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无人喝彩(小说)
我把她放在车前座上给她系好安全带,坐上驾驶座后我把她的坐椅略放倒了些,她把腿蜷缩起来,侧身转向我迷糊地看着我笑了一下,靠在座椅上又睡着了。去凯瑟琳宾馆房间的时候,前台的小姑娘微笑地看着我把她抱着进了电梯。
帮她洗了把脸,脱掉外套丢进被窝,坐在她床边俯身看着她。她始终保持着梦笑,象个孩子一样安静得躺在我眼前,纯净而且温柔。田依婷右脸的梨窝忽隐忽现,在灯光下显得分外动人。我俯身下去想亲吻这个酒窝时,她忽然睁开眼,双手从被子里飞快地抽了出来,一把环住我的脖子,紧紧地把我抱住,在我嘴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我也冲动了起来,吻住她娇艳如花瓣的嘴唇,她却松开环住我脖子的手臂又睡着了。
我恼火得抓住她头发晃了几下,她象睡死过去一样任我拉扯。我气愤得去洗了个澡,回到另一张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快六点的时候,我被她弄醒了,房间里的床头小灯微明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到了我的旁边,把她纤长的腿缠在我的腿上。她用一只手捧着我的脸,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我微肿的上唇。我转过脸避开田依婷热辣地注视,她又拿手把我的脸扭过来正对着她。这时她的唇忽然印上我的眼睛,我顿时迷失在一片刺眼的黑暗里,唯一留下的意识里似乎全世界都在飞行。
我们一直睡到下午的四点才起来,我间断地接了几次电话,都是话没说完就被她拉回被卧里或是被她的亲吻打断。
四点半我离开宾馆的时候替她叫好了房间送餐服务,她还在沉睡。静谧而美丽,象一只冬眠的天鹅。我离开的时候吻了吻她的耳垂,给她留了个简短的字条就走了。
坐在车里感觉两腿发软,我只好喊司机打车过来把我送回了公司。茹姐向往常一样问了几句,看我精神不佳,就喊上司机陪我去洗脚城。在洗脚城睡了一觉起来,未接电话有十几个,短信有几十条。打开一看,其中一大半都是田依婷发的。每条短信都是一句同样的话:“我要你。”我想起早上的疯狂,不由得窃笑了一下,茹姐正好给我拿了杯茶过来,奇怪地看着表情古怪的我。
我惬意地喝了口香茶,铁观音淡宜的香气直贯入我的味蕾,我闭上眼深陷在柔软的沙发椅里,得意地吹起了口哨。再次醒来的时候,茹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房间,司机在大厅里坐着等我,手里拿着一个装满鸡汤的保温瓶。鸡汤是茹姐家保姆炖的,我坐在车后座上慢慢地喝完这一满罐鸡汤,觉得精力充沛,好象又回到了少年时家乡的柴草堆。
A市的夜晚总是那么的迷人,就算是有沙尘暴的天气。车窗外的天空蒙着一张灰黄的大布,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尘沙统治了A市的天空,路灯顽强得在晚上八点半的时候坚持给道路带来微醺的黄光。车子平稳的在二环路开过,柏油马路反射着微黄的颜色。这个秋天满怀欣喜地丰收了一切,连这个钢筋水泥的城市也要被渲染成黄灿灿的丰收颜色。
手机一直没有动静,平素里爱酒爱闹的那些个猪朋狗友忽然在这个普通的沙尘暴天气里失踪了。我望着窗外闪过的一栋栋隐藏在高楼背后的老宅院,心里忽然暖了起来。我是喜欢秋天的,就象孩提时喜欢冬季的荸荠一样。甜且凉,脆且鲜的荸荠似乎是我唯一热爱的水果。它的中庸和忍耐成就了它非凡的口感,那会儿它是唯一在冬季里让我感到愉悦的食品。
田依婷靠在我身上睡得很香,看着她额角的一丝红痕,我忍不住俯身亲吻了她。田依婷轻轻地“唔”了一声,手从我腰际圈了过来,脸在我腿上蹭了蹭又睡着了。我握着她青葱一般的手指,忽然我惊骇得发觉我心里竟然满是悲伤。我就这样忽然间无缘无故地悲伤起来,一颗很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晶莹的挂在那里,我连忙拿手去接,泪珠的温度在手掌里蔓延,就象雪花落在手心里的冰凉一样飞快地扩张,我握住手掌,它却顺从由的指缝中间弥散开去,只留下一线潮湿的感觉。我在裤子侧缝上擦了下手掌,回臂握住田依婷滑腻的柔荑。
新买的房子是精装的,色彩的主色调是湖蓝色,明快晴朗,就象田依婷不喝酒时的笑容。房产证被我丢在卧室抽斗的夹层里,田依婷很不满意这套三居室的房产证写的居然是茹姐的名字,但是不满意归不满意,她还是兴高采烈地搬进了这间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房子里,还买了一堆七七八八的植物来装扮。
冬天正式到来的时候,田依婷把弟弟推荐给了我。这小子满脑子坏水,一双眼睛比他姐姐生得还要漂亮。他一进公司就把眼睛放在我天价招来的花瓶小秘书身上没移开过。花瓶小秘书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对这个很受公司老总优待的大个子帅哥放了几下电,全被我在台历上镶嵌的小镜子里看见了。
田依婷的弟弟是学国际贸易出身的,很出色地操作过一个购买案例。当然,这仅仅是在他去年实习的时候做的模拟收购,据田依婷说重要决策居然是听从其没什么文化的姐姐唆使下做的。
一个月以后,这小子被公司正式录用,连一贯待人苛责的丁雨水也对他特别青睐有加。这小子拍起马屁来滴水不漏,没几天就把茹姐认了干妈,把茹姐的儿子整天拉在身边,还把干爹哄得自以为自个儿是末代皇帝老爷。
丁雨水和茹姐在三个月以后向我推荐田依临做我的助手,他们一致认为发展企划部已经装不下这小子了。我看了下他进入公司三个月的工作业绩,爽快地答应了他们诚恳地请求。田依临正式成为我的助手一个月后,我带她们姐弟两去了趟东南亚。我的花瓶小秘书已经和田依临打得如胶似漆,为了不影响心情,这次东南亚之行我让田依临顺便带上了花瓶小秘书。
在东南亚的热带风情影响下,我心情无比畅快。这趟行程历时一周,该谈的合作项目田依临在行程的第四天就帮我轻松搞定了,他的能干促成了我轻松之旅,花瓶小秘书每天都忽闪着睫毛昂着小脑袋望着这个智商超过常人的小帅哥,电流强度一波高过一波。
我和田依婷在巴厘岛上住了三天半,每天都在微醺里虚度着光阴。我们象一对真正的恋人一样在沙滩上喝酒接吻,毫不忌讳旁边投来的羡慕眼光。在我看来,这些眼光里大多都在说着一句中国的古话:“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
每当这时,我就要满心得意地揽过田依婷,表面上装着漫不经心地吻住她娇艳如花瓣的唇。田依婷也一边装做很陶醉的样子和我接吻,一边数我的排骨。我的排骨深陷在我的扎实得肥肉里,她费劲地数了一次又一次。
这天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两都喝高了,她靠着我坐在窗边的毯子上,望着海发呆。我拿着一只大大的冰杯,用手抓里面水果酒冻出的冰块吃。她忽然转过脸非常认真问我:“吴尘,我真地爱上你了,你相信吗?”我顿时把满嘴的冰沫喷了一大半出去,手指着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真逗?婷婷。”我笑道。田依婷表情从认真转到僵硬地微笑,最后连眼神也慢慢地黯淡下来,转过身去不理我了。
我哈哈笑着踉跄着站起来往卧室走,田依婷从后面凶猛地扑了过来把我按倒在地,用手从我脖子下面伸了过来侧转我的脸,在我嘴唇上狠狠得咬了一下。我反嘴吮住她柔软的唇,她鼻子喘着粗气,满身的酒味冲我迎面扑来。我翻身抱住田依婷,她在我手臂下象条游动挣扎的鱼,很快就没了声息。
我拼命地吮吸着她柔软的嘴唇和舌头,她用手在我背后抓出一道道的血痕,指甲狠狠地嵌进我肩膀的肌肉里,我的肩背一片血肉模糊,她把带着血的手指塞进我嘴里让我吮吸,我扭开头用力地抱紧她,使尽全身力气迎合来她地扭动。她呻吟着哭了,抓着我的头发把我的脑袋晃来晃去。
半夜我被窗外吹来的海风弄醒了,我习惯地去摸田依婷光滑的背脊,却摸了个空。我披上睡衣,在抽屉里找了个电筒出门找她。
夜晚的海居然也泛着蓝色的光,宛如处子的眼底一般纯净。沙滩被洗刷的洁白如舞台的底幕,夜晚的光照射在上面,居然也有着水波一般粼粼的光在荡漾。田依婷一个人坐在海潮的中间,裹着一条鹅黄的真丝睡裙。从背后望去,她的佼好一览无余,她手里捏着一个空杯子,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睡着了。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保持这个姿势的,整个人坐在海潮里不知道坐了多久,屁股已经完全陷到沙滩里去了。她的脚被海水泡的发白,头发垂在大腿一边,呼吸十分均匀。我跪在她的侧面,把手从她腿弯中间插过去,费劲得把她抱了起来。她张开眼看了我一眼,拿手臂环住我的脖子又睡了。
我替她脱去湿衣服,把她放在床上,拿手轻轻地掸掉一床的沙子。酒店的薄毯将她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我把凳子拖到床边,坐在凳子上仔细看着她。田依婷静谧安宁地睡着了,她的眼睫毛很长,以至于长得象假的。我发觉她的左边脸颊有一块轻微的晒伤,我拿手指轻轻地去抚摸这块微红的晒伤,心里象刀割一般似的疼痛难忍。我忽然开始恐惧,恐惧她终有一天离开我的日子,那时我将会是什么样子?想了一会儿,我仰靠在凳子上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睡在床边的地毯上,田依婷坐在我旁边歪着头看着我,笑着的眼睛满是歉意。我放松身体舒服的在地毯上展开一个大字,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说:“尘哥,我以后不喝酒了,好不好?”
我大笑着从地毯上爬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去浴室刷牙了,心里酸涩得象塞进了一颗去了皮的青柿子。我很满意她这个称呼,是的,我必须满意这样地称呼。这是我那帮猪朋狗友在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介绍我的称呼,看来田依婷也不打算再继续假装爱我有多深了。这样很好,免得她装模做样的演戏,也免得我回应并应付的疲倦。这样很好,关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彻底得清楚明白。我刷好牙,看着镜子里这个不再年轻的胖子,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
一周的休假结束,我叫田依临和花瓶小秘书直接飞回A市了。我们两个则选择了一艘豪华游轮作为返程的交通工具。
在船上我们遭遇了一场盛大的歌舞表演,整个船舱里都是欢乐放肆的人群,舞台中间领舞的小妖精把自己旋转得象一朵盛开的莲瓣兰一样白嫩娇艳。我在宴会厅的二层看着整个船舱,船舱的气氛就象倒进了一碗鲜鱼的稀粥一样热烈翻滚着,田依婷小鸟依人般坐在我旁边,漠然地望着这锅稀粥一言不发。
我们三天后在H市上岸,H市的整个下午都弥漫着刺鼻的铜臭气息。在海港的贵宾通道里,我和田依婷衣冠楚楚地走过整个走廊。她浑身发光,魅力四溢地挽着我的胳膊,我装出一种漫不经心的轻浮,带着她穿行出海关的大门。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在我们两个人身上。
我整个下午都被挟裹在这个充斥着铜臭气味的城市里,看着田依婷处之泰然得拿着我的卡在巴黎春天所有的时装柜台前到处乱刷。在H市这一个满是铜臭味道的下午,她累计消费了17.6万的服装和11.2万的首饰。
回A市的飞机上,田依婷给了我一个小小的惊喜。她把一个只拿我的卡刷出来的手表送给了我。我很绅士很温柔地吻了她,然后在飞机轰鸣声里睡着了。
首都机场汹涌的人潮把我和田依婷轻易地吞没了,我和她站在机场出站的自动步梯里,沉默得象结婚数十年的老夫妻一般。
机场里各类指示牌荧绿的灯光恒久地亮着,身边匆忙的人群都象盲人一样对这一路的荧绿灯光视而不见。他们被机场的安检口吞进然后从地球另一个地方的出口被吐出,象被一具庞大的消化系统消化过的残渣被排泄了出去一样。我也身处其中,神情萎顿、疲倦不堪,田依婷一直挽着我的胳膊,表情木然。
丁雨水和田依临来机场接我们。我叫田依婷和弟弟还有花瓶小秘书一块回去了,我和丁雨水同车走,我们有事要谈。
在车上,丁雨水告诉我说:“何昃想分家。”说完他坐在前座上一言不发,把自己陷入了一种悲剧终场的沉默里。我敲了敲车窗,吩咐司机把车开去三棵树的一家小茶馆。
坐在这家小茶馆的阁楼里,我拿着一本书听丁雨水细致的汇报和分析。其实何昃想分家我是早就知道了的,这次他下决心分家估计和田依临进入公司有很大关系,田依临的存在直接威胁到他的地位和决策权。这小子在公司干的这四五个月确实很有动静,他拨弄的四个新提案和两个坏滞资产处理的案子都操作得很成功。
公司原本有两个计划要亏损2100万处理掉的坏滞资产被他花了点小钱一包装就顺当的卖了出去,市场估价的评估效果也被他炒做到极至。这两个项目交接合同、卖售合同目前都签订完毕了,一个来自香港并有着深厚背景的财团接纳了这两个看着繁华似景、实则败絮其中的项目,合同成交价让我都吃了一惊。
合同成交价除了原本项目投资的8700万以外,另外补值了1760万的市场开拓费和人力资源有偿转让费,包装和宣传的费用只花了200多万。假如算上早期预计的亏损,毛赚三千万。
这两个项目一直是何昃操作的,对此他一直很内疚。甚至有次向我提出退出公司5%的股份,并辞去常务副总经理的职务,被我坚决的拒绝了。我把这两个项目搁置起来,让雷红卫安排了十几个人维持着,项目盘活需要注入的资金太庞大,没两三个亿做配套是肯定不会有什么收益的,专家做的预期收益估算也不太理想,我本来准备今年年底就让利转让的,哪知道田依临下了这么一着狠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