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旧村记(散文)
时间掠夺了他们的容貌和年月,奇迹般地留下来的,却是他们的情意。
那个婆婆看见我们便开始说,昨天烧火了,火笑得不行,她说,要有客人来了。
状元还说,有什么客人呢。咱这地方,人都荒芜了。大不了,孩子们回来看看你。
她说,火笑得不行,是稀客。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们还未有探访旧村的打算。这不能不让人惊奇。村人自有一种灵透之气,他们可以没有钟表,可以没有日历,也可以没有电视电话,却可能通晓一些事件的原委和结果。她应验的稀客,是四十多年未成谋面的姐妹。
强留了午饭,却丰盛,正好状元哥的女儿女婿回来帮忙收秋,女婿是四川人,长的眉清目秀,两人在县城开了一家小餐馆。
说起孩子,他叹气说,闺女没念上书,不得不早早出去打工,接触的人杂,硬要找个侉子,我们也管不了。
儿子戴个眼镜,干净成读书郎的样子,站在一旁,腼腆地跟我们笑。他说,儿子现在在城里给人送货,一个月一千块,管吃管喝。村里的人都搬完了,学校也没有,孩子们读书,要到很远的镇上,没人惦记爱喜这地方了。
我们便安慰他。
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
问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个老师,他说,他早调走了。村里没人了,他教着个甚。
电是通了,但没电话线,没有线电视。
电饭锅做出来的大米,跟城里一个样。吃到嘴里,没滋味。倒是女婿的菜好吃,但太饭店了,反觉得难入喉。不久,端来一锅烩菜,自己压的粉条,秋末一茬豆角,刚起的土豆,只看一眼,便喜欢的紧。
这时,那条小黑犬进了屋子,我便问,谁家的狗呢,。
咱家的。
一时异讶的无法答言。我禁不住把手伸到它的头上,它清亮亮地看着我,我们竟然亦是旧相识。
状元家住的房子是九十年代盖的,低矮,入深浅,还结着炕火。外观还算新,里面的摆设都不入时了。他家院子以前是两进院,现在成三进院了。二进院里喂牲口,一地的粪便,三进院以前是老人住的,现在空下来,灰塌塌的,满院荒草,连路也没了。也是,旧村的人越来越少,地方便越来越多,只要你想盖,有得是场地。
说起荒芜的旧屋,状元说,这里的一串院就值个三四千块钱。比你们城里便宜多了吧,哈哈。竟是自嘲的口吻。
城市化的进程,教旧村早早地步入老年。
七
临行前千叮咛万叮咛,往后要常挂念,常走动。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信誓旦旦。
有一瞬,看着她们,我开始祈祷上苍,让时间在她们身上多停留一些吧,让她们彼此的记挂再长些,让她们相见的日子再多些。
状元哥将瓜果、豆子、小米都早早地放在小口袋里,说,这是稀罕东西,干娘拿回去尝尝,回头吃完我再送去。
婆婆不知说什么才好。
乡下人是出名的好,出名的厚道,我们竟后悔来时走的太匆忙,带的东西太见外,略显薄了些。
没有长亭短亭,亦没有灞桥柳,现代的交通工具简略了所有的告别仪式。我们只需踏步,便绝尘而去。
车出旧村,拐到喧嚣的公路上。旧村便在身后。那些老屋,逼仄富寓意的旧院门,老人,石碾,青石路,厚厚的落叶,都消隐不见了。村庄空成一口枯井,人息乏乏。
旧村梦一般呈现,又梦一般消失。秋阳缓缓,一车人沉默不语。
谁打电话过来,手机铃声响起,也不接,任它独自唱着。
——一花一净土,一土一如来。
没有过多的渲染,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轻轻写淡淡描之间,便把一份剪不断理还乱的乡情与乡愁,从容稳笃地展现在眼前了。
文笔沉稳大气,线条舒缓流畅,在静静游走的笔触之下,隐约氤氲着禅意的芬芳。尤其是结尾那三四段话,更是让整篇文章,洗尽铅华,精彩立现。
一篇非常优秀的作品,红叶拜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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