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离开你,回到我的世界(小说)
她喜欢以各式装饰围起墙,她喜欢那种竹制的帘围成的墙,喜欢屏风,当然也喜欢以木架构起的隔断。那种散发着木器的味道的架子上陈设着白釉瓷,那瓷胎青白青白的,如同女人肌肤般润泽。而世界上有两样东西要轻拿轻放的,瓷器是一种,再有的便是女人的心。
隔壁住着谁不清楚,安安只听得着铁门吱扭地开咣当地关。大概都是一样的情形,谁也不追究你的来由,墙内一种世界,墙外,另一种世界,只是,我们各过各的。
当安安把汽配店的最后家当顶了吉伟外欠的帐,她心里已没有了痛苦的滋味,她想该是一切结束的时候了。丈夫开始不归家,这不归家也许是做为男人的自醒?安安守着那个空荡荡的房子,她吸起了烟。烟雾里的女人的那张脸有着颓败的美的光艳,忧郁,蕴着褐灰色的光圈。
天羽这时便走进了安安的视线,他是安安生活里的朋友,因业务往来认识了。他的与众不同是作为一个男人的绅士风度。安安见识过许多没教养没身份的男人,如那个大肚腩大肥脸的执行公务的法官,公然叫啸着让安安作陪吃饭,而安安又迫于上司的情面不得不应付着,那男人就显露了色狼相,安安不能说抽身于这样的场合游刃有余,但作为女性的大方机智,让许多图谋不轨者收手。
天羽却是安安喜欢接近的,他总会给安安一种安全感,这是安安的真空地带,无可置疑地吸引了安安。工作中的男人的空间因事业的发展扩张会时常变换,天羽离开了小城,到了一个海滨城市,那种孤寂感袭来时,他想与人倾诉,而安安也恰恰在情感的荒原里跋涉着,于是两个人的空间里,他们无话不谈。他们开着视频,笑着,说着,好像一切阴霾都不复存在了。
“要是生活永远这样有多好!”安安暗自在心里说着。她没有说出自己的心意。可是没有许多假设,她不能想,因为天羽的家庭很幸福,有个很贤惠的妻子。这个男人显然是不能放下他的家的,他牵挂着他的老婆。虽然那种亲情看似很淡。
安安很向往大海,她还没看到海时,便有了许多憧憬,尤其是天羽的城市就临海,他的公寓临着那个迎阳的晒台就可以看海。他时常打来电话,让安安听那海潮的声音,哗——,哗——,那声音涤荡着安安的心。她在自己的空间里写着听海,抒了好一通情的日志让天羽看到了,于是他在那日志下面留了言:都怪我太粗心,我一定让你看海。
于是在天羽的邀约下,她来到了海滨。
(六)第三地
秋日的微凉已渐渐袭来,这时已过了旅游的旺季,热闹散淡开了。这倒合了安安的意。安安走出车站闸口时,这个海滨城市的轮廓已沉浸在暮色里。
天羽在人群里向安安挥着手,安安微笑着迎上前,却不知何故竟有些难为情。这也许就是人们眼中的私会,在一个热熟的词中,寻找了一个第三地。
那是专属情人们的幽会,不过天羽给了安安一个很好的理由。
其实安安与天羽的接触更多的是在网络里,尤其是天羽来到这个海滨城市后,网络平台更加深了彼此的了解。他们有许多的共同的兴趣,谈一本书,谈一支喜欢的歌,天马行空地评头品足哪个当代历史人物,以及舌尖下的小我的食为天的欲求。天羽更是博闻广识,也更风趣,他时不时地还会传上当地方言的段子,惹得安安整个晚上都笑个不停。生活就是这样,总会有一种习惯延续着,这样的习惯带着点不想点破的意思,于是安安心里渐渐有了牵念。
他们共用了一个QQ号,在那里他们共同写着。在这样的来来往往的笔端总会流露出很暧昧的话,那话语里浸淫着情感的青苔,潮湿而有韵致。这给了处于情感真空地带的安安以莫大的安慰,她甚至想以这样的方式一直走下去,不去面对现实,不去想吉伟的纠缠,那是一个柏拉图式的理想境地。现实很短,而想像的空间却被拉长了,那空间模忽了年代边际,模忽的人物关系,在一部自编自导的一部剧中,成为彼此间的角色。
“安,咱们走。”天羽的话打破了安安的恍惚,她拘谨地笑了笑。钻进天羽的车子里。
城市的夜空灯火闪烁,更为闪烁的是天羽看安安的眼神。他微笑地不时侧过脸看她,那目光一直是安安渴望的。温暖,柔情。午夜会散着一种气味,那气味令人迷醉,在异乡的路上,听身边的天羽的男中音,这感觉,如还置身于火车的有节奏的颠沛里,让她在恍惚间,有似躺进了他的臂弯。
她真的困极了,眼帘不知什么时候合起来,似梦似醒时,她被天羽扶着躺上一张细软的床上。一只手轻柔地抬起她的头,又放下,她就这样昏睡过去。
天羽无限爱怜地凝视着躺在他床上的安安,看着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嘴,一阵涌动的热流奔涌着,他想用唇包裹下眼前的这个女子,只是,这个傻女子睡得这么香甜,他不忍动一下她,他背靠着安安躺下,他能感受到她均匀的呼吸,她的安稳,她的酣梦,而他却炙热难挨,就这样他靠着他心疼的女子,一夜无眠。
(七)面朝大海
山上的礁石泛着清冷的光,清冷得投射在安安身上时,都会让她打着寒战。天羽为安安立起了衣领,又为她打着丝巾的结。安安看着天羽,心中泛起一阵阵感动。
“睡好没,安?”天羽关切地问着,安安灿烂地笑着,回问他:“你睡好没?”天羽抬手刮了一下安安的鼻子,嗔怪又娇纵地笑着:“呵呵,傻女子,你也真睡得着啊。”默然微笑,安安这时候总是这样的默然的笑,也许这也是一种回答吧。
面朝大海,脚下是依海山石,那样的空寂感顿时袭来,在登上山顶的一刹那,安安的心异常地平静。那一刻可以抛却尘世间所有的羁绊,只与海天,轻冷的海风相抱。
很自然的,天羽将手臂环住了安安,安安也这么依偎着他,这样的动作有亲密,有取暖,也有与海天的和谐。
这样的和谐只在一时刻吧,那是一个人的咏叹调,是一幅镌刻在一个人心里的画面。
而我们都会处于一个俗世中,以凡夫俗子的姿态生活着,那里没有海或许,但那里天羽有妻子,安安有母亲与女儿,那么谁又能忽略这么重要的细节而无所顾及地去奔赴一场海的约会呢。
天羽的手机响了,是天羽妻子生病住院的讯息。安安愣了好长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着天羽焦急而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安安拉着他回走,这是一条回往现实的路,在梦醒的岔路口。
“安,我答应你看海上日出,看落日,去星海广场,吃海鲜……都实现不了了,真抱歉,你自已留下吧……”
“送我回去,没有你这些没有意义!”
安安终于没与天羽一同再多看一眼这个海滨城市,天羽曾无数次向她描述的人行步道,广场,广场上陈铺着的百年的足迹,她执意上了天羽的车。
“走吧,我想回家。”她的心莫名地委屈,她这样的委屈有没有理由?天羽是没错的,她也没有任何理由指责他。
不知是有意渲染还是什么,车子里放起了韩红的《那片海》:
……
你看那花儿都谢了
你看那海儿都哭了
你知道我会永远永远等你给我的回答
让我们忘了那片海让我们来世再重来
让我们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永不再分开
……
这个男人再也无法掩住他的情绪,他抓住安安的手,泣不成声。
(八)尾声
北国的秋不知不觉已深沉下来了,这样的冷调的确暗和了谁的心情。安,你说今夜的月很圆,圆得只留个月牙儿。
我也在嘻嘻哈哈中看了这月牙,的确“很圆很圆”。
安安说出这样的话,正是在北方的秋季风卷起湖岸的垂柳时,昨夜刚下过雨,风亦随之强烈了许多。我不知道如何再起笔下一个章节,就如安安不知怎样结束她的章节一样。
其实我实在写不成什么小说,散文像小说,小说像散文,不伦不类,我写到第四章时,安想看看我究竟写了什么,我给她看了。
她说她流了两滴鳄鱼的眼泪,我想不是因为我写得有多好,而是真正触动她了吧。
这其间安正经历着一场情感的突变,人也很忧郁。我不知怎么劝她,遂急转了故事的结局。
低到尘埃里,这是形容一个人对感情的痴迷,放在她身上正好应验了。看着她很纠结的样子,说实话我很恨给她带来伤害的人,其实真正的故事应是从这个人开始的,而我显然还没有准备好不用憎恶的笔调书写这个男人,这个阴郁的男人活在暗夜里,他从不打开室内的窗帘,他似乎怕很刺眼的光,那样会照见他见不得光的一面吧。我实在想像不出一个骄傲的女人如何因一个男人而倾覆,而让她倾覆的对象,却这么不堪。
安,这个尾声是写给你的。我知道你现在一直游移着,你一直在等着他给你个说法,你甚至在等着,他又来找你。
我们谁也不笑话谁,因为我们都是女人,你的初恋的梦你给我讲过,你很想延续一下你的旧梦,你甚至以为,有一天你站在他的病床旁,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一切,想想这些,我都想替你哭。
他是那种接受不起的人,如同他的生活的麻乱,他理不清他所经的每一条线,因而他放任,放弃自己的男人的责任。也许他是爱你的,这感情是历经从儿时到现在,那或许是真的,否则我真会以为你疯了。
有很多时女人喜欢沉浸在一种惯性的幻想里,这样的惯性思维中你一直以为他仍是你心目中的形象,他为你打架,为你缀学,而你那时候会满口生着泡,因为思念,因为眷恋。
忽而有一天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影子在你身后跟了你许久,继而拍着你的肩头,叫着你儿时的名字,我想你会激动的,尤其是他是你的初恋,你曾无数次幻想着做他的妻为他生一大群孩子。这样的续集总在梦中预演过,而生活从来没有彩排,都是在你发现你仅仅是他生活的备胎时,你才喊出痛。其实于心里你很清楚,现在的他已不是过去的他了,那缘何这么不让自己从梦里醒过来呢。
安,千万别活在别人的阴影里,那你离丢了自己就不远了。女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需要爱情的滋润,需要家的温暖,更需要女性的自尊与自爱,想想我们优秀的孩子,想想我们年迈的母亲,有什么可以将你的思维抽干了剥离了了呢。
安,我从来不想写什么不堪的文字去吸引别人的眼球,在这个欲望横流的社会里想纯真着自己的思想,其实我们都属同类人,爱做梦也爱哭的女人。安,我说过世界上有两样东西要轻拿轻放,一样是瓷器,再有的,便是女人的心。安,不要对把你的心狠狠摔掉的人抱什么幻想,他只会给你伤害。做回你自己吧,那是真正爱你的每位朋友所希望的,正如那个文题,我借了你的语言说出来了:离开你,回到我的世界!
亲爱的安,我祝福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