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啦？对门？”刘军惊讶地站了起来。“怎么可能呢？不应该啊！”他摇着头自言自语地说。“你说什么，发什么神经啊？”她回头看了刘军一眼。“没，没什么。”刘军慌忙掩饰着惊慌说。
　　 慧芳拖着几乎虚脱的身子走进了厨房。她边淘米边想，刚才儿子的话，她分明听的清清楚楚，他怎么对这个事情这么敏感和惊讶呢？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喂，老大你们怎么搞的，摸错了房门了？怎么还弄出了命案？……”刘军躲在里屋悄悄地打着电话。慧芳停下手里的活仔细地听着。听着听着她浑身发抖，一阵眩晕一屁股坐在地上晕倒了……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床上，儿子坐在身旁，他一反常态地对母亲嘘寒问暖。慧芳闭上眼睛回忆起他前几个月的一次反常行为……
　　 那天刘军要主动提出骑车陪她去玉珍家，还说以后万一有个什么紧急的事情能找到她。儿子的话不是没有一点儿道理，她当时还觉得儿子怎么突然懂事啦。她们一起到了单元门口。这时刘军接了个电话就转身离开了，没有跟进去，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玉珍家具体是哪个房号。
　　 会不会是他引人对玉珍家下手？摸错了人家？想到这里她努力地坐了起来，瞪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刘军。“妈，你这是干嘛，怪吓人的。”刘军心虚地陪着笑说。
　　 “你和妈说实话，这个案子是不是你也参与了？”慧芳严厉地盯着刘军的眼睛。“没，没我啥事儿啊，我昨晚在家睡的，你不是不知道啊！”
　　 慧芳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她用颤抖地声音说：“孩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爸是怎么死的吗？今天我告诉你。他是个人民警察，在你四岁的时候，一次出警时为了救一个同事，推开同事后他已经来不及躲避歹徒举起的刀……处理完你爸的后事，我就带着你离开了那个伤心的城市，投奔你表大姨了（玉珍家去世的前任钟点工）。怕招惹麻烦，我一直隐瞒，不告诉你他的真正职业和怎么死的，怕你想出什么坏点子去报复人家！”慧芳抽泣着。“你爸多希望你长大后也成为一名警察，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临死的时候还抓着我的手说让我把你培养成一个对社会对家庭有用负责的人……”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刘军默默地听着，眼里噙着泪花。从小他就经常问妈妈，爸爸是干什么的，怎么死的，他羡慕人家都有爸爸，在外面挨欺负的时候总能躲在爸爸的背后，可是他没有爸爸。他一个人独立的长大，虽然妈妈对他关心疼爱，但是母爱，代替不了父爱——那是一种男人坚毅刚强的爱。
　　 他帮慧芳擦着泪……这是他长大后第一次为母亲擦泪，他第一次感到了母亲这么多年来走过的艰辛。他想起母亲灯下为他缝补掏鸟窝撕坏的裤子；想起小时候在外挨打回家母亲抱着他无助地哭泣；想起母亲下岗后艰难地走出家门在菜场门口挑着篮子买菜……
　　 “妈，是我不对，有次你说主家对你好，提前给你工资，那时候我正缺钱，曾悄悄地跟在你后面来到这个小区的大门口，发现这个是高档小区，知道是有钱的人家住的。有一次在外面和那些兄弟们，不，不，和那些混混们喝酒的时候无意中说起了这事儿，他们灵机一动让我摸清住址，想将来有可能干上一票。后来他们经过多次到周围踩点，前几天盗窃窨井盖失手，计划被迫提前了。可不想他们昨晚他们竟跑错了人家，还弄出了命案！”刘军说出了实情。这也证实了慧芳的猜测。他继续补充说：“你要是和警察说了，我肯定也要牵扯进去，那帮混蛋不会放过我，还不要了我的小命啊！”刘军用央求的眼神看着慧芳。
　　 “原来你是怕我报警后牵扯出你才假装对我好的？”刘军迟疑了会儿说：“开始是这样想的，当听你说我爸的事情时才有点醒悟。”他羞愧地低着头。慧芳知道这孩子一般不撒谎，他的骨子里也有种正义感，只是那些年她忙于工作，疏于对孩子的心里教育，让他过早地接触到了不良人群。
　　 她没有立即表态是否报警，事情来的太过突然她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我先去做饭，我知道该怎么做！”她起身要下地做饭。“我都做好了。”刘军说。慧芳看着高大粗壮的儿子，露出了一丝笑意。
　　 【六】
　　 命案当天下午，玉珍和丈夫吴浩然分别被叫到市刑警大队。警方向他们各自询问了一些关于对门居住人员的情况。他们并没有得到有重要意义的线索。她们都一口说从来没见过这家人。
　　 案情一度陷入了僵局。虽然警方勘察现场后知道从现场翻动的痕迹判断，罪犯的动机极有可能是入室盗窃，让主人发现引发打斗，但也不排除情杀的可能性。死者的身份还是个迷，一切推断还不能得到证实。
　　 寻人启示昨天刚发出去，还无人来报案有人失踪。从调出的监控看，两个蒙面人于凌晨两点半匆匆跳离了小区的围墙。从门卫处得知晚上六点左右有辆面包车登记进来，说物管派来修路小区水管的。门卫换班后下一班人并没在意这件事情。目前，这辆面包车依然停在地下室，经查车牌是套用的，登记人的姓名身份证也全是假的。
　　 连绵的冬雨随着大风带来了十几度的降温，人们慌忙寻找着过冬的衣裳。天空灰蒙蒙的，光秃秃的树丫，无精打采的高楼大厦，远处黝黑的山峦，都默默地矗立在冰冷的风雨中。
　　 慧芳这几天经过儿子悉心的照料，感冒已经好多了。几天来她感觉到儿子终于有点反省了，他只出去了两次，有时候还和她回忆一些童年的美好时光。
　　 两天过去了，案件依然没有进展，寻人启示发出后，虽然有人报案可于死者年龄、外貌、体型出入很大，根本不是一个人。
　　 有着多年办案经验的老队长王香山正在仔细思索着这个案件的整个经过。不能先从死者考虑了，应该从房子入手。他派人去市房产局的交易市场调查购房者的信息。
　　 “王队长，购房资料来了，您看看。”一个警员气喘吁吁地说。
　　 王队长接过资料，找到了购房者的信息——徐枫，男。“根据身份证号码立刻在警方内部网上搜索徐枫的住址和联系方式！”王队长立刻来了精神，他扭头对那个警员说。
　　 经过查实和全国联网的警方资料显示——徐枫是浙江温州人，暂居S市。当警方找到正在北京开会的徐枫时，他惊讶的表示，不认识死者，当初购房是受一个亲戚委托只挂了名。该亲戚说不便于出面购房，他也是受一个领导的安排。
　　 就这样几经周折警方终于找到了幕后购房的指使者——吴浩然。
　　 面对审讯，惊讶后几经沉默他不得不老实交代。
　　 这位市委组织部部长失去了往日在工作上趾高气扬、飞扬跋扈的作风，他低着头，习惯性地摸索着自己的口袋“我能抽支烟吗？”王队长点头示意他请便。他瑟瑟的抽出一支烟，三次打火才点着。两口烟后他开始了自己的故事。
　　 【七】
　　 他来自一个贫穷的农村山区，中国某大学法律专业毕业。五年前当他还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时候，经常受到市里各部门挖空心思想要得到提拔的人千方百计地邀请。
　　 刚开始的羞涩含蓄随着出来次数的增加渐渐麻木了，有时候饭后他们还邀请他去歌厅、洗脚城、温泉会所等娱乐场所。久而久之的耳熏目染，让他渐渐地丧失去了一个共产党员、一个领导干部应该具备的党性和从业道德标准，价值观也随之慢慢变化。他渐渐地喜欢上了这样的应酬和饭后的消遣，甚至有时候主动创造这样的机会，当然他也不白吃白玩，故意增加一些难度后自然会有所“回报”。
　　 一天一位市级医院的领导在酒桌上给他引见了一个女孩，介绍说是来医院实习的三年级的学生，是他的一个老乡的孩子。女孩文静秀美，一看就是没有雕琢过的纯天然美女。他也曾多少次羡慕那些有“小秘、情人”的干部。面对这样一个女孩，这次他发起了主动攻击。权利和金钱让他很快俘获了女孩的芳心，他们发展成了情人关系。
　　 两年前当香榴湾小区开盘的时候，他和妻子曹玉珍共同出资以她的名字悄悄购买了一套住房。那时他和那个女孩已经达到如胶似漆的程度。他背着妻子让人帮他以别人的名字在对门又买了一套房，为何选择这个位置，就是想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最近因为女孩堕胎才短期住在里面，平时她都住校。他给他买了辆车，小区开始办理车辆出入证的时候就帮她办好了。每次幽会都是她先悄悄独自开车来，在他家对门等着。他们幽会的时间不定，有时候选择白天，有时候他谎称出差。两年下来妻子竟然一点不知道丈夫居然在自己眼皮底下有这样如此惊人的秘密。
　　 最近女孩和学校请假说回家照顾生病的老人，不想……
　　 他羞愧和悔恨地低着头，眉头紧锁，脸抽搐成了一个团。他知道此事的曝光对他意味着什么，家庭、仕途将从此断送。
　　 他想到了家乡年迈孤寡的母亲驼着背还在自己做饭，自己挑水，还要到田里去插秧，想起母亲含辛茹苦地为了他念书在田地里操劳的身影……当年母亲的叮嘱早已在他为官多年的生涯中在觥筹交错中、在莺歌燕舞里随风而去。操劳的母亲总是不肯来这里和他们住，她不习惯城里的生活，她也看不惯他经常深更半夜醉醺醺地回来。
　　 他想到了妻子，是她的旁敲侧击和“鼓励”让他一步步私欲膨胀走向深渊，原来那些患难的恩爱早已换成了他带回赃款赃物时她开心满足的笑脸。
　　 他想起了女儿，爸爸对不起你，从小因为忙于工作，都没有好好的抱过你，如今你一个人在万里之外要多保重自己。
　　 【八】
　　 这场冬雨依然没有停止，今年的第八号台风——尼诺，从福建登陆后一路向西北方向呼啸而来，晚上七时抵达了该市。
　　 雨水经过短暂地“休息”后随着台风的到来变得愈加猛烈。一阵阵狂风夹着冰冷的雨水掀卷遇到的所有障碍，发出各种声响，玻璃的破碎声、树枝树干的断裂声、花盆的跌落声，还夹杂着狗的叫声和孩子的哭声，仿佛世界的末日到了。
　　 慧芳这两天心情显得很复杂，儿子渐渐地醒悟让他感到欣慰。可另外一件事情却让她感觉坐卧不安，从玉珍无助地对她哭诉中她知道了她们家出事了——一场命案牵出了她丈夫的婚外情。这个往日非常冷静的女人在得知丈夫的所作所为后，悲痛欲绝。慧芳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她恨自己，在玉珍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她却不知如何去开口，只能陪着她默默地流泪。
　　 慧芳煎熬的是要不要告诉玉珍，这一切都是儿子刘军引起的。警方早晚会破案，到那时让她如何去面对玉珍呢。一面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面是对自己有恩的主家。她多少次宁愿相信这都不是真的，可事实就是事实。
　　 她在矛盾中进行着一次次亲情与正义的较量。想到年轻时的丈夫，是那么充满正义感，那么英勇顽强，他也经常说，人不仅仅要善良，还要有颗正义的心，不能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情，否则会寝食难安。
　　 儿子出去挨打后让她彻底清醒了，她意识到如果这个团伙不除，儿子将永无宁日，他们总是会来骚扰他，他也将永远没有改过的机会，看着满脸淤肿的儿子，她下定了决心。
　　 她和儿子说明了厉害关系，这场命案中他只不过是个小角色，盗窃窨井盖罪行也只是个盗窃罪，他还会重新获得自由回到她的身边。刘军经过艰难的抉择后同意了母亲的想法，他也想悔过自新重新做人。
　　 警方的侦查工作再次陷入尴尬的局面。小区的监控看不到更有价值的东西，甚至连他们怎么进来都不知道，对比了所有有案底并采集过指纹的人都没找到血案现场门上留下的那个血手印的主人。这也说明这两个蒙面人之前并没有重大的前科。
　　 【九】
　　 一夜的风雨渐渐地停止了，环卫工人、园林工人和供电局抢修的工人们一大早就开始了工作。为了让城市更加美好，这些战斗在第一线的可爱的人们正在忙碌着。
　　 慧芳带着儿子坐在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接待室。她们把知道的全部告诉了办案的刑警。
　　 “听说有知情人来报案了？”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话音未落，紧接着进来一个肤色黝黑浓眉大眼的中年汉子。他快速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真的要感谢你们，目前，我们正遇到了麻烦，案件进展不下去了。”“王队长好！”几个年轻的警官站了起来主动问好。他示意大家坐定后，看着慧芳和刘军，“请你们详细地再说说情况。”
　　 当他认真注视慧芳的时候，眼光里流露出一种惊喜的异样。慧芳也有同样的表情，“你是？”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我是王香山，看你很面熟，你难道是——慧芳嫂？”“是我啊。”慧芳也认出了他。王队长站起来紧紧地握着了她的手：“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你在这个城市吗？当年我刘哥救了我，等我出院再找你们，结果你们搬走了，哎，这些年可好啊！这是谁啊？大侄子吗？长这么大了！”
　　 慧芳又惊又喜，惊的是遇到了去世丈夫的老部下，喜的是儿子的事情要仰仗他了。这位母亲在没有意识到法律面前没有亲情之前，第一反应就是感觉有熟人好办事。
　　 王香山同样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遇到了救命恩人的遗孀。喜的是案件终于要有所有进展了。这些年他也一直想去帮她们，可惜不知道在她们去了什么地方，今天终于见到了。
　　 听完她们的叙述后他安慰着惴惴不安的母子：“嫂子放心，侄子的问题并不算太严重，他不是正在立功赎罪嘛，今后争取早日出来，做个向我哥那样对社会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