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南飞雁(散文)
也许,那一刻,小小不是在思念父亲,而是在深深思念着故乡野草的芬芳。
(六)
苏艳的生活还要继续。
经历了短暂的低迷之后,经人介绍,她改嫁给了一个出租车司机,而那个小张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如果大雁注定南飞,那么一切都将成为曾经的风景,沦为过客。
这次,总该尘埃落定了吧,人们猜测着,苏艳也这么认为。这个出租车司机有车有房不说,最重要的是他拥有城市户口,跟着他,苏艳便成了彻头彻尾的城里人。可是,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苏艳和出租车司机最终分道扬镳,我依然没有答案。有人说,出粗车司机嫌弃苏艳和小小花费太大,觉得她们不是安生过日子的人,而苏艳却说,那个司机好难伺候,每顿饭都要好几个菜,冷热荤素搭配,好不麻烦……再后来,是苏艳自己通过网聊认识了一个给超市送水的男人,几次见面之后,觉得还可以便走在了一起,可是好景不长,这个男人原来竟是个家庭暴力分子,经常因为各种小事而把苏艳打的鼻青脸肿,苏艳要和他分手,他就扬言要杀死苏艳,没办法,苏艳趁他一次外出,匆匆跑回了北方的老家县城,走的时候连换洗的衣服都顾不上带……
北方再荒凉,也是我们的根呀,苏艳,你终于回来了,你可知道我在这里等了多久?二十多年过去了,你的侄女并没有像你曾经所希望的那样在天上高高飞翔,而是在毕业后不久就回到北方这座小城当了一名平凡的教师。我不是不向往南方的繁华,我不是不向往外面的精彩,可是我知道,人只有固守住自己的灵魂才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园。正如小小曾经说过的,在这里,我的心会特别地静。
你为什么不去南方打拼,苏艳,你这样问我。
眼前的你,将嘴巴涂得血红,眉眼也不见了当初的清秀,四十好几的年龄却还踩着妖娆的高跟鞋,全身上下显现出廉价的肉感而不是性感——苏艳,我该如何回答现在的你?
你不愿意再给任何人打工,更不愿意去当保姆照顾老年人和小孩子,即使落魄归来,你依然保持着大都市人的高傲和矜持——你用大奎死后的赔偿金外加一笔贷款,开了一家超市,这回你终于可以做自己的老板。可是,你又怎么会经营呢,地段选的不好,客源异常稀少,进货渠道不明,销售账目不清……种种问题罗列起来,让你大为头疼。为了还上那笔贷款,苏艳,你决定再嫁,条件是娶你的那个人必须给你一笔钱。
原谅我,你的婚礼我没有参加,因为我不敢相信这次结合会是你的天长地久。果然,数月后,你又要反悔,说什么现在的丈夫长得太丑拿不上台面,要不是看在那笔钱的面子上你早就把他踹到一边去了……
你说,我为什么不能遇上既有钱又有貌的男人呢?苏艳,你这样问我。
我依然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请你看看你的小小吧,才二十出头,却已然是混迹风尘好几年的女子,由谈恋爱时的朝三暮四再到如今KTV里日夜陪唱的歌女,她上当受骗了多少次,她怀孕流产了多少次,又给多少男人当过小三儿,你知道吗?
别说你不知道,别说你管不了,别说你无所谓!
即使这个世界原本残忍,即使我们无力和命运抗争,但是,在我们预定的生活轨迹里,总会有什么东西因为我们些许的坚守而从此不同。
写到这里,我哭了,苏艳,其实你也无能为力,对吗,我不该用这样的口气跟你说话,毕竟你是我的姑姑,是我的长辈……可是,苏艳,小小还年轻啊,还年轻啊……那些男人,对她许下甜言蜜语,强行把她灌醉,然后再用刀子和烟头在她的身上留下各种印记……
我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很长很长的一个梦,虽然梦了二十多年,但是我们依然可以在清晨时分醒来——苏艳,你没有离开过家乡,对吗,你和大奎一直在田野里辛勤地耕作着,春天,听风儿在一望无际的绿色中歌唱,秋天,看麦浪在湛蓝如洗的天空下翻腾……小河也从来没有干涸,对吗,它就在你们的身边轻轻流淌,陪着小小安静地长大……那些瓜棚和菜园也都在,对吗,紫色的葡萄爬满架子,火红的石榴笑开了嘴巴,碧绿的西瓜则是懒洋洋地躺在地上睡梦正酣……小小已经长大了吧,没有考上大学也不怕,这样她就可以早早嫁人,凭她的姿色,乡村的小伙子是可着她挑呢,苏艳,你现在该是和大奎在桌边坐着,逗弄小外孙了吧……
可是,现实中的故事依然在继续。
亲人的管制和劝阻都改变不了小小的行为,历经现实的风雨波折,她的内心早已是铜墙铁壁——她不回忆过去,更不憧憬未来,她只活在当下,今朝有酒今朝醉。
而苏艳,一年后她出兑了惨淡经营的超市,再次告别北方,飞往遥远的南方,她要到哪里,她做去做什么,我一无所知,我只知道,她的心早已习惯了“飞翔”,今生不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停留。
北方有佳人。佳人难再得。
北方有家园。家园已故园。
这是一个如往年般普通至极的秋,天高气爽,阳光明媚,金黄色的麦田在风中翻起波浪,一层又一层,将农人的希望推向幸福的彼岸。一行行大雁排列整齐地在云朵间滑翔,悠然穿过蔚蓝色的空中花园,执着地奔赴遥远的南方。
此刻,我的心,突然很疼。
对了,姐姐我在江山成立了社团,有时间把你的大作发来我们社团吧,荒原苍狼,呵呵,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