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记不敢怠慢，喊着副书记上了车，司机一路急驶，半小时后到了县政府。大院东侧，东兴的老百姓正咋咋呼呼、闹闹嚷嚷。张书记脸色铁青下了车，信访局的人迎上相告：局长正在接待室与几名代表商谈。
　　 正副书记走进接待室，局长正与肖春山、窦金刚、王铁匠谈话，局长瞥了二人一眼不悦道：“这些事他们早已经反映到了镇里，为什么不及时给予答复？信访案件属地管理管理，现在信访局把这件案子移交给你们永兴镇党委。你们要高度重视，认真解决。须知，群众问题无小事啊！”局长说毕，起身踱了出去。
　　 副书记看着肖春山恼怒道：“镇里不是已经介入调查了嘛，你们怎么又跑这来了？”
　　 肖春山头一摇，“嗤”的一声道：“等你们调查？等你们调查黄瓜菜都凉啦！我们到这来怎么了？保护农民权益，揭露农村腐败事实，这不违法吧？这是我们的权利！有不平事我们就要申诉！”
　　 副书记耐着性子道：“你们反映的三个问题，我们已经核实差不多了，只等农经的审计报告，你们就不能耐心等几天？”
　　 肖春山道：“查帐的事我们不着急。收回山场，撤换书记，这两件事我们等不得！”
　　 副书记冷笑一声道：“据我们了解，卖山场是绝大多数村民代表同意的！”
　　 “我们没同意！”窦金刚脖子一扬，大声叫道。
　　 副书记斜觑窦金刚：“你们只是极少一部分，少数得服从多数吧！并且在调查中，我们没发现有违反政策的地方！”
　　 “反正我们就不同意！”窦金刚怒道，“山场收不回来我们就上访！县里不行就去省里，省里不行就去中央！我就不信还没个说理的地方呢！”
　　 张书记开了口，道：“刚才局长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信访案件属地管理，走到哪，都得回永兴解决。你们反映的事，副书记跟我汇报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要收回山场，撤换李书记，在这能办吗？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让副书记跟你们去东兴，你们找个热炕头，好好合计合计，把问题解决了。”
　　 肖春山来时郭树有有话：搅搅局，给镇里施加点压力，但最好不要和镇领导闹僵——不是怕他们，只是以后不定啥时会用到他们。目的已经达到，肖春山笑道：“张书记说话就顺耳多了。我也是村干部，懂规矩。就听你这话，我们回去！”
　　 张书记把副书记拽到一边，小声道：“你去吧，无论如何要把这事化解了，千万别再集体上访，更不能发生进省、进京访！再闹腾两次，咱们一年的工作就一票否决啦！各级领导怎么看咱们？压不住阵角啦！”
　　 天旁黑的时候，副书记从东兴回来跟书记汇报：“到东兴后，我原想做做上访人的工作，可他们就一句话：不收回山场，一概免谈！我只好找李书记谈，李凤林说，卖山场已收了对方定金，如果不卖，得双倍返还，村里无形中又背了三万元债，所以他坚持不收回山场。我说那怎么平息村民的反对情绪？他说那只是一少部分人，随他闹去。我说那不行，现在哪一级政府不怕上访？他们真要进省上京的，上面不会饶了咱们！李凤林就表示，宁肯辞职也不收回山场——他没错，不能让这几个无赖给要挟了！我又找郭树有，让他做做上访人的工作。郭树有道，山场不收回，群众的工作谁也做不了！中午时，肖春山告诉我，明天他们准备进省城。我无奈只好再找李凤林，李凤林就写了这个辞职申请，让我转给党委。”说着，掏出李凤林的申请递给书记。
　　 书记看罢，点支烟细思了一阵，叹口气道：“不过他辞职能平息这场风波，那就辞吧。没办法的事儿——他还是一个不错的村干部！
　　
　　 （五）
　　
　　 东兴村村部，郭树有正与黄经理谈取消山场出卖之事。东兴村发生的这起波折，黄经理早已知悉，也颇为生气。黄经理火气十足问道：“山场拍卖不合程序？”
　　 “不，完全合乎程序，不存在一点问题。”郭树有回答的十分肯定。
　　 “山场定价有问题？”
　　 “不，价是双方协商、村民理财小组同意的，也算十分合理。”
　　 “那我就不明白啦，为什么要半途而废呢？我已交了定金，你们不能想一出是一出！”
　　 郭树有哈哈一笑，道：“稍安勿燥嘛。听我说，我这也是为你好！一，虽然村民代表大多都同意了，但毕竟还有这么多群众反对，将来发生纠纷，事关社会稳定，哪个部门处理起来也得慎重！别忘了，有句话叫‘法不责众’”；二，虽然你交了定金，可毕竟还没签正式合同，合同得镇农经审核，这么多人反对，农经还敢审核通过？三，即使山场到了你手，你在这人地两生，经营点什么东西能看住？万一起把野火，可真成了光秃山啦！四，咱们好说好商量让你退出，如果你就不同意，那我们就硬不卖了，你打官司去吧！现在的官司，没个一年半载能分出输赢？你不干别的啦！”
　　 郭树有说着，黄经理火气渐就消了，回过了脸色，沉吟着道：“山场我可以不买，不过，我忙了这些天，总得给我一些补偿吧？”
　　 郭树有嘿嘿笑道：“这话说的就近理了！给你些补偿这没问题，于情于理都应该。不过，你得先找李凤林去要——要定金，要补偿。”
　　 黄经理有些疑惑：“可他已经不干书记了？”
　　 郭树有又笑道：“打酒问提瓶的要钱！钱经他手进的，你不找他找谁？你放心，你逼他到一定程度，他就会来找我，我再给你返钱。你只有按我说的话去做，我保证你定金和补偿都拿走！”
　　
　　 （六）
　　
　　 李凤林磨磨蹭蹭、极不情愿的跨进郭树有家的院门。郭树有抢步出屋迎到院中，满脸堆笑道：“老书记，这一向您可是稀客！有什么事情吧？有事您打个电话或喊我过去就成！”
　　 李凤林一脸尴尬，打个“咳”声道：“别提什么老书记！被人要帐堵在家门，来求你来了！”
　　 二人进屋坐定，郭树有笑道：“老书记，可别说‘求我’这话，您这是折我的寿！有事您尽管吩咐，我坚决照办！”
　　 李凤林道：“黄经理找我要钱呐——要定金，要赔偿。”
　　 郭树有一脸气愤：“找你要什么钱，又不是你个人的事！你告诉他，让他来找我！你虽然不干了，村委会不是还没黄嘛！”
　　 李凤林一脸无奈道：“我都说了，白扯！他就咬住一条：钱由我手进的，必须由我手出！”
　　 郭树有叹了口气道：“老书记，咱村的财务你比我清楚，现在一分钱没有！那三万块定金一入帐，就支付陈欠啦，上哪弄三万块还他？”
　　 李凤林愁道：“他堵在我家，坐门要帐，什么难听说什么，这可怎么好？”
　　 郭树有故作沉吟，良久道：“为今之计，还得卖山！”
　　 “卖山？”李凤林一怔，“不就是因为卖山才引起了这场风波？再卖山，那不火上浇油？”
　　 郭树有双手一摊道：“不卖山怎么办？拿什么去还人家定金？拿什么去平陈欠？当初，你操之太切——没等我回来就进行了，或许咱俩再琢磨琢磨，就未必会有反对的声音！其实，反对的也就那一小帮人，包括我那不争气的小舅子，这部分人的工作我来做，其他人就得借你老书记的威望啦——让他们继续赞同。这回咱俩联手，我看没问题！”
　　 李凤林小心道：“接着卖给黄经理？”
　　 郭树有一哂道：“你真是老糊涂啦！老百姓为什么反对？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卖给了外村人！咱们仅村里人买，阻力会小的多，毕竟是乡里乡亲的，谁会撕破脸反对？”
　　 李凤林道：“村内老百姓，谁会有这么多闲钱？”
　　 郭树有又叹了口气道：“如果实在没人，我就勉为其难吧——谁让咱是村干部呢！不过，我要的是小梨树沟。上次我跟你说过，现在我再追加两万，权当为村里做贡献啦！我想你不会反对，须知，如果不卖山，不但定金返还遥遥无期，已有不少群众坦言：赔偿应让你个人拿，因为是你工作失误造成的！”
　　 李凤林如梦初醒，怔在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