地冰雪还没有融化。地里的苗床已经开始孕育一年的希望！
　　 等待插秧的日子，大家也不能闲着。春光一刻值千金，男女老少运肥忙。马车将农家肥送到地里，大家在队长的带领下开始扬粪，南风一吹，粪渣漫天飞，不时飞到嘴里，肖萍回想着刚来那会儿，在生产队倒粪，自己感觉恶心，这会儿在风中品尝臭的滋味，不那么恶心了，入乡随俗，随遇而安，让她学会了正确面对。刮到嘴里的粪渣，她学着老社员那样，呸呸地吐上几口。有时大家还说笑，不管不顾，那情景电影也没演过，真生活。
　　 时间如白驹过隙，四月份转眼就到。肖萍她们几个新知青随着妇女队长去了苗床地，见小苗齐刷刷地长出来，那种碧绿比翡翠、温玉都招人喜欢。
　　 今天她们帮助技术员打开塑料薄膜，让它们见见风。不经历风雨，怎能茁壮。
　　 小苗看见外面的世界，也许它们很高兴吧！今天阳光暖暖的，把塑料薄膜揭开后，大家坐在草帘子上，嘻嘻哈哈地开始闲聊，妇女队长是个三十多岁的人，她曾经是铁姑娘队长，做姑娘那会儿据说几个棒小伙子都没有她能干。她不像二线社员那样整天荤的素的不离口，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她的妹妹是回乡青年，和肖萍是同届，年龄相当大家谈的来。有关她的事，大家知道一些。
　　 “汪大姐，听说你当铁姑娘队长那会儿，大会战你一口气跳了五十担土，不累吗？”王群是个话痨，她感觉女人比男人能干是有的，可眼前这个汪大姐怎么看都不像铁姑娘队长。她长得比较温柔，说话声音也柔柔的。身子骨比坐在草帘子上的女知青都单薄，王群好奇，肖萍也好奇。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那会儿什么都不懂，拼命地干。如今腰疼，干不了力气活了。”汪大姐说的很平静，没有对那段生活抱怨也没有炫耀。
　　 “大姐，你还干不了力气活？扬粪你没干，还是倒粪你没干，割地你没少接我。”肖萍有些迷惑，她腰疼还那么能干，如果腰不疼男人肯定干不过她，铁姑娘队长不是传说。
　　 “农村人不干行吗，没看五婶都六十多了，还干呢。活到老，干到老。”汪大姐很平静地说，她没有什么表情。
　　 “你们这些姑娘锻炼锻炼将来都是一把好手，可惜肖萍身子骨弱，锻炼不出来。”肖萍没想到汪大姐给自己下定论，只是自己比她们单薄点，如二线的话，像花瓶。
　　 肖萍最讨厌大家说她像花瓶，过年回家家里摆放的曾经喜欢的花瓶都不喜欢了。之前没事还欣赏欣赏那个美人花瓶，杨柳细腰地大家都赞美，过年回家愣是没看它一眼，从今以后不理它。
　　 太阳快要落山了，大家七手八脚地将塑料薄膜盖上，再给它盖上草帘子。
　　 迎着晚风，走在田间小路上，肖萍突然发现池梗上一颗小草钻出地面，她喜欢得什么似的，蹲在它身旁用手抚摸它。它好像懂了，温柔地地接受肖萍的抚摸。
　　 “那是婆婆丁，过几天到处都是，春天吃它败火。”汪大姐不紧不慢地丢下一句，今天她的话真多，是肖萍来到这里半年听到最多的话。
　　 夜幕降临，她们走进村子，村里的人家都已经点灯，星星点点，和天上的星星遥相呼应。这个夜色真美，是因为看到稻苗，还是那刚发芽的婆婆丁？
　　 四月中旬开始翻地，拖拉机的骅犁直耕入泥土深处，泥土的芬芳，弥漫天地。这个时候沉浸的大地沸腾了，一块块田地被修整。远远地看去一望无际的土地如一福素描画，广袤无垠的原野正等待像肖萍她们这帮年轻人去涂抹色彩，也等待队长、汪大姐他们老一代人添上浓重的一笔。
　　 插秧的日子终于来到了，肖萍的心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她没有看过插秧，她很想知道，那些稻苗是怎样整齐地插在稻池里。
　　 去年秋天割地的时候看见稻秧排列整齐、横平竖直，比用尺画的都标准。心里生出许多幻想，那些人是怎么做到的？真佩服那些巧手的二线们，因为插秧是女人的专利。
　　 插秧那天，天空还没有出现鱼肚白，肖萍就站在池梗上了，星星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们。她穿着水田靴，那靴子软软的，靴腰过膝盖，比现在小女孩穿的皮靴都漂亮。深蓝色的工装裤，方格的衬衫，头上包着一个方巾，俨然像个农民。只是俏丽的脸蛋婀娜的身姿如汪大姐所说，在农村干一辈子也改变不了，离真正的农民还差得很远，现在算是赝品。
　　 肖萍的随意装束在池梗上很扎眼也引人注目，她亭亭玉立，开春才十九岁，正是人生的好时候，花样年华的开始。
　　 她自己不觉得花样年华已经开始，美丽的青春就在此时，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现在的心思都在今天的插秧上。昨晚兴奋得几乎失眠。老知青告诉她：插秧，不累你个半死，就算我白说。别兴奋了，快睡吧。
　　 她看见几个老社员用平锹将稻苗起出，稻苗大小正好和人的手掌差不多。小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将安家在大地。男知青们挑着土蓝等待那里，他们挑着满满两土蓝稻苗走在池梗上，选好位置一块一块地扔在地里，很是均匀。然后女知青和二线们下到到池里。稻池里已经提前灌了水，土地被泡的软软的，脚下去陷得很深。黎明前有风，温度很低，靴子也抵挡不住冰冷的水袭来的寒意，从脚底一直凉到心里。
　　 肖萍还等待排队，这会儿和割地不一样。池梗上两个老年妇女拉着一根绳子，队长让大家拿起身边的稻苗，稻苗被水浸泡，一寸多厚的泥土也松软起来。左手托着稻苗，用手掰下几颗稻苗用食指和中指其将插入土里。小苗直挺挺地站在晨风中，煞是好看，令人身心愉悦，忘记了那冷。只觉得热血沸腾。
　　 好几十个人排成一排，按照扯的线插秧，被称为大线插秧法。
　　 哦，终于明白了，稻子为什么那么齐整。
　　 大线插秧好处是快，每人一米长短。它适合大面积土地，不适合田边地头。少年不知愁滋味，那年尚年轻。虽然刚刚学会插秧，肖萍的秧插得又快又好，令大家开始刮目相看。花瓶也，谁说的？
　　 肖萍终于可以站着等同学和二线嫂子们，她发现插秧原来那么美，晨曦中王群手里拿着一缕秧苗插在水里，手从水里抽出来，然后再掰一块秧苗插进泥土去。这样往往复复胳膊在水面来来去去，像蜻蜓点水般美轮美奂，真是妙不可言。
　　 王群的倩影被晨曦笼罩，如一幅剪纸画，更像美人图。难画难描。美极了……
　　 “想什么呢，肖萍说你呢。”汪大姐打头，她插得快才有机会看她。
　　 “呵呵，我走神了。”肖萍说着忙拿起一块秧苗，掰下一块，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将稻苗插在土里，可能手指比较长，也可能年轻好奇，她不觉得累，感觉好玩儿。
　　 在精神极度兴奋中工作，似乎不知道累。这时她的同学张君已经累得直不起腰，直喊腰疼！队长说：小孩子哪有腰，连膝盖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