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爱你在心口难开(小说)
她,叫Irene(艾琳)。
她有着得天独厚的嗓音和舞蹈家般的身材。
她唱着,舞着的时候像一个与世格格不入的仙子。
她虽然不特别漂亮,但她微笑的时候很美。一双眼睛弯成一对可爱的月牙儿,小巧的朱唇两边露出浅浅的酒窝来。
她的笑容很像一个甜美的梦。
一个梦一般的女子的身边自然不乏追求者。
也许是因为有过多次被追逐的经历,看穿了男子猎获的心理,使她厌烦了这种被追逐。渐渐地对男性冷漠起来。
所以尽管有的男士软语温纯,有的男士死缠赖磨,有的男士故作潇洒,有的男士甚至权钱双管齐下,她都丝毫不为所动。
她以为自己今生是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直到他的出现。
他,叫Irvin(欧文)。
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她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在英文名字词典里,他的名字就和她的名字挨在一起。
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他也并不特别帅,但目光中透着睿智和犀利,谈吐举止说不出的优雅大方。
他的笑容也很有耐人寻味。
像……
像一杯香醇的爱尔兰咖啡。
他是她公司新来的副总经理。公司最年轻的上司。
她是陈总经理的秘书,她的办公室就在他的对面。
从她的坐位可以望到他的侧面。
几天下来,她几乎可以定格出一个画面。
一个身穿灰色西服的青年男子,微侧着头沉思,一双瘦长的腿交叉着很自然地搁在桌档上。
他的右手握着一支笔,笔头托着腮;他的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一根雪茄,大片大片的烟雾从他的嘴角涌出来,像一匝匝的小飞蛾前仆后继消散在火光中。
他的眼睛在雾里看起来迷离而沉郁,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当烟身刚好燃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把它掐灭了。
他不经常到她的办公室来,除了找陈总有事或需要她打印文件时。
但每次来了,她都会很高兴,露出她梦一般的笑容和浅浅的酒窝,对他笑笑。
如果他有什么事需要她的帮忙,她更是义不容辞。
她有时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对他真是少有的热情。虽然他们没说过几句话。
但是只要为他做事,就是帮上他一点小忙,对她来说,都是不尽的甜蜜。
她为这种迟来的感觉喜不自禁。
“你是不是恋爱了?”好友米娣有一次这样问她。
“你知道?”
“一个恋爱中的女子是最美的。你瞒不过我的眼睛。”米娣非常自信的说。
是的,她确实不再是以往不修边幅的风格。开始化点淡装,擦点香味清纯的香水。
对穿着虽然还是很修闲,但多少经过了精心的搭配的。
她开始渴望他的目光。
她开始假装不轻意地经过他的身旁,轻轻地甩弄一下她的秀发。
她开始在与他每一次短暂的对话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柔情在心里化作水一般流淌,会不会已流出她的双瞳了呢?
她开始对着他的侧影发呆,直到他的目光向这边射来,她才慌乱地转移了视线。然后她又不能自已地重新定焦在他的脸上。他们相隔四五来米,该不会察觉她的目光变化,不会看到她脸上的潮红吧。
可是,女孩子的细腻告诉她,他还是察觉了。
他对她也是极温柔和气的。
他看她的眼神里有着怜爱的分子。
只是他们依然没怎么说话,倒显得话语是多余的。
他们见面时依然是浅浅地一笑。
“你爱上了Irvin?”米娣大吃一惊。
她沉默。
“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她还是沉默。
“你真得要去追他?”
她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从没想过要去追他。我喜欢的是暗恋他的感觉。这是别的男人不能给我的感觉。所以我想好好珍惜这种感觉。”
“可是,暗恋一个人不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吗?尤其是知道他身边已有别的女人时,你不觉得会更加痛苦吗?”
她笑了笑:“我觉得暗恋度不痛苦呀!反而很是甜蜜。虽然这种甜蜜中掺了点儿酸苦的成分。但这不是比全部的甜味要更加好吃吗?这大概就叫残缺美了。”
“你太不务实,总是追求一种虚幻的美。”米悌作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也许我本身就是一个梦吧。”
不久,公司欲选一个文艺节目派送到省里参赛。
为了不让人才湮没,公司一改往年的专制制度,而采取民主选拔制。
听说Irvin是评委之一,她就去报名了。
比赛当晚,她穿了一袭轻盈飘逸的霓裳,在烟雨迷朦的古江南背景里款款走来,柔和的灯光洒了她一身的洁辉。
在一堆花花绿绿的庸脂俗粉中,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跳的是那支古老的《霓裳羽衣曲》。
凭着深厚的文学功底和娴熟的舞技,她把一曲霓裳羽衣演绎得淋漓尽致,也将哀婉凄美的意境完美地烘托出来。
舞到最后时,她双足点地,画了一个又一个优美的圆弧,玉臂徐徐地向两旁伸展开来,飞舞的长袖顿时变成了一对轻盈的翅膀,霓裙也飞了起来,拌落了满天的花香碎雨,她就
在这场香雨里绽开最甜最美的笑容,与她的青蛙王子脉脉相凝,拥抱起舞。
这是她自创的一个动作。
灵感来自于电影《第一次亲密接触》中轻舞飞扬生命中的最后一次轻舞飞扬的镜头。
只是她的霓裳羽衣更使“飞扬”多了份飞扬的蕴味。
这时,乐音渐渐地变小,变小……
羽翼也缓缓地飘落,飘落……
终于,一切都有归于平静,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刹那凝固了不动。
她成为那一夜真正的“霓裳仙子”。
所有评委都给她打了最高分,还有一人给她打的是满分。
那个人就是Irvin。
她的心也不禁跳起了《霓裳羽衣曲》。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参赛的前一天,她的腿给摔伤了。
“你能坚持吗?”Irvin曾问过她。
她说能。
“别逞强。如果不行,我向陈总说说,临时再找个节目算了。”Irvin温和地笑说。
“不,我真的能行。”她倔强地想:决不能叫他看轻了。
逞强的结果是捧回了一等奖,却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
但她一直未曾后悔。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正因为她扭伤了腿,Irvin放心不下,亲自开车护送她。
一路上,他对她照顾地很周全。
他们仍然很少说话,但心里多了份默契。
还有一份甜蜜的回忆——他们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那天,她跳完舞从台上下来的时候,腿已经麻木了,差一点从阶梯上摔下来,Irvin扶住了她,一直把她背到住宿的宾馆。
她软软地趴在他的背上,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香味。
这香味很像她喜爱喝的爱尔兰咖啡的香味。
她像一个贪婪的孩子,无厌地汲吮着,直到感觉脸上,发上,衣服上,手指上全都沾满了这香味。
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梦里都洋溢着这香味。
她为自己的痴痴的行为感到又好笑又惬意。
如果他知道,会感动吗?
“他会把你当成‘花痴’。”米娣这样调侃她。
又好久没看见他了,她的心焦躁不安。
他又死到哪儿去了呢?
他就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一样经常行踪飘忽不定。
她常把他想象成古龙小说里的“叶开”:沉稳,开朗,机智,诙谐。
不知道他又上哪儿管闲事去了。
那里有没有他的丁灵琳呢?
没有他的日子,她的世界开始凝结了淡淡的烟雾,化不开,剪不断。
她时常对着对面的办公室发呆。
幻想那一幅熟悉的画面——
一个年轻男子的侧影,坐着吸烟,烟雾迷漫了他的双眼。当烟头燃到一半时,他就把它掐灭了。
“OhohIrvinIrvin
IloveyoumorethanIcansay,
I’llloveyou
Twiceasmuchtomorrow
Ohohloveyou
MorethanIcansay
Ohohyeayea
Imissyou
Everysingleday
Whymustmylifebe
Filledwithsorrow
OhohloveyoumorethanIcansay
……”
她喃喃地哼起了歌。
晚上和米娣逛商场的时候,她意外地看见了他,原来他已经回来了。他的身旁还有一位年轻的女孩,亲昵地挽着他的手。那定是他的女朋友了。
“他女朋友没你漂亮。”米娣轻轻地指了那女孩一下。
她闻言,就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下那女孩。
圆脸,宽额,身材略胖,不过1。60米的个头,一身职业套装略略掩饰了脸上的稚嫩。
的确是一个到处可见的平凡的女孩。
“人不可貌相哟。”
她说,奇怪自己内心没有刺痛的感觉。
也许她并不爱他?
也许她爱他,但并不曾想要得到他?
“他们过来了噫!”米娣拉了拉她的衣角。
她突然有点紧张起来,因为他又站到了她的眼前。她似乎又闻到了那熟悉的香味。
“Irene,这是我女朋友剀薇。”他把那女孩介绍给她。
剀薇是个热情大方的人,没几句话就亲切地拉起了她的手。]
“你就是Irene呀,我Irvin常提起你呢。”
“我Irvin说你舞跳得可好了,还在省里拿过大奖呢。”
“我Irvin……”
“我Irvin……”
渐渐地,她才发觉,剀薇原来一味地亲近她,其实是带着挑衅和乞怜的味道的。
她把她当成情敌了。
一个女人留不住男人的心,却去乞讨那个夺去她男人心的女人的怜悯。
她不禁替面前这个女人悲哀起来。
为了不使这种作呕的亲密演绎下去,她及时地拉了米娣的手,委婉地向他们告辞了。
她突然决定忘掉他。
因为她始终忘不了那女人甜腻得厌人的嘴脸。她不愿和这样的女人成为情敌。
但她还是忘不了他。
她于是开始躲他。
她天天去舞厅泡着,找红男绿女来作伴。她希望自己能够适应现实的丑陋,强迫自己去接受这些男士的虚伪和媚俗。她要让自己变得比那女孩更恶心。
她醉了,吐了。
清醒过来后,却是更加地空虚和痛苦。
她更加迫切地思念他。
他是她的信仰,她的灵魂。
但她也知道,她爱的只是这个信仰,这个灵魂——他的化身。
而不是他。
她又像往常一样看他的侧影。
但极力排斥他的思想和感情。
她依然向他微笑,但笑得更浅更淡了。
她仍然与他隔了一道走廊,但她更不敢去越过这道走廊了。
她的水晶般的梦呵!晶莹又剔透的脆弱的东西呵,不能破碎。
今年的圣诞节到了。
公司举办了个“圣诞歌舞晚会”。
晚会上,她一反往常清雅的休闲风格,而穿上了明艳的火红大氅,红色衬托得她既热情活泼又雍容高贵,很快吸引了舞会众多男士的目光。
舞会序曲刚刚拉响,就有男士不断地前来邀请,她也一反往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一一受邀。
她不停地舞着,像一团燃烧的火球在滚动。]
终于她有些疲惫了。婉拒了后来男士的邀请,坐在一边慢慢地茗茶。
突然,Irvin的身影向她这边移来。她无名地恐慌起来。
“Irene小姐,请你跳支舞好吗?”Irvin很绅士地伸出右手作了个邀请的姿势。
他的声音似有磁性般,令她无法拒绝。
他们一起跳了属于他们的第一支舞,也是最后一支舞。
Irvin今晚看起来也挺帅气。
一套白色的西服,使他颀长的身材更加显得玉树临风。
他应该是今晚的“白马王子”。
她很轻很轻地依偎着他,灯光剪下了他的整个脸部,与她脑海里的那幅侧影不同,少了几许成熟颓废的味道。那股淡淡的烟草香味也叫浓郁的香水味给掩盖了。
这就是她梦里无数次追寻的一幕吗?
是梦戏弄了现实,还是现实嘲笑了梦。
她已搞不清楚。
十点整,舞会结束了,歌会接着又登场。
于是,夜继续在沸腾,人也继续在蒸发。
她却有些意兴阑珊,选了个靠窗的最幽静的座位坐下。整理她的思绪。
这样一个喧嚣繁华的夜晚,她却感到分外孤独和彷徨。
突然,有一股纯静悦耳的乐声穿过喧哗的空间,划入她的心灵。
那是春天第一道解冻的溪流在欢畅,那是夏天午后第一抹凉风在吹拂,那是秋天第一片黄叶黯然萎泥,那是冬天第一朵雪花在轻歌曼舞。
她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台上是一个眼熟的白衣男子在唱歌,那首歌正是她喜爱的英文歌曲“IloveyoumorethanIcansay”(爱你在心口难开)。
“……
Don’tyouknow
Ineedyouso
TellmepleaseIgottoknow
Doyoumeantomakemecry
AmIjustanotherguy
Ohohyeayea
IloveyoumorethanIcansay
I”llloveyoutwiceas
Muchtomorrow
OhohIloveyoumorethanIcansay
……”
她突然泪流满面。
那男子正是Irvin。
想不到他的嗓音竟那么好。
窗外,开始下雨了……
一个月后。
米娣告诉她,他结婚了,和剀薇。
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梦总有醒来的一天。
她没有太多的伤感,因为那不过是个伤感的梦罢了。
有一天,她整理抽屉的时候发现了一盒磁带。
她惊讶极了。她并没有这样一盒磁带。
突然,她看见盒子的下方有一个署名:I-R-V-I-N。
她明白了。
拧开了收音机,那熟悉的深沉浑厚的声音就飘了出来。
和圣诞那晚一样的声音。
Irvin的声音。
歌声结束后,还有一段白话:
“Irene,我爱你。但你轻盈地就像我的一个梦,让我难以把握。献上这首歌,表白我的心意。你爱我吗?如果爱我,请在今晚到‘圆梦’陪我喝一杯爱尔兰咖啡好吗?”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们毕竟是错过了。
但梦终归是梦,没有太多可以伤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