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逝
“快穿衣服洗漱吃饭,我再回去端两个菜回来就开饭,说好了,我回来前你要收拾好自己。”说着把锅塞到我怀里转身跑了。进房看看手机,十点半,这算是午饭还是早饭呢?
匆忙洗好脸回来,小蝶已经把床头桌摆得一片拥挤。
“这是干嘛啊,两个人弄这么多?”抄起一个大肉串一边咬一边问。
“这都中午了,你两餐合一餐当然要多吃点。”小蝶一边从小锅胆往碗里捞着排骨面,一边慢条斯理地说。
“每年清明节老妈都要我吃鸡蛋啊,不用这么隆重吧,就我们两个人,忒浪费。”看这一桌大餐,应该花了她不少钱,这笨丫头,我得怎么还她啊,伤脑筋。
“清明什么啊清明,明天才是呢,今天……明天给你吃鸡蛋。”小蝶欲言又止的样子太嫩,一定有事瞒着我。我扔下肉串盯着她说:“说吧,坦白从宽,抗拒的话,小心我绝食以对。哄哥,你还嫩着点。”
嗫嚅半天,小蝶才小声说:“今天,今天我生日,所以就吃面了。”
“哈哈哈,好,生日就得我请客了。”转身从兜里掏出三张老头票递过去,“这些差不多够了吧?”小蝶忽地胀红了脸,一声不吭地用眼神咬着我。
讪讪地收回手,心里也觉得这不等于骂人呢吗?转身拿起肉串咬一大口:“真香,就是不太熟。”
“勒个去,不熟还能香?”小蝶忍不住笑骂出来。
“竹签不熟,竹签不熟……”看她不生气了便在碗里找了一根长长的面条挑起来“来,挑根最长的面碰一下,祝你福如东海老乌龟,寿比南山老树妖。”
“你才老树妖呢。”
“行,我老树妖,你是老乌龟,正好作伴……”一顿饭边吃边闹从十一点吃到下午两点,一桌子东西没剩多少,小蝶也终于答应了我的条件:午饭她请,余下节目归我安排。
(十三)
灯光暗淡的网吧里,我心不在焉地玩着三国,小蝶在旁边兴奋地打着僵尸,耳边不时传来她耳语般的小声惊叫。当我在这边送给她半年黄钻的信息刚过去,她几乎要跳起来了,压着嗓子说:“干嘛送我黄钻,我又不能天天上网玩空间,太浪费了,我不要。”
“为什么不能,周六周天我带你来,嘘,这是你答应的条件,快接受。”见她还不接受,伸长手过去帮她点了确定,便不再理她,窗口告诉她:黄钻功能很多,你得慢慢发现,快忙吧。转身踏实地杀入三国。
杀了一局又一局,不知道玩了多久,扭扭酸痛的脖子才看到小蝶正漫不经心地收着菜地,一脸困倦的样子。
“我饿了,咱们吃点饭回去吧。”说着我活动了下身体拉着小蝶出了网吧。
四月的晚风还是很冷,小蝶双手用力裹着衣襟,跟我说话时声音里带着轻微的抖动,一下午没活动,我自己也感觉到血液凝固般地冷。
从网吧到小吃一条街,中间要经过一段热闹的夜市地段,虽然没什么好东西,但却琳琅满目。我们快步走着,路边小摊上的物品从小镜子、小梳子、小背心转换成了马甲、长裤、小外套。我笑了,今天是个好日子,真是想啥来啥,弄个马甲穿也不错,顺势拉了小蝶过去在挂着马甲的货架前站住。
几番比对后,挑了明亮的黄色情侣马甲套在身上。对着简易镜子照来照去时突然有些疑惑,挑了这一款是因为黄色漂亮还是因为小蝶喜欢黄色?付了钱硬帮小蝶套在身,五十块钱两件的地摊货,竟然也让小蝶爱不释手地摸来摸去,她浅笑的满足让我生出一种愿望:把所有东西都堆在她的面前。
在大排档喝了两瓶啤酒,吃了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烧烤,酒足饭饱地往回走。路灯白惨惨地照着,连个月亮都没有。眨眼看看天,不开眼的老天爷,记得你欠小爷一个初恋的月光光。偷眼看看小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顾低着头认真地走,腮边的酒窝时隐时现,两只小手在身体两侧悠闲地摆动着。路灯把两个人的身影一会拉长一会缩短,我心底想去牵那可爱小手的愿望也随之而明明灭灭。她是天天跟我聊天的那个小蝶吗?掏出手机找到窗口的小蝶。
天使之翼:妞,过来,让爷抱一下(我看到小蝶有点奇怪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停下不走了,也不抬头,过了一会,发了个小绿人过来。)
天使之翼:靠,真人就在身边,你发什么绿棉袄。(她发了个黑脸包公过来)
天使之翼:你过不过来???好吧,那爷就过去,你要是想抗命……那,那你撒腿就跑吧,我保证不追。
我看到小蝶把头垂得更低了,但脚却一动不动。向前走了两步又站住,我真的要去抱她吗?下面我该怎么办,像狼一样扑过去吗?不,她一定不喜欢……
天使之翼:妞,把左手伸给我。(我试探着发出了命令)
迟疑了一下,小蝶把左手轻轻地向着我抬了一下,看过来的眼神中有着些小星星不停地闪动。我快步走过去抓住,轻轻向怀里一拽,小蝶的身体就真的被我抱住了,很轻,很软,还有点香……青苹果的香。
第二天早上小蝶给我送鸡蛋的时候,我依旧还是懒在床上,心安理得地要她剥好了喂我,她说这不公平,我说那就公平点我喂你,咬了鸡蛋送去她嘴边,她抗拒着,红润的脸庞渐渐泛出晶莹的细汗,苹果般诱人,诱着我不顾一切地吻过去……小蝶软软的,温温的,就像八月的兴凯湖,我游进去,四周都是温柔得让人眩晕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
(十四)
虽然我没奢望着把我们的秘密隐藏多久,但也没想到败露得这么快。
当我和小蝶把他们三个从车站接出来的时候,小妖精一对大眼珠子就叽里咕噜一阵乱转,“你们两个,哦!?有故事了哦?”
“乱讲,哪有那么多故事。”小蝶低垂着扭捏绯红的脸不打自招,再否认就忒不男人了,伸手拢过小蝶的肩膀笑道:“你们全部撤离不就是想给我个表现机会吗,不让你们阴谋得逞,还真怕对不起你们。”
“对了生哥,路上没遇到那个什么罗密欧吧?”小蝶突然问道。
“没有,不过见到两个人有点眼熟,好像是他们那帮落单了。快走吧,没准他们也来接站,别给他们看到。”正准备匆忙转身,小妖精却猛地站住了脚躲在生哥身后。回头一看,禁不住念叨的罗密欧正眯着眼睛看向小妖精,笑得意味深长猥琐下流,身后高矮不齐地站着五个人。
我转回头拉紧小蝶的手看向生哥,他也正紧紧抓着孙晓星,几个人对过眼色,一齐迈开大步疾走,小强压在最后。
生哥边跑边掏出电话喊:“王涛,出事了,快把你表哥喊过来,我们从火车站往东跑呢,快点迎上来。钱?你TM就知道钱,生哥什么时候少过钱。”
刚放下电话,压在最后的小强已被对方追上,他伸开长手阻拦着不让他们冲过来,但他们人多,转眼越过小强靠了过来,生哥没发话,小强不敢动手,只能尽力拦挡。
拖着两个女生,眼看逃跑无望,生哥停下脚步转回身去,正好把小蝶和孙晓星挡在身后,他左手背过来悄悄向后挥动,我把小蝶的手交到孙晓星手里顺势向后一带,她俩向后缓缓移步的时候我握紧兜里的蝴蝶站在了生哥旁边。
我盯着他们不说话,生哥平时就难得出声,这一刻更是阴冷得骇人。
“连着两次车站相遇,还真是缘分不浅啊,哥儿几个什么意思?”生哥话音不高,但清晰冷厉。
“是有点小意思,不过,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罗密欧可不是同志哥。”罗密欧说完嚣张地扬头对着倒退的妖精和小蝶响亮地吹了声口哨,身后人一片哄笑。
“她是生哥女朋友,关你屁事。”我忍不住怒喝出声,生哥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腕,我忽地醒悟不能激怒他们,生哥正在拖延时间。
果然罗密欧冷下了脸骂道:“小子找抽呢。就凭你们那弱不禁风的样也配当护花使者?兄弟们给我上去追人。”他身后分出一人扯住小强,其余四人直接无视我和生哥冲向小妖精,路过身边时,生哥猛地伸出手一拦,那个满脸骚疙瘩的家伙冷不防差点被拽倒,小强见生哥动手,大手伸出去一个背翻把身后那人从后背抡过来摔倒在地上,我当胸撕扯住奔过来的一个大个抬起右腿用力向上一抬,正中他的命根。我们这边刚一动手小蝶便吓得大声尖叫起来,趁着大个弯腰捂着命根惨叫时我偷眼回头望过去,只见小妖精咬着嘴唇拉着吓呆的小蝶快速向后退去。
心头稍稍安定正想回过头来,太阳穴上一阵巨痛,那大个站直身一记猛拳抡了过来,他个子太高,直直冲过来的一拳正打在我左眼和太阳穴之间,闪着金星的巨痛过后左眼顿时一片模糊。我掏出蝴蝶胡乱地舞着,虎虎生风的花样招式只唬得他们愣了几秒,随后便一窝风地冲上来。眼睛看不清也不用分辩敌我,凡是奔我来的都是敌人。
几下重创让我猛烈地咳嗽起来,几乎站不住脚,就在我以为我将为这场惨烈争斗付出极大代价的时候,一切突然停止了。从慌乱和突然安静的喘息中,一种凌厉的杀气围拢过来。
“小罗真是威猛,六个打三个,传出去就不怕让人笑话?今晚就到此为止吧。”一声破锣嗓的插入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这可是小霸王一哥声震四野的活字招牌。
“操!”隔了半晌,罗密欧吐了口痰恼恨地骂道。
“怎么?人你们也教训过了,哥几个若有劲没处使,我小一的人全接下来,大家正好吃饱了活动活动手脚。”像是验证一哥的话,耳边响起一阵嗡嗡的附和声。
“一哥发话,谁敢不给面子?走。”咬牙切齿的走字暴露了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必得之心。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生哥擦着嘴角的血迹四下看看,向远处的提款机走去,不一会拿回一叠钞票交给一哥,我与小强对视一眼,他眼神中狂热的崇拜在一瞬间突然暗淡下去。
“谢了,早听说军生悍气会办事,果真不是传说。别怪一哥不仗义,手下一群人要开销。今天算是大家相识了,这些你们几个去吃点饭压压惊,以后有事说话。”说完一哥数了五张票子送回来,带着人扬长而去。
(十五)
惹了一场大祸,小妖精明显受了惊吓,极少出校溜达,与生哥两人天天腻在一起摆弄笔记本,摆弄了几天便无聊地放弃了。小强每天除了上课,其它时间就像失踪了般极少见到人影,王涛依旧做着神出鬼没的散仙。
我和小蝶也只是在学校附近的几个小店里吃饭、上网、睡觉。她越来越红艳的唇像颗草莓味的软糖,羞涩的笑容总能带起我难以压抑的冲动。她玲珑的身体在各种光线下都呈现出一种奶油色的光滑细腻,让我在醉酒般的眩晕中无数抵达天堂。我对她的身体从好奇到熟悉,再到无法抗拒的痴迷。
安静下来的时候,嗅着她发间的苹果清香,我突然有了一种过日子的感觉,就像老郑唱的:你是那孩子的妈,我是那孩子的爸。总有一天会唱到结尾那句:我们结婚吧。
天堂与人间离得太近了,我的浪漫刚刚开始,老妈就开始约束我的生活费,“那是我的辛苦,那是我的血汗,我还在拼搏,你可不能给自己定位富二代。”在她无数次的疲劳轰炸下,我开始反省最近突然加大的开销。有点惭愧,但我又不想也不能减少这些开销。怎么办?
学校附近好多的饭店都在招饭口服务生,这些以前从不在意的招聘广告像是在一夜之间冒出来一样,让急于赚钱的我眼睛双眼直放绿光,欣喜着把自己卖了进去。工作不算累,除了减少了跟小蝶在一起的时间,其它都还可以忍受。
干了几天我就郁闷得要哭了,来这是为了跟小蝶在一起的幸福,可是现在又没时间跟她在一起,那我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呢?可是不干满一个月工钱根本就别想要。在两个可是的纠结中,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蹭了过去,一张一张翻过去的日历不久就要变成漂亮的衣服穿在小蝶身上,我时常这样想着想着,像小强一傻笑出来,男子汉大丈夫总得担当点什么。想起当初小蝶被胖老板娘折磨的事,现在轮到自己竟然也是纠结得要命,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这句话太沧桑,还不适合我,但并不妨碍我被自己的悲壮鼓动得满腔豪情。
心不在焉地洗着堆满水池子的碗碟,不时会碰到带着伤口的手指,那些飘浮的残渣让我一阵阵恶心。厨房响起了急促的敲勺声,擦下手赶紧出去传菜,端着盘子走到2号间门口,里面正喝得热火朝天、吆五喝六。猛然间我停住了脚步,转身跑回吧台,把盘子放下央求老板娘:“丽姐,我肚子痛得要命,你帮我送去吧。”不等她答应,捂着肚子便往后跑。
在卫生间转了一圈,悄悄回到门口侧耳听着,2号包间依旧嘈杂混乱,听不清说些什么。我不放弃地站了很久,直到他们离去。几个醉意张狂的背影证实了我敏锐的听力,正是罗密欧那几个人。他们怎么会来学校附近的饭店吃饭?是巧合还是找到了我们?最后从包间走出来的两个身影吓得我急忙闪到门后,大气不敢喘。直到看着王涛猥琐的背影扶着罗密欧一起晃了出去,黄毛爆炸式的金黄色马尾也被关在玻璃门外我才回过神来,掏出手机告诉小蝶千万别在校门口等我,放下电话不住地念叨:千万,千万……
又给生哥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便举着那根受伤的手指对着一池碗碟发呆。手指上的伤口跟池中的菜渣一样,膨胀泛白,在我的注视下一跳一跳地闷痛着,切口深处隐隐透着嫩肉的鲜红……
你小说里叙述的事,莫说,在我周边比比皆是,孩子们的成长总是伴随着阵痛的,有时迷茫,有时无奈,更多的是跌跌撞撞地成长着……
小说立意好,取材好,现实性极强的佳作!堪当精品!又评为绝品,实至名归,货真价实!
赞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