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同题】遗忘 (小说) ——《梦里楼兰》
《梦里楼兰》序一---我只要你开心
我的天下唯独不能舍弃的是你,有你便有了大欢喜,大快乐,大满足,就算仅仅是远远的相望,静静的相待,或者长长的遗憾,你我都仅仅是历史那长长琴弦上偶尔跌落的音符,看这个满满的世界,谁又能如你一般,在电光火石之间与我奏出一个和音。
丫头,从此后,这片蓝天里,这片文字里,都种满了我为你栽的花。
我不敢说这里的花朵有多么鲜艳,或者它经过了霜,或者它淋过了雨,或者在皑皑的白雪中静悄悄地没有一点生机,但是感情之路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可能在你不开心的时候,这里的花朵就会停止生长,在你快乐的时候这里的绿叶都在微笑,在漫长的雨季的等待中你的天空都是阴霾而我的土地都是泪水。我说这些你懂么?
我不是因为做作,更不会为了取悦,我知道那些你都不在乎,是我自己觉得这样很好,可能有一天我会离开,但是这片心情不会荒芜,等着你来看,来想,来听,来体会我。
而雨季一定会过去的,并且拉着灿烂的春天。
我能如一抹野草般看见你的微笑么?丫头,我只要你开心,你开心了,我就开心了。
(一)蓝天的蓝
春暖花开,林子萱去看望一个朋友。
准确地说,是看望一个网上认识的文友。
子萱抵达时,朋友携着妻子的手已迎到楼下,化疗化到头发掉光,戴个帽子,瘦得像根弯着腰的绿豆芽。子萱握握了朋友的手,随即跟朋友的妻子拥抱了一下,自我介绍道,“嫂子好,我叫林子萱。”顾恺的妻子笑,“我知道,你大哥在家总叫你萱掌门。”子萱就笑了,“嫂子,别听他们瞎叫。”顾恺的妻子携了子萱的手继续寒暄着,先是感谢子萱大老远地跑来看顾恺,再就说到了顾恺的病情,说着说着,眼圈红了。顾恺倒不在意,瞅着妻子一笑:“瞧瞧,也不知道让我们掌门进家坐。”顾恺妻子携了子萱的手,三个人上得楼来。
顾恺的家在武汉市区算得上最好的楼盘,家里明窗净几,阳光鲜亮。茶几上摆着果盘,果盘里盛着切成块的梨和马奶提子。还有麻糖。还有麻花。林林总总。堆了一桌子。
顾恺妻子递了一串马奶提子给林子萱后,便进厨房收拾中饭去了。
顾恺给林子萱泡了一杯铁观音后,认真地说,“子萱妹子,感谢你来看我,中午就在家吃饭,你嫂子做的沔阳三蒸可是绝活。”
顾恺是食道癌。
坐下来攀谈,自言住院开刀,无法进食,看着别人吃咸菜都觉得是山珍海味。
子萱看着顾恺刀条一样的瘦脸,想着从前,一米七多的大个,四四方方像块厚板砖,于是宽慰的话就有点说不出来。子萱转了话题,就问起顾恺的新书何时上市。顾恺说了,或许两个月以后,或许更长一点时间,虽然我是等不到新书上市的那一天了,但是,你嫂子会替我看到这书上市。
顾恺对“死”字毫无忌讳,他对子萱说,现在活的每一天都是赚的,天天高兴。他说回来之后,还是吃不下东西,结果有一天晚上,实在馋了,试着吃了一小汤匙的鸡蛋羹,已经做好咽下去之后再返吐上来的准备,谁想竟然顺着食道滑下去了,堪惊堪喜。第二天晚上又尝试吃了两根细挂面,也顺着食道滑了下去,更是喜气重重。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想吃什么就让你嫂子做什么。
顾恺一生打拼,靠做钢材贸易起家,事业有成之后,拜师学书法,还陆续出了三本书,惟一的儿子留学在外,日子过得原本风生水起,谁知居然得了一个要命的病。以前他觉得能出名是幸福,能得利是幸福,能买房置业是幸福,孩子学业有成是幸福,但是现在,他感觉每天能吃上一口妻子做的饭才是最大的幸福。
子萱感觉那一肚子安慰普通绝症病人的话,面对一个不惧死也不忧生的人,也就不必说出。
于是就聊起了网站的一些人和事。聊着聊着,不知道为何就扯到了顾恺和他老婆身上。子萱问:“老哥,你和嫂子是怎么认识的?我倒挺好奇的,因为看过你的文字,记得你说过,嫂子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我感觉她挺有学问的样子。”
顾恺笑了,得意地回道:“我第一次见你嫂子时,就知道她是我老婆。”
那年我高二,从学校回到家里背粮食,当时院子里有好几架面条晾在那里,父母都在忙着给人压面条。走到场院边,我愣住了,一个长头发的女子坐在矮凳上纳鞋底,一针一针地,很熟练,也很麻利。我愣在那里,不是因为别的,是看见了她的脸和她的眼睛。那是一张怎样的脸,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反正看上去很美,是那种白里透红的美,是那种让人心惊的美;她的睫毛长、眼睛很大,也很亮、很灵动。有风把她的一绺头发吹散下来,搭在脸上,她轻轻地撩到耳朵背后。我站在场院边忘了进屋,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又望了她一眼,很不情愿地离开了。
子萱听着,不觉抿嘴一笑,她笑时嘴角会微微上扬,显得妩媚而自信。这时顾恺妻子刚好进来收拾餐桌,她已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是以插话道:“在妹子面前胡说,也不怕人笑话。”顾恺笑笑,继续说着自己和妻子的陈年往事。
那时,我才十六七岁,之前,还没有那么特别在意过哪一个女子的姿态和面容,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为一个女子怦然心动。我到厨房去舀了饭,把菜拨到饭上面,手都有点抖。我又出来了,一眼一眼地看那女子,又不敢大胆地看,只是假意似不经心地瞅着。她不知怎么发现了我在看她,就抬起头,看着我笑笑,她的笑很淡,很干净,当然很美。她问我:“学习怎么样?”我就走近了她,想和她多搭讪几句。可是,这时,母亲出来了,让我别边吃边说话,快点吃了拿上粮食去上学。我只好把碗端进屋里,囫囵地吃着饭。以后多年,我根本回忆不起来那天吃的是啥饭、下的是啥菜,因为我当时所有的心思都被你嫂子的样子吸引过去了。
许是说话太久,顾恺有点喘上过气的感觉,子萱想制止他,但是,顾恺妻子用眼色拦住了她,她的眼里分明有泪,但是,却没有掉下来。
倒是子萱有点泪奔的感觉了。这时,手机适时地响起,接起来,却是司机阿信在问,什么时间来接她。
她想了想,告诉阿信一个小时后在楼下接他。
挂了机之后,顾恺两口子赶紧招呼子萱吃饭。顾恺妻子可劲地给子萱夹菜,顾恺可劲地给子萱倒果汁。子萱是来者不拒,最后一杯时,她端起来,郑重地说:“我想敬嫂子一杯。”接着两人碰了杯,同时一饮而尽。突然间,顾恺妻子失声哭了出来,她说:“妹子,我真舍不得他走,他走了,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活呢?”
子萱的泪哗地一个涌了上来,她不能抬头,也不敢抬头,她怕她的眼泪会招来女主人更多的伤感。
顾恺拉住妻子的手,一下一下替她擦着眼泪,边擦边笑:“看你,奔五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哭的么?再说了,我们掌门事多,别把正事给人耽误了。”
一句话,说得妻子倒不好再哭了。
顾恺老婆拉住子萱的手,认真而热情地说:“妹子,下回你来,嫂子再给你做几样家乡菜。”
此时,风清,云淡。可是为何?眼里会有泪?
临走前子萱开口向顾恺求了一幅字--三年前调到武汉,思来想去,也没有敢向他求字,因为求来的字,不知道如何安放。放角落是她不忍,挂墙上是她不愿。如今他的字给她的感觉和他的人给她的感觉,就整个都不一样了,以前好比春花春鸟春气喧,如今却是一江静水澄如练。去岁有几天心不静,爱看江边秋月。夜坐堤岸,水拍崖响,头顶一星,云鳞如梭,虫唱入耳,万籁俱寂。坐上一时半刻,便又有胆量回去直面万丈红尘。
一小时后,阿信来电提醒:“林小姐,怎么还不下来,下午你可是还约了吉利新的王总。”
顾恺两口一直送子萱送到小区门口,临别时,顾恺笑道:“掌门,别尽顾工作,也别总是泡在文字里,有空也谈谈恋爱去。”
林子萱说,“你这是变着法子提醒我老了么?”边笑,边抱了顾恺妻子一把。
阿信稳稳地把车开了过来,顾恺用他消瘦的手拉开了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关上车门,摇下窗,再回首时,顾恺夫妻还手挽着手站在原地。
子萱的泪这时如满天杏花雨一般,纷纷洒落了下来,湿了胸前的丝巾。
怕阿信看到自己的失态,子萱悄悄用丝巾抹了一把泪,不过,她的小动作还是被阿信看到了。
阿信小心翼翼的递给子萱一张面纸,想问什么,但是,最终没问。
说真的,这就是子萱喜欢阿信给自己开车的原因,他绝对不会多嘴,也绝对不会泄露自己的商业机密。
车子缓缓驶出城区,子萱闭上眼,想起了《禅的智慧》的作者吴言生说,当一个人能够泯灭了包括“生”与“死”在内的一切对立,人生真的能够通达洒脱,左右逢源,触处皆春:“……自与他的区别云散了,就能领悟万物一体息息相通的情趣,培植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襟怀;生与死的矛盾化解了,就能打破生死牢关,来得自在洒脱,走得恬静安详,使生如春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那么,一个堪破生死牢关,握住幸福真义的人,也就与佛无二了吧。
子萱在心里不断地说,但原人长久,但原人长久。
“林小姐,快看,前面是东湖。”阿信惊喜地叫。
睁眼,车窗外简直是一江湖水澄如练。
湖水是蓝的,天是蓝的。一瞬间,就在那么一瞬间子萱感觉自己就是白云、就是风、就是鹰、就是云雀了。原来,人通过想象,真的可以享受着万物的自由。
子萱笑,像是对阿信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我真想将这湖水,这蓝天带回家。
阿信就笑着说,林小姐我真搞不懂你是一个怎样的人,说你诗意吧,你又是强势的,说你强势吧,你又如此感性,你简直是个矛盾的结合体。
子萱笑,咧嘴一笑,我是个弱女子呀!
阿信哈哈大笑,你是弱女子呀,真是没看出来。
子萱笑完,掏出手机,飞快地写上一行字:
有人爱着某种事物的时候,总想把它带回家。可蓝天是无法带回家的。蓝天只能阔大在屋顶之上,鹰翅之上、白云之上。蓝天上出生过庄子。蓝天是神灵之家,也是梦幻之家。蓝天就这样在岁月之外蓝着,在流年之外蓝着。我会一直在长江的尽头守望蓝天,渐渐地苍老,然后被蓝天一点点地溶化、消失。顾恺兄,珍之重之,任何时候,只要你一个转身,就会发现,天永远是蓝的。
五分钟后,顾恺回:感谢掌门来看我。此时和你嫂子正坐在阳台上看蓝天,所谓世界,就只剩下蓝天和我们。当然,蓝天并不是时时都浩瀚在我们四面,它有时只是一窗、一帘、一孔、一隙。可只要能看到它那么蓝地高远在窗外、帘外、孔外、隙外,我就没有快要枯萎的感觉了。蓝天真的可以教会人作最单纯的化简。
(二)瘦尽灯花
在全球10亿辆汽车当中,每辆汽车中配备的吉利新设计制造零部件比例高达25%。作为全球第六大汽车零部件供应商,吉利新是诸多全球汽车制造商的合作伙伴,业务足迹遍及全球。自然来武汉后,吉利新就成了林子萱第一个要攻克的客户。约了许多次,总是找不到对口的人,契机出现在一个月前的一个早晨。
那天武汉大雨,车子经过月湖桥时,发现前面有辆宝马抛锚了。林子萱让阿信停了下来,她示意阿信下去问问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五分钟后,从宝马车的后座下来一个五十出头的男子,一脸感激地上了车。子萱见他满脸满身的雨水,下意识地递了条毛巾过去。男子边擦边说,“小美女这是到哪去?”
“去王家湾一带拜访客户,您呢?去哪?”
“Thatsallright,到时把我放在摩尔城吧。”男人说,“要不是遇上你们,我至少得四十分钟才能等到援军,真是谢谢了,对了,小美女主要做哪方面的业务?”
“汽车钢管。”林子萱回道。
“巧了,我们可算是同行。”男人边说,边从西装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名片。
展开,那上面写着一行字:王锐祥吉利新资材部副总。
林子萱心里一阵狂喜,脸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出于礼貌,她双手递上了自己的名片,道了声请王总以后多多关照。凭着多年的工作经验,林子萱得出一个结论:就算你再怎么需要客户资源,也不能表现的过份热情和喜悦,你得抻住点劲,过它个三五招之后,再表现自己的热情。这就如同现代的大学生,研究生。读的书多,未必就值钱,你的能力强,也未必会得到领导重用,你在公司的价值,在于别人怎么看待你,如果别人把你当作智囊,你的薪水当然高,但对方把你当作个花瓶看,给你的待遇自然好不了。
在都市单身白领林子萱灵动而又光鲜的生活背后,又有谁知道她内心那封闭而又破碎的情感世界呢?笔友顾恺的死,来得那么的不合时宜,暗示了小说的基调。多年职场的打拼练就了子萱的机智和练达,从而在面对一个个职场陷阱时,才能够应对,从容逃离。而张浩源的出现则让林子萱少女时代的情感伤痕无处可逃,鲜血淋漓。
生活中很多偶然的累加,仿佛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必然,均无一例外地指向欧阳慕天的到来,爱情的来临让林子萱一如深山里百灵般的欢畅,然而婚外恋的尴尬,却又在每一个夜晚啃噬着林子萱那颗脆弱而又善感的心,忽而像海水般将林子萱吞没,忽而又像娟娟溪流滋润着林子萱空落的情感天地,是自度还是泅渡?欧阳慕天能够给予林子萱所需要的爱恋和慰藉吗?当林子萱不幸患上乳腺癌,生命垂危时,欧阳慕天则在妻子罗素心和情人林子萱之间进行了一场艰难的心理抉择。一场情走楼兰,终于将爱情升华,也践行了欧阳慕天当初的诺言:不负如来不负卿。
整整一个下午,都在断断续续的读。
有甜蜜,有心酸,说真的,读你的小说,令我很容易将你跟小说的女主人公林子萱合并成一个人。
或许是错觉,或许我们共事过。
总之,我是在你的小说中读到了一丝酸楚。
雨潇,好好的,开心每一天。
我永远在背后关注着你!
我好,你好,一切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