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目光中又现激动的神色，点头说到：“是呀是呀！写的就是人性。唉，讨论人性，咱们先从女鬼这个话题开始怎么样？”
　　 只听“啊”的一声叫喊，紧接着，是一个人夺路跑下楼梯的声音。
　　 【四】刹那永恒
　　 哈萨克斯坦军官苏莱曼，带着通信指挥设备顺利到达中国南疆，参加了上合组织六国的联合军事演习，他并不知道，在演习的过程中，他的大学老师巴赫瓦洛夫，在莫斯科万豪酒店被别国的特工投毒暗杀，他只希望在军演结束后能够顺利脱离部队，早日与女友汇合，开始自己新的旅程。
　　 8月14日
　　 姜楠带着自己的行李和工作资料直接飞往符拉迪沃斯托克，负责展台布置的两位同事已经先期到达，他们将参加为期三天的中俄民间贸易与投资洽谈会，希望能够找到成本低而质量又过硬的合作伙伴，而自己所在的中国公司可以全力做好市场和销售。在飞机上，姜楠只喝了杯水，这个沉静的男人，正在自己的大脑中对最近所吸收的信息进行归纳和整理，并试图重建一个合理的逻辑。路程并不长，一个多小时后，他到达了目的地。
　　 符拉迪沃斯托克，意为征服东方，旧称海参崴，是俄罗斯在远东最大的城市，著名的太平洋港口，位于俄罗斯、中国和朝鲜的三国交界处。这里也是西伯利亚铁路的终点和俄罗斯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所在地。由于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一向是旅游胜地和中俄贸易往来的重镇。
　　 姜楠入住Gavan酒店，进房间放下行李后，姜楠洗了洗脸，就走出酒店，到街上漫步。这个城市让姜楠耳目一新，风中带着大海的味道，干净的街道上人并不多，过往的人群提醒着自己身在异域。不知不觉，姜楠走到了沿海的公路边，恰逢夕阳西下，放眼望去，海面上满是跳动的金色。唯一遗憾的是，自己独自看着这么美的夕阳，好在，姜楠对自己的心理依然可以驾驭，就算是替她多欣赏一会这天地造化吧。
　　 8月15日
　　 姜楠用过早饭，立即赶往附近的会展中心，大厅里已是人头攒动，很多中俄企业都设立了展台，包括姜楠所在的公司。他要先去参加展厅里主会议厅的一个座谈，是一些重点企业的见面会，姜楠除了对自己的公司进行了详细介绍，更认真听着俄方公司的介绍。这些公司的介绍内容涵盖了农业、矿业、建筑、水处理等领域，有一个公司让姜楠眼前一亮，公司的经营者是一位俄罗斯美女，名叫安娜，她的企业见长于照明及民用电子品的加工，而且质量标准很高，正是姜楠所期待的。
　　 会后，大家相互交换名片，但姜楠却没找到那位女企业家，他走出会议厅，开始一排排地参观各企业的展台，大约1个小时候后，自己的手机响了，是市场部的下属打来的，姜楠被告知有人在公司站台等自己。他马上往回走，很远处，就发现那位俄罗斯姑娘站在那里。两人一见如故，用俄语交谈起来，原来彼此都关注了对方的企业，合作有很强的互补性。谈话间隙，姜楠发现安娜的背后还站着一个人，那双眼睛仿佛很熟悉，安娜注意到了，很不好意思地介绍：“真抱歉，忘了给您介绍，这位是我的助理婉儿。”姜楠点点头，婉儿倒是很大方，伸出手去说：“很高兴认识你，天涯何处不相逢。”姜楠听得一头雾水，心里问了十万个为什么。安娜看了看手表，提议一起去吃午饭，作为东道主，她邀请姜楠在滨海大道的一家餐厅用餐。
　　 三人乘车离开会展中心，直奔位于海边的餐厅，落座后，安娜熟练地点了几道特色菜肴，因为之前谈话投机，自然气氛很放松。婉儿低头喝茶，不时眺望姜楠几眼，但并不做声。而姜楠暂时放下迷雾，与安娜继续聊着中国市场的状况和俄电子加工行业的趋势。
　　 安娜忽然问姜楠：“说个题外话，您在大学是学习什么专业的？”
　　 姜楠知道，彼此的信任更深了，才会谈这些企业运营以外的话题，随即回答到：“我是学财经的，你呢？”
　　 安娜拢了一下额头的头发，说道：“我是在莫斯科国立大学学的物理，工作算是不对专业了。”
　　 姜楠很诧异，接道：“那是著名的高等学府啊！真不简单。”
　　 “哪里，是受爸爸的影响才去了那所学校，他就在那教书。”
　　 “请问您父亲是？”
　　 “巴赫瓦洛夫。”
　　 “我相信，令尊一定是很严谨的大学者。”
　　 安娜笑了，说道：“严谨，但也刻板。不怕你笑话，因为我的男友，我和爸爸差点不再往来。”
　　 “没想到，您这样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姑娘，也有情感上的烦恼啊！父女多加沟通会好些。”
　　 安娜叹了口气说：“很难啊！我的男友是哈萨克斯坦人，也是爸爸的学生，但是爸爸并不愿意我嫁给一个中亚小国的人，况且还是不同宗教信仰。”
　　 每个人都会有些秘密，可能说给亲人朋友，可能说给陌生人，也可能永埋心里。
　　 不知聊了多久，一直没说话的婉儿电话响了，她马上站起来到一旁去接电话。不久，婉儿神色紧张地走了回来，看着安娜，犹豫了几秒才开口道：“安娜，我们得回去了，昨晚，你父亲…嗯，还是等会再说吧。”
　　 安娜也被说得莫名其妙，马上追问：“我父亲怎么了？快说啊！”
　　 婉儿坚决地说道：“抱歉，您还是跟我回酒店吧，有人会告诉你。”
　　 安娜不得不站起身，和姜楠说抱歉。看着两人匆匆离开，姜楠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但依然祝福她们。
　　 8月16日
　　 姜楠继续在展会现场参观和交流，不时与一些公司的经理人深入探讨，寻找彼此的利益共同点。
　　 这一天过得很累，姜楠拿起矿泉水瓶猛喝了几口水，忽然想到，安娜一整天都没出现，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呢。带着疑问，姜楠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晚上八点左右，姜楠没有出去，自己在房间看着电视。忽然听到门铃声，打开门一看，正是安娜，她从组委会问到了姜楠的住处，姜楠刚要说话，安娜面色凝重地挤了进来，随手把门关上。
　　 安娜径直走到书桌旁，坐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姜，我遇到了不好的事。”
　　 姜楠很诧异地问道：“什么事？紧急吗？”
　　 安娜眼里蓄满泪水，抬起头说：“很紧急！昨晚我在酒店见到了莫斯科国立大学的人，他们说我父亲前晚在酒店猝死，死因还在查明中。这真让人难以接受…”
　　 姜楠递过纸巾，他能感受到安娜对父亲的敬重和这件事对她的伤害。
　　 安娜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说：“我要尽快回到莫斯科去，但是，今天有人在我的住处监视我，我和婉儿哪也没敢去。”
　　 姜楠很紧张地问：“那你现在出来，不是很危险吗？我一会送你回去。”
　　 安娜投来感激的目光，摇摇头：“不用了，婉儿开着我的车先出了酒店，去市区和海边转转，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我是自己坐出租车过来的。除了婉儿，我已经没有人可以信任，你我虽然是初次相识，但彼此很有默契，我想冒昧地托付你一件事。”
　　 姜楠知道，安娜一定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自己又怎能躲开这份信任，就郑重地说：“你说吧，我一定尽力。”
　　 安娜从背包中拿出一本书，是普希金的诗歌集，她翻看书，里面还夹着一张纸，她把这些都递给姜楠，幽幽地说：“姜，我告诉你我的秘密，我的男友是哈萨克斯坦的军官，我们在大学时相识，我还记得那天是5月5日，从那一天开始，我们相爱了。可是，这些年来，彼此忙着自己的事业，加上两个家庭的反对，我们不得不下决心各自离开自己的国家，去欧洲开始新的生活。我是商人，离开这里并不难；可他是军官，脱离部队一定有很大的危险。前些天，婉儿从中国来莫斯科时，曾去阿拉木图见过他，送去了我的礼物，还带回来这本书。我知道这书中和这张纸上一定有什么秘密，我只是担心自己回到莫斯科随时有人身危险，就把这些先托付给你，等我到了中国，我再去找你。真是抱歉，把你卷了进来。”
　　 姜楠笑了笑，温和地看着安娜说：“这没什么，帮朋友保管物品，义不容辞。只是，你也要多加小心啊！咱们一定要在中国再见。”
　　 安娜点点头，看了看手表，站起身说：“我要赶回去了，明天展会一结束，我就离开了。姜，谢谢你！”说罢，走过来，拥抱了姜楠，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顺利到达中国，再见到这位朋友。
　　 姜楠也是安慰地拍着安娜的后背，说：“我明天下午离开这里，在中国等你。”
　　 安娜走出房间，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姜楠回到书桌旁，打开安娜留下的书仔细看看，在某一页夹着一张纸，那一页是普希金最著名的诗歌《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一切都是瞬息，
　　 一切都将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
　　 就成为亲切的怀恋。
　　 姜楠打开那张对折的纸，看到上面是整齐的数字序列，最下方写着一句话：“我很怀恋与你相遇的日子，期待再次和你一起，就那样并肩坐着，看着同一本书。但是，这一次，我们却要在中国重逢了。”
　　 姜楠看不懂那些数字是什么意思，而这段话又是对过去的怀念，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约定在中国相见。看来，自己就是上班的普通人，完全不能理解这些奇怪的朋友。
　　 姜楠拿出一个大信封，装好安娜托付的物品，又打开电脑开始写本次展会的信息总结。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看到依依的脸出现自己身边，姜楠感到很震惊却又亲切，不由得问道：“依依，你走了很久了，我这是在做梦吧？”
　　 依依还是那样清澈的目光，调皮地说：“哥哥，梦还是现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又看了大海和夕阳，却没想起我，所以我自己急着来了。要不，你只顾看美女，会乱了心思。”
　　 姜楠有点脸红地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再说，我也想起过你。”
　　 依依马上接道：“看你，一和你开玩笑就认真了，我知道，她有难处，而你又解不了难处，所以就来看看。”
　　 姜楠脸上浮现出笑容：“鬼丫头，难道你知道？”
　　 依依不服气地说：“我当然知道，我和人学过测字猜谜，让我来告诉你答案吧，那张纸上是一个数字矩阵，既然苏莱曼和安娜的主题是重逢，苏莱曼自己手中一定还有一个矩阵，也就是说，这两个数字矩阵进行相乘运算后得到的结果才是答案。”
　　 姜楠吃惊地说：“你怎么知道的？我不擅长数学。”
　　 依依接着说：“这还没完呢，你看那段话，他们初次相识是在5月5日，所以运算的结果中只有第五行第五列那组数字才有用，我估计那很可能是一个坐标。而期待再次相逢，就是说，根据那个坐标找到线索后，还要用安娜手中的矩阵再运算一次，这回才是正确的结果。至于，他们初次相见时看什么书，我就不懂了。反正，这张纸最后得到的数字肯定是军方的秘密。哥哥，你还是不打听为好。”
　　 姜楠有点哭笑不得地说：“你一下子说这么多，还让我别去打听，有这么折腾别人思维的吗？再说，你这都哪学来的？我看，人还是简单好。”
　　 依依恢复了最初相见时的神情，不无叹息地说：“当然是简单好！我简单到可以不顾一切去找公司楼下等你，你简单到不顾世俗陪我七日的心灵之旅，只有真心，才会简单。可你的身边终究太喧嚣和忙碌了，你怎么简单地面对复杂的世界呢？也只有我知道，在你的心底，有一个简单的你。”
　　 姜楠不禁眼睛湿润了，这个已经习惯于沉静的男人，终于看到：依依的影子一直还在自己的心中。虽然，只在偶然的一刹那中闪现，却是永恒的记忆。
　　 8月17日
　　 姜楠结束了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贸易洽谈，联系了几个有合作意向的俄罗斯企业，但是，他依然最希望和安娜的企业合作，而且，他期待她本人能平安。
　　 这一天，上合组织的联合反恐军事演习也结束了，苏莱曼依然带着几辆卡车从原路返回，车至塔吉克斯坦境内，在荒原上遭到恐怖分子的埋伏，苏莱曼及其卡车上的钚-239被劫持，其余人员伤亡惨重，苏莱曼不知去向。
　　
　　 自然，姜楠的故事也是杜撰的，如果人无论生死，灵魂都可以四处游荡并时时现身，那这个世界也一定会非常纠结。真实的场景其实是这样的：
　　 姜楠是去了符拉迪沃斯托克参加贸易展览和会谈，他是个很用心工作的人，晚上正在房间内整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
　　 忽然，背后有人说话：“哥哥是不是还没有忘记依依啊？既没说再见，也没有再次相见，终还是遗憾的吧？”
　　 姜楠沉声道：“什么人？”刚想回身，肩膀就被两只柔软的手按住。
　　 那女子继续说到：“不要回头，你不要看我的脸。”
　　 姜楠用眼睛的余光瞥到，身后的人穿着白色长裙，他定了定神，问道：“你怎么知道依依？你到底是谁？”女子轻笑了两声接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就是…”
　　 趁其不备，姜楠猛然转过身来，可是，当他看到那女人的脸，当即“啊”的一声就晕倒了，因为，她没有脸，只是一片白色。
　　 白衣女子也觉得自己莽撞了，赶忙揭下脸上的面具，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呢？”
　　 身后又传来很多人说话的声音，
　　 “这人脑子里装了什么呀？”
　　 “就是，神经古怪的！”
　　 “跑偏，绝对是跑偏！”
　　 “大半夜的多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