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进门，李芳一家都还很热情，特别是她妈和李芳本人，忙上忙下，杀鸡宰鸭，显现出主人的真诚。让强发有点感动，宾至如归。
　　 只是在厅堂里，与李芳父亲单独坐定后，茶过数循。
　　 李芳父亲发话了：“强发啊，具说你是一个上进的娃，这点我很欣赏，象我年青的时候。小芳老在我面前夸你，看来你有点本事。具说小芳的工作也是你调动的，我们两老感谢你了。”
　　 强发赶紧回话说：“不用不用，不敢不敢。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芳父亲又说：“听说你们那个了？”
　　 强发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微微地点了点头，嘴里小声地答道：“是的。”
　　 李父略微提高嗓音：“是真的，那，是男子汉就该负起责任，别让长辈失望。”停了停“现在的年青人啊，恋爱我们也做不了主。”话音里似乎有点对这段恋情的不瞒处，不便于说出来而已，“我们做长辈的只能祝福你们了。”
　　 强发听出弓弦外之音，赶紧安抚老人说：“放心吧，我会对她很好的。象你们对她一样。”
　　 李芳的父亲顺口答道：“那就好。”也许是为了气氛的祥和。
　　 又喝了两循茶。
　　 李芳父亲又提出了新的话题：“虽然你们两个都是大学生，也是国家干部了，按理应该尊循新的婚制，但，我们毕竟是农家出生，你说是吧，本乡本土的农民。农民就应该尊循咱农家的规矩，你说是吧？”强发顺从地点点头，李芳爸接着说，“李芳妈身体不怎么的，从小我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舍不得啊被人家带走！也依靠不上。你我两家在村里都是有头脸的人家，要娶我女儿可以，不管什么时候，请你父亲前来提亲。你来总不能说清任何问题，哪怕你是干部或领导，你说是吧？”
　　 强发赶紧附和：“那是，那是。”
　　 “彩礼和聘金也是不可少的，”李芳爸接看说，“而且要比别人更高，那才对得起我培养出的这位女大学生。你说是吧？”
　　 强发尴尬地附和：“那是，那是。应该的。”
　　 李芳爸听了答话心里舒服：“这就对了。今后，我们也靠这聘金养老呢。”
　　 强发赶紧说：“今后我们会孝敬二老的。”
　　 “那都是虚话。”李芳爸直率地说。
　　 这话一出，场面多少有些凝重，强发不知道说什么好，客厅内安静下来。
　　 又吃了一回茶。
　　 李芳爸清清喉，说道：“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我们家是畲族，能生两个孩子的。我建议，婚后你们第二个孩子跟我家姓，不管男女。同意就请你爸来提亲。”
　　 强发停呆了停，说：“可以呀，到时候都是一家人了，无所谓的。”
　　 李芳爸听了这话高兴。
　　 这的厨房里传来了李芳母亲的喊话：“你们两爷们，吃饭啰。”
　　 李芳爸示意强发向厨房走去。
　　
　　 【八】
　　 再回过头来说说强发妹。
　　 其实强发妹早有了相好的，而且还是青梅竹马的“铁哥们”呢，只是他俩的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双双都二十五六岁了，村族里尽然还没有人知道他俩的关系。男方碍于村族里“结婚不能乱了大小顺序”的传统规矩，一直忍着没有来提亲，也算是很仁义大气的了。
　　 男方的仁义大气是以生俱来，打小就有故事，让强发妹铁了心要跟了他。那还是在小学四年级的事，当时学校背后有棵天然的“鸡爪果”老树。“鸡爪果”城里的孩子也许没吃过，是一种长得酷似鸡爪的果实树，果实未成熟的时候青涩，成熟后蜜甜。当时每到夏日，果实成熟的时候，都会有成群的男同学上树采摘，女生就立在树下观望。老一辈有规矩：女生是不能上树的，老人说过了的，女生上树，第二年果实准酸！所以男生不会给女生上树的机会，女生再想吃，也只能在树下“干巴眼”。一日，强发妹正立在树下观望，隔壁的同学“闷生”同情她，从树上丢了一大串到她的脚前，没想到，还未待她蹲下身捡起，旁边的一位男生将它一个猛扎抢走了。“闷生”在树上见了气不过，也一个猛扎跳下树，也不说话，一个劲的用肩膀顶对方胸囗，对方害怕，退的几乎摔倒，赶紧将“鸡爪果”交出，从此，他俩的友谊自然建立起来。
　　 那年月男女同学是不能随意交往的，否则会被人说闲话，更何况她还是“东洋人”家的女儿。当时“东洋人”的名声不怎么好，所以村族人对他家人也多少都有一些鄙视。“闷生”可不这样看。他家父母天生淳朴，所以他也象父母一样憨厚善良。他认为，是人都应该平等！所以，他对强发兄妹特别关照，日久生情。后面，他与强发妹尽然发展成了爱情。
　　 再来说说这个“闷生”，人长的英俊健美，可就是不爱说话，书也读的不咋地，平常人也不怎么看得他上眼，所以才会给他取个外号，叫“闷生”。“闷生”、“闷生”叫久了他也就认了。其实他书读的不怎么样，可手工活却干得很利索，很有灵性，许多事情触类旁通，天生是一块干技术力气活的料。他与同龄人外出打工，很快学就了一手过硬的泥水活，墙壁砌砖他是砌的又快又直，一天能干两个人的活。师博、工头看在眼里爱在心里。
　　 不久，他就自己成立了一个建筑队，手下多是本村族人。专接小工程做，短短几年比同龄打工人，多赚了不知多少！因此没少给强发妹买饰物，强发妈有所察觉了，强发妹就是不承认。
　　 这天一大清早，强发妹将妈拉到自己的卧房，将门扣上，小声对妈说：“妈，哥同意让我先结婚了！是他自己说的。你同意吗？”还有点害羞。
　　 事情来的太突然了，妈问：“你跟谁结婚呀？”
　　 “就是本村的闷生啊，你知道的。”强发妹答，“同意我就让他爸妈来提亲。”
　　 她妈左右为难：“这怎么成呢？你哥还没结婚呢。我得问问你爸。”
　　
　　 【九】
　　 当天中午，全家人都知道了强发妹要结婚的事，强发也被父亲从县城里火速招回，商量此事。
　　 吃完晚饭，大家围坐在一起。
　　 “东洋人”首先发言：“其实，你们兄妹俩都老大不小了，做父亲的，我真希望你们俩都马上结婚了，了却我心头的一桩心事。”停了停“强发啊，今天有好消息，据说你妹子有男朋友了，”强发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本村的‘闷生’。这孩子不错，打小我就喜欢他，做人淳实，象他老爹。就目前来看，也是我们村除你之外最有出息的孩子了。我看你妹子眼光不错。”又停了停，看看强发妹，“这桩婚事，我表示支持。”强发妹听了好高兴！几乎要鼓起掌来。”
　　 “不过”东洋人又说，“你哥强发还没结婚呢，这怎么办？”强发妹一下又冷了场。
　　 “东洋人”接着说：“所以请大家来商量一下办法。”
　　 其实，这时候强发有点左右为难，他知道，去年爹将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去建佛塔、佛庙了，这时候，家里面那里还拿得出钱来讨媳妇做聘金？当时正因为他也支持父亲，做为一位国家干部，他认为重塑乡土文化没什么不好，更何况佛学都是引人向善的，所以当时他也是倾囊而出，现在正是囊中羞涩，哪敢想提亲的事儿？
　　 这时强发妈问话了：“发仔，你有女朋友了吗？”
　　 强发支支吾吾地说：“有是有的，……只是，只是我们家哪来的钱呢？她家可是要价很高的呀！”
　　 “东洋人”听了，激动地从座上跳了起来：“多高？谁家的女儿？”
　　 强发如实地将大至情形向家人汇报了，听得一家人是面露喜色，“东洋人”还将大拇指挑起来：“我家强仔就是历害，这么优秀的姑娘都被你找到了！……我就是卖肉也要尽快将媳妇迎进家门。”
　　 强发妈见他那激动的样子，不冷不热地塞了一句：“你的肉能卖多少钱？”引得全家人偷偷地暗笑。
　　 这时，奶奶说话了：“总会有办法的。不用操心。”
　　 强发妹见大家为难，出主意道：“我倒是有个好想法。”抬眼看看强发“咱兄妹俩一块结婚！怎么样？”再扫视了一圈家人，征询的目光。
　　 “东洋人”反应极快，再次“梭”地从座上立起身来：“我觉得这主意不错。”他本来就是一个爱标新立异的人，听了这话正中他意。
　　 强发妈精明地出主意：“那你让‘闷生’爹妈先来提亲。将聘金送过来。之后，再让你爹去女方家提亲。你做做‘闷生’的工作，你看行吗？”她说着话，指指强发妹，同时也投去征询的目光。
　　 强发妹爽快地答应：“好呢！肯定没问题。”
　　
　　 【十】
　　 强发妹说是“没问题”，结果在说亲的过程中还是出了些小问题。
　　 “闷生”爹是个淳实人，前面说过。他提着大包小包真诚的来找“东洋人”提亲，也愿意出大价钱。没想到“东洋人”开口就要了八万块钱，吓了他一跳。要知道，当时不到三万块钱，就能盖一座两层楼的洋房，这是坐地要价！
　　 “闷生”爹有些不高兴，闷声闷气地说道：“老哥，这也太高了点吧？五万，我给你五万。这已经是佛塔村最高的聘金了！你也会很有面子的。”
　　 其实，“东洋人”也知道自已要价太高，但没办法，谁让强发的女朋友家，要价八万？！这是孩儿强发透的风，他不得不打肿脸来充一回胖子。
　　 “闷哥，其实这也不高，只要你我今后成了亲家，我家孩儿强发为你‘闷生’多介绍几个工程，不就什么钱都回来了？”，“东洋人”说。
　　 “闷生”爹很干脆：“那就六万，再不能多了。”
　　 “东洋人”说：“八万。”
　　 “六万，要就要，不要？这亲我也不提了。”说完气冲冲地从坐位上立起身走人，旁人拖也拖不住。
　　 厨房忙活的人，看傻了眼。特别是强发妹，粘了一手的鸭毛水，追了出去……
　　 先来说说“闷生”爹回家后的事。
　　 “闷生”追到客厅：“爹，你怎么能这样？行就行，不行也不能爬起来走人啊，这样多伤和气！”
　　 “闷生”爹说：“没关系的，我了解‘东洋人’这人，他正急等着我们的钱找媳妇呢，什么‘兄妹俩一起办喜事热闹’，图的就是我们家这八万块钱，哼！我一会儿就看出来了，去年他家修庙、塔，现在准缺钱。他家找媳妇八万块钱，想让我们家来全出？没门！”
　　 “闷生”为“东洋人”辩解：“那人家建佛塔也是为乡民做好事呀，不要跟结婚扯在一起。”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闷生”爹问。
　　 “真懂！”“闷生”答。
　　 “真懂？！那他家女儿就值不了八万。他媳妇或许还值。但，也不能让我们来全出啊！”
　　 “闷生”被爹这么一说，不知如何作答，无话可说。
　　 “闷生”爹平静下来后，也看出了孩子的不痛快，就安慰“闷生”说：“没关系的，你们俩相好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一会儿强发妹准来找你。你就对她说我爹只答应六万，你爹也要价太高了！囗气要坚决。”停了停，“你私下要借钱给他，那是你的事，但话说清楚了，只能借，不能给。”
　　 “闷生”听了高兴，嘴里答道：“明白。”
　　 再来说说“东洋人”家。
　　 “闷生”爹立身一走，“东洋人”自己也乱了方寸，进退两难，立身在那儿也没有去挽留客人，自顾自的坐下喝茶。
　　 强发妹追了一段路，立在叉路的田边发傻，被妈拖了回来。
　　 大伙回客厅向“东洋人”问明了情况。有较亲的帮厨就说话了：“不是我说你‘东洋人’，要价也太高了！”说得一家人都低下了头。
　　 这时老奶奶从偏房里走出来，对强发妹说：“你去请‘闷生’一家过来吃饭，就说是我请的，聘金六万，定了！”
　　
　　 【十一】
　　 “东洋人”到李芳家去提亲的时候是胸有成竹的，还是强发自己亲自开小车送他去的，所以自己觉得派头十足。
　　 进客厅的时候，两人抬着一个光亮的红柒木箱，也不说话，直接顿在了八仙桌上。
　　 主人问“这是？”
　　 “东洋人”也不说话，先将木箱打开，只见木箱里闪现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元，足有几百个之多，看得主人眼睛都放光了。
　　 李芳的爹说：“哇，这么多的银元！”
　　 李芳也凑过头来看。
　　 “东洋人”说道：“这可是强发他奶奶百年的积存，她说了，一定要送过来给孙媳妇做见面礼。希望早日见到未过门的孙媳妇。总共是二百八十八个，祝他们两个顺顺发展。
　　 李芳一家都被感动了，李芳爹代表一家人说话：“感谢老人的祝福。”
　　 热情地邀请父子俩入座。
　　 谈叙间，“东洋人”捧出六万块钱，放在桌上，说道：“真是惭愧，去年带领乡亲们修庙建塔，将家里的积蓄都用尽了，这六万块钱，也许少了点，可代表我们做父母的一点心意，请亲家千万别嫌少。
　　 李芳父母相互对视了一下，还是父亲发言：“说真的，女儿养到这么大，一下子就要嫁出去了，心里还真有点空荡荡的发虚，不是我们爱钱，今后还真靠这些钱养老防病呢。”
　　 说得大家都低下了头。
　　 “东洋人”赶紧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今后强发也就是你们的儿子了，两位不必过多的操虑。”
　　 李芳爸妈异口同声：“那是，那是。”
　　 说亲的气氛还算融洽，一直说谈到午饭时分，最后双方敲定的“红帖”喜日，是五月一日劳动节，兄妹同喜，三家人准备办一个乡村里从来没有人办过的双喜宴，然后去旅游结婚，移风易俗。
　　
　　 【十二】
　　 “东洋人”家准备办三方婚礼的消息很快在佛塔村及周边传扬开来，许多人都很羡慕“东洋人”家，老人们说：“这叫强强联合。”
　　 年青人说：“这叫潇洒走一回，今后我也要旅游结婚。”
　　 喜宴的那夜，到场的人腻多。跟在父母身后，我也去了。大人们直闹到很迟很迟，我睡一觉醒来时，还听到鞭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