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随着列车缓缓地行驶，离浙江越来越远了。这几天，我一直以为是一个梦，而此刻就是梦醒的时候了。我怅然地望着外面的风景，心底的凄凉又一次恒生了，未来对我总是未知，我看不到曙光，隐晦依然在我的心底蔓延。就这样，我离开了金丽，也离开了我们的女儿。远方有梦，可是我的梦又在何处？
　　 回到了久违的省城，周围的人群依然是那样陌生。我怀揣着金丽家给我的两万块钱，想在省城找一个适合自己发展的行业，可是奔波数日下来，我发现我除了可以去工地卖卖苦力，其他的我什么也做不了，不得已下，我回到了我的家乡。家乡的一切并没有改变，只是早已物是人非了，大姐对我也没有了好脸色，家里的房子早就被债主收了去，而周寡妇也没有了音信，想去妈妈那里住几天，可是妈妈也在寄人篱下，没奈何我在村委会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我来到了镇上，欣喜的是在镇上遇见了原先初中时的同学，在他的安排下我在他家的老屋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一个月。
　　 那一个月里，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只是沉浸在酒里，每天将自己灌得大醉，然后沉睡，周而复始的就这样过了一个月。但庆幸的是，我身上带的钱一分都没有动，因为这一个月多来，都是同学请我吃的饭。可是我却还没有找到自己适合做的生意。直到那一天，同学带了一个人来见我。
　　 来人是一个男子，看样子比我大不了几岁，可是身上的穿着却很讲究，显得很有钱一样。同学给我介绍了一下，说是在县城混的一个老大，因为人手不够，所以想来这里找几个帮手。我笑了笑，似乎与我无关。可是那男子对我说，他看我外形还看样，一看就是一个混混的料子，所以要带我去县城混，和他一起发财。发财？我一听见发财这个字眼我的心里就莫名的激动，这时的我太需要钱了，我很想念金丽，也很想念我的女儿，我太渴望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了，而这个家，只有金丽给我。那时候我的脑袋里只有发财两个字，根本就没有考虑到，随那个人去做什么，几乎是没有犹豫我就应了下来。同学见我答应了，也非常高兴，他自己也随着我去，说是这样我们会有个照应。后来，同学告诉我，那个人姓陈，以后我们就叫他陈哥。
　　 随陈哥到县城的第一天，陈哥在一家规模不大的餐厅了摆了十多桌，并将我们介绍了一番，然后就是吵吵闹闹地喝酒吃饭，而我，却有种荒诞的感觉，一却似乎都不是那么真实，眼前的这些人，在以前我是怎么也不会想想到我会走进他们的圈子，可他们分明在我的眼前了，还和我一起喝酒吃饭。呵呵……我突然发现我似乎来错地方了，可是贪欲却让我无法马上回头。我唯有自己在心底里骗着自己，希望陈哥对我说的东西能够兑现。
　　 可是命运总是给我开了一个戏剧性的玩笑，那个陈哥所谓说的发财一直到一个月后都没有兑现，平时除了吃吃喝喝，就是随着他到处去谈判，去撑场面。我也看见过他大把的往兜里装钱，可是对于我们，他除了给我们一日三餐外，似乎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开始急躁起来，脾气似乎也变得很坏，在吃饭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喝着闷酒，最后一醉了事。我有种预感，一定会在我身上发生点什么事，只是我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
　　 那天晚上，陈哥叫上我和我同学还有随行的其他五人，说是去办事，到了目的地又没有找到人，陈哥索性就将我们带到一家饭馆，点了一桌菜，几个人开始海吃胡喝了起来。我一如既往地喝着闷酒，不去理会其他人。可是才吃了一半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了二十多个人将我们围了起来。陈哥似乎是发现情形不对，忙站起来问他们想要做什么，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扬了扬手里钢管，叫我们出去，我们都没有动，而陈哥在那里对为首的人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对方轻蔑地一笑，然后用钢管指着陈哥道：“我知道你是谁，但是今天我搞的就是你。听说你最近牛得不得了，今儿来到我的地头，你就不要走了。”
　　 陈哥顿时哑口无言起来，手脚也开始哆嗦了起来。我看得一阵鄙夷，原来平时吹自己能打能杀的他，也不过如此，原来也会害怕。此时同学也很紧张害怕，无助地看了我一眼。我笑了笑，说真的，此时我根本不害怕，甚至还有些兴奋，一个多月来，我一直过着无望的日子，心里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了，我需要发泄，需要将自己心底压着的东西全部释放出来，至于后果是什么，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我站了起来，对着对方为首的人说道：“你要找的似乎不是我们吧？既然你们有事说，那么我们几个就走了，不妨碍你们。”说罢我拉着我同学就想走出去。
　　 对方一愣，随即眼神就冷了下来，用钢管指着我道：“这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来都来了，不好好招呼你们一下，你们就想出去，似乎没有门吧？”我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道：“那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是一定要走的。”
　　 而对方根本就没有回答，扬手照我头上就是一钢管，我感到一股撕裂的疼痛，脸上不觉间感到一暖，一道属于我自己的鲜血顺着脸庞流了下来。我却毫不在乎，疼痛让我反倒兴奋起来，我开始享受这种疼痛了。我没有管脸上的血，抬着头看着对方，我笑着说：“怎么样，现在可以了吧，如果不满意你就再来一下。”
　　 对方看着我的样子似乎有些退缩，扬起来的钢管突然一拐弯朝我同学打了过去，我赶忙将同学推到我的身后，然后我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我皱了皱眉，半边身子开始麻木地疼痛起来，只是我还是没有退缩，仍然笑着对对方说道：“不够的话，你可以搞我，但是不要搞我朋友。如果你还不满意，我可以让你多打几下。”
　　 对方看我一直在笑，心里似乎开始胆怯起来，朝后面使了个眼色，然后退了一步，另外一人拎着一把砍刀朝我冲了过来。我没来由地开始愤怒了，我不在乎挨几下打，但是也不是一昧地退让，此时的我热血开始沸腾起来，眼睛也变得通红，顺手拿起桌上的酒瓶，往对方头上一砸，然后将剩下的半截直接捅到了对方的腹部上，对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我抓起对方落在地上的砍刀，朝着他们为首的那人砍了过去。那人或许是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忘记了躲闪，任凭我手里的刀砍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我见他捂着肩膀蹲到了地上。我没有住手，一脚将他踢倒在地上，朝着他握着钢管的手顺手又是一刀。我看见血开始飞溅，我听见对方开始嚎叫，幸好我还没有丧失理智，只是将脚踩在他的身上，问他愿不愿意就此罢手。他嚎叫着说不出话来，而他带来的那些人，除了先前被我打到在地上的那个外，其他的早就跑了没有了影子。而陈哥和其他的人也惊呆了，这是我第一次在他们面前露出残暴的一面，我知道，我那时候的样子，一定像个疯子……
　　
　　 第七章
　　 那一场斗殴，我换来的是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对方似乎是顾虑什么，也没有报警。事情似乎就这样平息了，而我在县城里却多了一个绰号，叫做“杜疯子”。陈哥在那一次以后对我也开始尊敬了，不但他垫付了所有的医药费，还派了不少小弟到医院陪着我。而我的同学从那个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却是多了几份敬畏。
　　 出院的那天，陈哥在饭店又是摆了好几桌，并且拉着我介绍给所有人，嘴上亲昵地喊着我兄弟。一些十七八岁的小男孩，看着我的眼神却是狂热和崇拜。我没来由地开始享受那种感觉了。似乎觉得我人生就该这样。我开始迷失了，也开始走向堕落。
　　 自那个时候，县城的混混群体里就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我当初一个人手无寸铁的单挑了二十多人，最后还完美获胜。我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我莞尔一笑，谁会明白我当时心境呢？谁不怕死？可是那时候的我根本就是想找死，因为我对未来已经完全失去了希望和耐心。和金丽的三年之约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我却还是一无所获，而自己又没有了家。我看不到我的未来，所以想找个机会解脱，只是我没有想到，对方的那群人完全是一群孬种，用他们的懦弱来成全了我。当然也将我推向了一个深渊。
　　 被人敬畏和前呼后拥的感觉是那么的美好，作为一个农家小子来说，这种待遇，我以前想都没有想过。醉生梦死的日子开始了，我变得开始残暴和无耻起来，在县城里，我可以因为一个不顺眼就去殴打一个自己素不相识的人。我飘然地享受着这种让自己堕落的日子，而对于和金丽的三年之约几乎完全忘记了。陈哥对我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赚到钱的时候我都有份分上一份，我的腰包确实鼓了起来，只是庆幸的是，我没有忘记的母亲和弟妹，残存的良知和责任让我把赚到的钱一部分给了妈妈和弟妹。有时候妈妈会提及金丽的时候，我却莫名其妙地会恨，我恨金丽没有和我在一起，恨她的家人看不起我，那时的我，除了恨，似乎没有别的。只是我忘记了，金丽和她的家人根本没有欠我什么，说到欠，是我欠她和他们家太多太多，多到这辈子无法偿还。只是我忘记了，那一刻完全的忘记了。
　　 一年多的日子转瞬即过，挣来的金钱也似同流水般地花了出去，我骨子里的原始欲望一直没有湮灭，于是，在这个小城里，我的床上总会躺着各种各样的女人，不过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她们都是小姐，而阿芬就是其中的一员。阿芬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就是长着一张清纯的脸孔，和娇小的身材，而最让我迷恋的，却是她在床上总能竭尽所能的迎合我，让我痴迷得不肯放手，于是，在以后很久的日子，阿芬就成了我的女朋友了。其实这没有什么的，妓女和混混天生就是绝配，因为我们都在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现实早就离我们很远很远了。我不相信我们会有爱情，就像我原来不相信我会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所以，对于她的职业，我从不反感，我需要的只是她的身体，而她需要的却是我在小城里面的混混地位，因为只有跟着我，她才会不被别人欺负。
　　 那天，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早就习惯睡到中午的我，揉着发沉的脑袋刚走到街上时，就被一群跟着我的小弟围了起来，我看见他们眼神里露出了不安和焦虑的表情，觉得很奇怪。一问，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在街上等我很久了，因为怕吵到我睡觉，所以不敢去我的住处找我。说到他们不安的原因是，陈哥昨夜被人家砍了，砍他的是小城里的另外一群混混。现在陈哥还住在医院里，情况不明。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陈哥的安危，却是觉得自己丢失了很大的面子，在小城里，谁不知道陈哥是我的老大，砍了我的老大，和砍了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其别。我当时怒气冲冲地安排小弟们回去抄家伙，然后到医院集合。等看过陈哥后，就去收拾那帮砍了陈哥的混混。
　　 医院里，陈哥躺在病床上，看情形也不是太严重，听医生说，身上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的。可是陈哥见到我后，顿时拉着我，嘴里恶狠狠地道：“疯子，一定要帮我报仇，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我拍了拍陈哥的肩膀，对他说道：“你放心，晚上我就会也让他们住进医院来。”陈哥点了点头，然后嘱咐道：“你放心地去做，只要不出人命，天大的事情我兜着。”我笑了笑，转身带着人出了医院。
　　 事情是没有悬念的，当我才将人手召集好的时候，一个小弟就将那帮人的踪迹告诉了我，我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发现对方也做了准备，黑压压地叫了一大群人在等着我们。早就见惯了这些场面的我，毫不在乎地走了过去，对着对方站立了起来，把玩着手中的砍刀，眼睛不屑地望着对方。对方领头的看到我的样子有些发毛，眼神不经意地开始躲闪了起来。我轻蔑地笑了笑道：“场面倒是不小的啊，怎么今儿是想连我杜疯子一起也砍了吧？”
　　 对方领头的咳嗽了一声，似乎是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道：“杜疯子，昨晚的事情是我不对，我给道歉，然后陈哥的医药费我包了，事情就这样过了，行不行？”
　　 我心里一阵冷笑，可是嘴上却是笑嘻嘻地道：“行啊，你说咋办就咋办了，不过要道歉还是你站近一点和我道歉，这样似乎你没有什么诚意啊？”
　　 对方见我同意，脸上也不由得一喜，扔掉手里的砍刀，朝我走了过来，直到离我几十公分远的时候，才站了下来道：“对不起，杜疯子，昨晚我酒喝多了，你和陈哥说一声，事情就这样过了，改天我摆几桌，给陈哥和你道歉？”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突然举刀朝对方的左肩就是一刀砍了下去，嘴里却说着：“对不起啊，我今天也喝多了，明儿我摆几桌给你道歉。”对方捂着冒血的左肩，脸庞扭曲得蹲到了地上。我一脚将他踹倒后，然后指着对方带来的那一群人道：“昨晚没有参与的，你们可以走了；剩下的来和我好好算一算帐。”那群人眼里带着恐惧，稍一犹豫后，就三三两两地走了，只剩几个人。我看着留下来的几个人，笑了笑，然后对着我身后的一群小弟道：“那几个人就交给你们了，不过可别玩大了。”身后的小弟们一听，立马兴奋了起来，拿着家伙就朝那几个人扑了过去……
　　 我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严重的一步，以为这件事也会像原来一样不了了之。谁知道我错了，我忘记了，我所在的国家是一个法治的国家，我忘记了，不是每个人在被我打一顿或者砍一刀时，都会选择忍气吞声。终于，在事情发生的几天后，警察找上了我，戴上手铐的那一刻，我突然地发现，似乎我错了，错得再也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