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我出去读书工作，就少了去锅草湾的次数。二嬢也在这模模糊糊的光景中耗去了年华。
　　 慢慢地，传来安哥和媳妇一些不雅的流言——如何如何地不孝敬二嬢啊，青坪的二舅爷又如何组织后亲去戒说安哥啊……
　　 这两年，安哥在马路边新修了一座砖房。我耳朵里又塞满了有关安哥家的坏话——就说是安哥咋又对二嬢不好；又说是二嬢脑壳癫冻，很是招人讨厌。
　　 那日，回到老家院子二哥家烧火烧包谷、吃豆花稀饭。二哥拿出一瓶装潢精致的好酒，我们俩弟兄饮啄饮啄。
　　 话题自然而然就转到了二嬢的身上。二哥说安哥处事不行，就为他和山岭上的妹夫共养一头水牛，安哥听说后，口勿遮拦——说，以前是老地主剥削人，现在是小地主剥削人……二哥火冒——我和自家妹夫共养一头水牛，咋会是剥削啊？
　　 那时二哥年轻气盛，找上门去，抽了安哥的耳光。从此，二哥和安哥形同路人了。
　　 坐夜的那天，二哥买了花圈、火炮，还有朝天炮去了。安哥看到我们俩弟兄去了，很高兴下了阶阳，招呼我们吃饭。
　　 哥二嫂吱唔着，待火炮放完，调转三轮车的“脑壳”就回家了。
　　 在我们这里，没有写人亲就是不愉快的，也是很不礼貌的事儿。
　　 我懂二哥的意思，他是二嬢的侄儿，理应买花圈火炮的。就是不给安哥面子。
　　 二嬢很爱二哥和香姐，我老早就知道。
　　 二哥说，那时，大母生育了五姊妹。饿死了最大的大姐和一个弟弟，大哥坤上吊死了（香姐出嫁后一年多久去世了）。
　　 现在就留下二哥一个嫡亲。要说二嬢咋个爱二哥和香姐的，我的老婆都说得很有“板眼”——在外坐席，二嬢会事先准备好几张油桐树叶，把桌子上属于他的份肉包好，跑很远的路，来到我家，递给缺食的侄儿侄女。
　　 二嫂在一旁补充——二嬢死的那天是从屋里挣扎到院坝死的。
　　 不知道二嬢是何原因？临死前，二嬢叮嘱旁人捎信，叫他的女儿蓝平不要来看她。说是怕安哥“栽赃”说是蓝平姐拖出来整死的。
　　 哎，我摸着逐渐凸出的肚子说——人，不要活得太久了。
　　 没有意思……
　　
　　
　　 （五）枪，生锈了
　　 润溪中心校的庆祝大会上，讲话最经人听的要数头发卷曲的瑞江书记了。瑞江原来和我一起在学校教书，他们俩口是民办的，我是“正规军”师范的。
　　 瑞江那时还“夫妻”分居，老婆在一个叫沟边的村小教书。我一到润溪中心校，人们就说起瑞江“枪生锈了”的轶事。
　　 那时，周末休息，老师走到哪都要给校长说一声，请个假。
　　 瑞江一到校长面前就说，一个星期都没有擦枪了，枪生锈了，要去擦一下枪。后来，一到星期天，人们纷纷把回家说成了擦枪。校长也觉得周末请假是脱裤子打屁——多此一举。就取消了。
　　 瑞江现在是县地税局的书记，在来宾里自然该坐主席台，且是正中间的位置。轮到瑞江讲话了，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小朋友一样，带着红领巾使劲地宣读着他的发言稿。讲话有些长，我和大家一样听得有味。会后我找瑞江要那发言稿拍成照片，以便分享给我的网友。
　　 回家一看照片，瑞江的字迹有些像他的头发，自然卷，难以辨认。我决定做一会“翻译”，好让我的友人（当然女友居多）品尝得来不易的嘉文。
　　 尊敬的领导、各位来宾、老师们、同学们：
　　 大家好！今天是母校六十华诞的喜庆日子，在这洋溢着欢乐的时刻，我们聚集在这里，共同庆祝母校生日快乐、青春永驻！
　　 今天，我在这里是以双重身份发言。五十年前我是这里顽皮而又无知的启蒙学生；三十年前，我又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一名普通教师。此时此刻，我内心无比激动，感慨万千。斗转星移，沧桑巨变，六十年来弹指一挥间。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我们不能忘记那些曾经为母校发展而掌舵的历届校长，不能忘记那些曾经把青春年华献给母校教书育人的历届老师们。是他们默默耕耘、无私奉献，用大爱和知识成就了同学们的幸福人生。此时此刻，更不能忘记各级行政领导和教育主管部门领导们对学校的关心呵护与悉心指导，母校的发展还离不开各位家长同志们的理解 与大力支持。为此，让我们由衷地说声：谢谢！谢谢各位领导，谢谢各位家长！我还要向跨越六十年甲子、重聚母校的新老校友以及在校的小弟弟、小妹妹们送上一句亲切的问候，并紧紧地握住你的双手。
　　 六十年春华秋实、桃李芬芳，六十年风雨兼程、励精图治。六十年后的今天，我们相约母校，欢聚一堂，我们有了不同往昔的新校园。现代的建筑，时尚的理念，今非昔比，真是鸟枪换了大炮。目睹校园的巨大变化幸福之情油然而生。然而，由于经济的制约，严重阻碍了教育的发展，学校建设远跟不上学生家长们的需求。特别是学校布局的调整，不再办初中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学生上学的难度和加重了家长们的经济负担。于是，新的读书无用和弃学经商有所抬头，加之我们地处边远山区，交通不便、信息封闭、观念滞后，也极大地制约了学校的发展，大山，在战争年代挡住了敌人，在建设时期它又挡住了我们自己。所以，肯请各级领导、特别是教委领导为我校的健康发展问诊把脉、谋篇布局、指引航向。同时希望家长同志们为了学校的发展，为了家乡的繁荣，多一份理解，多一份支持。虽然我们的学校较之以往有了很大变化，但和发达的地区相比，我们差得很远，甚至连别人的村校都不如，我们的村校更是破烂不堪。记得在抗日战争时期，爱国将领吉鸿昌在赴敌人刑场的手慷慨激昂地说，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我想借用这句话，校破尚如此，我何惜此钱！况乎，现在办学是政府出钱，集资办学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如果学校有什么建设项目，比如阅览室、教师宿舍、增设初中部呀等等，顶多就是要出点土地、石窖儿碗碗什么的。同志们，校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土啊！况且现在是有偿征用。办好教育功在当今、利在千秋。
　　 我看今天有不少家长和众多的小校友，我想对你们说，今天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竞争异常激烈的时代。我国改革已处于攻坚克难的关键时期。因此，几多知识亟待我们去掌握，几多新的领域亟待我们去开创，形势喜人，形势逼人，不学习不行，学习少了也不行。当今产业是一个知识密集型的产业；未来社会是一个知识密集型的社会。也就是说，当农民也要有知识。就拿办烤烟来说吧，烘烤时叫你什么时候升至多少度，你不认识温度计，别人问你升上去多少，你比划说升上去这么长一节，那怎么行呢？记得小时候大人们教我们打包谷窝窝，不知怎样定距，大人说“立起一锄把，横起一叉胯”。那种刀耕火种的洪荒年代一去不复返了。所以，加强学习是我们生存所需，是时代所逼。小平同志讲，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治穷先治愚。历史的教训告诉我们：国家衰亡的主要原因是教育不良、人才奇缺。救国之道仍应从教育入手，一手抓经济，一手抓教育，已成为人们特别是各级领导干部的共识。抓住了今天的教育，就等于抓住了明天的经济。但是，我常听到有人抱怨，说现在读初中要走那么远，娃儿小，不放心，要到濯水读近点，寄读于亲戚家，要么跟着大人跑生意。说与其花那么多的钱读几年书，还不如少读几年书多赚几年钱，家长同志们、小校友们，须知，这种人他们从市场上得到了金钱，却失去了课堂上的知识，知道了生意经上的发财，却不懂得教科书上的奉献，他们想到的是个人致富，忘记的却是中华腾飞。他们熟知歌星、影星，却不知李白、杜甫为何人；他们知道麻将、斗地主，却不知道我国“四大发明”。悲哀！
　　 同学们，祖国的明天，将是一个科学发达的文明盛世，作为她的儿子，如果缺少知识，那纵有爱国之心，亦难酬报国之志。试想，人造卫星、宇宙飞船、天宫一号的上天，难道是扁担捅上去的吗？非也。因此，要抓住今天的大好时机，在老师的悉心指导下勤奋学习，即使我们以前认识不足、努力不够，昨天我们放走了太阳，今天我们再也不能放过月亮。努力吧，同学们，相信母校永远是你们加油的港湾。
　　 亲爱的校友们，今天我们欢聚一堂，明天我们又将天各一方。曾几何时，在这难忘的校园里，为了我们共同的梦想和追求，儿时的记忆挥之不去。让我们由衷祝愿母校的明天更加美好。深信，凭借这次校庆的强劲东风，母校定将乘风破浪、扬帆远航！谢谢大家。（鞠躬）
　　 某年某月某日深夜于家中
　　 枪，锈乎？我感觉没有。或许是胯下的“枪”是锈了，但那杆灵魂里的“枪”依然灼灼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