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感谢有你的日子(小说)
“孩子,未来的路还很长,而你要学习,要懂得的东西更是多之又多。老师只希望你能踏踏实实地走好自己的每一步。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你这样的福气,做错了事情还能从头开始。你是个很聪明,很能干的孩子,我相信你不是那种需要用重锤去敲的鼓。好好努力啊,未来定会一片光明。”
陆琛俊抬头看向文振华那双充满坚毅和真诚的眼睛,觉得这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子的期待和盼望。陆琛俊知道,文振华是真心相信自己会从错误的泥潭中走出来的。陆琛俊的眼睛里不经意地涌现出一丝晶莹的液体,他的心砰砰直跳。他觉得自己真的不能辜负文振华对自己的期望,他觉得自己应该变得成熟、懂事,不再让亲人担忧和操心。
窗外飘洒着鹅毛般的雪花,整个山村被一张雪白的毛毯覆盖着,这个原本就安静祥和的村庄,更加宁静安逸。
『七』
冬去春来的日子里,空气中少了冬日的寒冷,那冰冷刺骨的寒风被温柔的春风替代了,如茵的绿草,娇艳的花儿,微笑着面对阳光,快乐地成长着。大地扯去了那张雪白的毛毯,展示了一幅美丽的山水画卷。溪水欢快地流淌,鱼儿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荡,黄狗在草坪上打滚,人们开始忙碌着春耕,鸟儿在枝桠上唱着清脆的歌曲,春风沐浴着这个美丽的世界。
校园里热闹非凡,一大群男孩在操场上打篮球,陆琛俊坐在花园里的石桌旁认真看书,脱掉了身上那厚重的羽绒服,陆琛俊才真的明白,春天迈着那轻盈的步伐缓缓而来了。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很柔和。透过那颗高大茂盛的槐花树,点点星星的光束洒在脚下,像夜空中那闪闪发亮的星星,陆琛俊好像沉浸在他书中的世界里,并没注意到身旁正发生着一场激烈争吵。
三五个身穿校服的男生气冲冲地朝一个身穿黑色外套的男孩走过去,其中一个领头的用手狠狠地推了一下,面带怒气地说着:“曾林,你到底什么意思?”
黑色外套的男孩叫曾林,是初三(3)班的班长。曾林抬起头看向来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班的“吵事大王”杨浩。“杨浩,你想干什么啊?”
“干什么?哼!”杨浩冷哼一声,皱紧了眉毛,“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个班长吗?有必要天天在老师面前告我的黑状吗?”
“我告你的状怎么了?你本来就做错了,我身为班长就有资格向老师报告。怎么了?你不服吗?”曾林据理力争。在学校里,只要认识杨浩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任性霸道,蛮不讲理,肆意妄为的坏学生。同学们对他是能躲则躲,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同学们赶紧绕道而行。
“好,你敢承认就好,兄弟们,替我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杨浩说完,便示意身后的男孩动武。曾林心知不妙,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已经被杨浩迅速冲上来紧紧地拽住,杨浩瞪着大眼睛,紧咬着嘴唇,愤愤地说:“想跑?没那么容易。”杨浩说着便抡起拳头,狠狠地朝曾林的脸上砸去。曾林躲闪不及,被杨浩的拳头砸得晕头转向,最后跌坐在地上。随着杨浩的一声叫唤,身旁的同学便冲上去对着曾林一顿拳打脚踢。
这一幕惊人场景被很多同学看在眼里,他们的心里虽然气愤,但只能站得远远观看。谁都知道杨浩的为人,谁都知道如果惹毛了杨浩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他们不敢,也不能去阻止他。除了坐在石凳上安静地看书的陆琛俊。
陆琛俊是被一阵鬼哭狼嚎的呼救声惊醒的,他以为是他看书看得太入迷,所以出现了幻听,但是当他看到离自己不远处有一群同学,正围殴着地上一名同学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并不是做梦,一场激烈打斗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陆琛俊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扯开了两名同学,将地上的曾林拽了起来。这种围殴,陆琛俊见得不少,原因无非就是不爽,结仇,怨恨。陆琛俊以前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纷争,仅仅是因为一个不屑的眼神,仅仅是一句不经意的话,仅仅是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都会让陆琛俊那颗好胜的心膨胀发酵,召集着人马飞奔而去。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情,陆琛俊也不会流放到此,认识了文振华,懂得了这么多道理。陆琛俊相信,跌倒的人一定是受害者,所以他迈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一步。
“你们干什么啊?拍戏啊?”陆琛俊微蹙着眉头,那双犀利的眼神看向周围的同学。“你们也不拿镜子照照,就你们这样还想当古惑仔?”
“臭小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杨浩对于这个无意间闯入的毫不相干的人感到莫名的厌恶。“哪里来的黄毛怪,不想死就给我闪开。”
陆琛俊的确染了一头亚麻色的短发,耳朵上还残忍地钻了几个耳洞,那几颗闪亮的耳钻在阳光照耀下,显得特别刺眼。面对杨浩的蛮横,陆琛俊好像并不害怕,他拉着曾林的手说:“走,跟我走。”
“你个混蛋,别给脸不要脸。”杨浩被陆琛俊那不屑的眼神惹怒了,伸出拳头砸向陆琛俊。陆琛俊眼疾手快,紧紧地拽住了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给了杨浩一拳,这一拳的力道不轻啊,打得杨浩后退了几步,嘴角还渗出了丝丝血迹。陆琛俊这一举动真的激怒了杨浩,从小到大,他还真没有遇到比他还凶狠的人。他捂着嘴巴大叫着:“还愣着干嘛啊,快点给我打啊!”
在场的几位男生似乎才反应过来,急忙朝陆琛俊奔去。陆琛俊一点都不惧怕他们,脸上掠过一丝不屑,想他曾经的日子,对于这样的场面真可谓见怪不怪啊!
正当一场激烈打斗即将拉开帷幕的时候,一句浑厚的男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你们在干什么啊?”
杨浩顺眼望去,顿时眼中闪烁着欣喜,他捂着脸跑过去,面带委屈地大叫道:“校长,您来得正好啊!您快看啊,那边身穿蓝色衣服的同学欺负我,您看啊,他把我的牙都打掉了,还在流血呢!”
徐校长顺着杨浩的手势,看见了站立在一旁的陆琛俊,顿时心中一怒,朝着他大声吼道:“陆琛俊,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搅得整个学校不得安宁才罢休?文老师今天不在你就胡作非为起来了,你胆子可真不小啊?”
站在身后的曾林走上前想解释事情的经过,“校长,其实……”
“陆琛俊,你马上给我去围着操场跑100圈,跑不完不许回去上课。”徐校长放下话来,便拉着身旁的杨浩朝办公室走去。
陆琛俊静静地站在一旁,轻轻抿了抿嘴唇,双拳紧紧地攥在一起。在阳光的照射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曾林无奈地站在一旁,满脸愧疚。其实他应该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杨浩是徐校长的外甥,他之所以在学校这么嚣张,很大原因就是徐校长是他的舅舅。
下午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起了,陆琛俊一脸平静地绕着操场跑步。这是他第一次挨罚,也是他第一次服输。陆琛俊想起了文振华的话:“孩子,不管以后遇到多么可恶的人,请你一定谨记两个字——宽容!”
“好吧!宽容,宽容,再宽容!”陆琛俊在心里低吟着,时刻谨记着文振华曾对他说过的话。在他的心里,他是极其信任文振华的,他觉得文振华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他的道理。或许现在不太明白,但是以后,一定会明白的。
『八』
春日的午后,阳光开始变得慵懒起来,天空中悄然飘来一片乌云,瞬间将明媚的阳光遮住了。陆琛俊站抬头看看天。心里顿时涌出不妙的感觉。
“这该不是要变天了吧?”陆琛俊从未觉得自己的预言会十分准确。当他说完这句话不久,天空竟然真闪烁起刺眼的光芒,随即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一场毫无预兆的倾盆大雨便狂泻了下来。
“老天,你不能这么玩我吧?”陆琛俊耷拉个脑袋,低着头努力地向前奔去,嘴里默默地数着:“78……79……80……”
当文振华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从校门外走进来的时候,他的眼睛无意间瞥见了操场上奔跑着的陆琛俊,顿时十分讶异,急忙朝他走去。陆琛俊被春雨淋湿了,雨水从他的脸庞缓缓滑落,看不清他那双明媚的眼睛。文振华拽着他慌忙地问:“孩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老师,你终于回来啦!”陆琛俊看着文振华,眼睛都冒出了星光,仿佛看见了黎明的曙光一般,充满了希望。
当文振华从陆琛俊的嘴里听到整件事情的始末时,他将手中的雨伞递给陆琛俊,关切地看着他,说:“孩子,拿着伞先回教室,让李辉带你去宿舍把衣裳换了。不要感冒了。”文振华说完便冲进雨里,不顾一切地朝校长办公室跑去。
此时,校长正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书,文振华的闯入让校长大感意外。
“徐校长,你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体罚我的学生呢?”文振华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眼睛紧盯着徐校长。当他看见陆琛俊一个人在操场上挨罚跑步,他的心里真的很是气愤。他向来不赞成老师体罚学生,而且这次陆琛俊并没有做错。“徐校长,不管学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你都不能用异样的眼光去对待学生啊?在这件事情上,你到底有没有偏袒杨浩,我想你心里很明白,整件事情都是杨浩挑起的,是他先欺负曾林的。陆琛俊作为第三者出手相救,这种见义勇为的精神难道不值得我们提倡吗?”
“这……”文振华这番极有道理的话,顿时让徐校长心服口服,他知道自己理亏,所以对文振华的质问,他根本无话可说。
“这件事情,我希望校长能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文老师,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文振华静静地看着校长,语气坚定地说道:“杨浩的做法已经违反了校规,必须按照规定接受学校的处分。还有,杨浩必须当面给曾林和陆琛俊道歉,这样既能还陆琛俊一个公道,也是给杨浩一个警告。”
徐校长知道文振华是个较真的人,刚刚如果不是护着自己的外甥,他也不至于让陆琛俊去跑100圈,现在也不必将事情越搞越大。他自知理亏,除了点头示好,不知道还能做什么。直到文振华走出门外,他那张浅笑着的脸才瞬间变了模样,就好似变脸的戏法一般,从头到脚都变成了黑色。
当文振华回到教室,学生们都在认真地埋头学习。文振华注意到,陆琛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身旁的李辉正拿着笔认真地做着笔记。但是陆琛俊却安静地趴在桌子上,没有任何动静。文振华走到陆琛俊的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头说道:“陆琛俊,陆琛俊醒醒啊!”
不管文振华怎么摇晃着陆琛俊,陆琛俊都不曾抬起头来,文振华感到很奇怪,急忙将他轻轻拽起来,大声地叫唤道:“陆琛俊,陆琛俊你怎么了?”
“老师,我……我头晕……”陆琛俊的嘴唇泛着淡淡的白色,脸上早已没有了一丝血色。感觉到文振华在叫唤他,陆琛俊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这句话。
文振华看见陆琛俊这个样子,顿时觉得事态很严重。他的眉头像麻花似的拧成了一团,神色不安。文振华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陆琛俊的额头,文振华心中一惊,神情紧张地看向陆琛俊说:“完了完了,这孩子是发烧了啊?”
“老师,那怎么办啊?我送他去医院吧?”李辉紧张地问。
文振华朝李辉摇摆着手说:“不用不用,你们给我好好复习,就快考试了,别耽误学习。”文振华说完,便将陆琛俊从椅子上轻轻地拉起来,说:“孩子,来,老师带你去医院。”
文振华扶着陆琛俊走下了楼梯,此时的天空中依旧飘洒着纷纷细雨。春风轻轻吹拂着文振华的脸颊,学校离医院大约有两公里,文振华将身上的灰色夹克披在陆琛俊的身上,随后便将这个身材高大身体壮实的男孩背在身上。对于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男子来说,陆琛俊的重量的确压得透不过气来。但是文振华顾不了那么多,他的心里只想着快点将陆琛俊送到医院里。文振华背着陆琛俊一路上跌跌撞撞,东倒西歪,觉得这段路程竟是如此漫长。
当文振华看着护士将打着点滴的陆琛俊送到病房时,文振华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文振华静静地坐在病床边,安静地看着沉睡中的陆琛俊。心中不禁想着:你这个傻孩子,怎么变得这么傻了。校长让你跑100圈你还真的跑100圈?如果依照你以前的脾气,怕是抵死不从吧!老师知道你一直都在改变,说真的,老师真的很欣慰。你是个好孩子,在老师的心目中你是个好学生。但愿,你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心态。
陆琛俊这一病,便是整整一个星期。文振华每天将自己的课上完,便急忙带着陆琛俊去医院打针。文振华每天在学校、医院、家三个地方来回跑。文振华对陆琛俊精心照顾,关怀备至,让陆琛俊倍感温暖。记得小时候,陆琛俊都不会生病,说是不会,其实是不敢生病。以前的陆琛俊还傻傻地以为,只有生病了才能得到父母那一丝丝的关爱。可是每次的希望到最后都变成了失望。当陆琛俊发着高烧躺在床上时,爸爸总是一个电话打来:“阿俊啊,你好好在家休息,吃了药就睡一觉,爸爸很快就回去。”陆琛俊乖乖地吃了药,躺在床上等待着爸爸妈妈的回家。但是直到第二天傍晚,空荡的房间里依旧没有爸爸妈妈的身影。
那一刻陆琛俊的心情,就好像一个跌入谷底的人,好不容易爬上了悬崖,又被一个石子狠狠地砸下来,随即跌入一个更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