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懵懂岁月(小说)
“豆芽”说:“那就饶了它,其实老师平时稍微对我好一点,我也不好这样的,总归是老师呢。”
水库里虽说海阔任鱼跃,但那天我们玩得一点也不开心,耳边老是想起叮叮当当的上课铃。“豆芽”劈劈拍拍向我击水,我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豆芽”说:咦,你今天怎么瘟头耸脑,像氨水泥鳅一样,你的心是不是还在课堂上?”
我抓抓头皮说:“有一点,我觉得,这样无故旷课不好。”
“豆芽”说:“你是三好学生,我本不该拉你后腿的,我们回去吧,星期天再来玩。”
期中考试后一天,老师传下圣旨,叫我去见他,我情知不好,但只能硬着头皮去了。老师正埋在一大堆考卷中,茶杯底样的眼镜,坠得他的亮脑袋几乎碰到桌子上,衣领上肩膀上粉笔粉落得好像冬瓜皮一样,后颈窝被太阳晒得像金华火腿,我看到老师起早摸黑这样辛苦,心里直为那天拔了他的西瓜秧感到内疚。
我在老师背后怯生生叫了声,老师应了,笑眯眯抬起头,一看是我,笑容如抽火豆浆,立马结皮。我小心站好,背上好似有许多蚂蚁在爬,痒得难受。老师将目光从厚厚的镜片上杀出来,很古怪的看我一眼,从抽屉里拿出张考卷,恶狠狠丢在我面前:“拿去看看!”
那考卷上满是红叉,血淋漓惨不忍睹,卷子上头大大的一个“5”字,后面牵了只鸭蛋,笑嘻嘻望着我,我脚底一虚,身子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老师说:“听说你爹是做包工头的,很能挣钱,他一天能挣多少?”
我莫名其妙,揣测地说:“能挣二,三十块吧。”
老师说:“儿子比老子强呀,你一堂课就得了五十嘛!”
我满脸羞愧,脸像小公鸡一般红起来。老师把蘸笔一掷,水笔吓一跳,吐出一滩红液体,把试卷溅得体无完肤!“你是怎么搞的?介容易的题你都错了,你丢魂灵了还是脑髓叫小狗吃了?上课不听,乌七八糟乱想,放学倒会找女同学逛马路看歌舞,不错呀王宁,你长本事了你!可你不想想,你这样做,对得起人民还是对得起党?对得起辛苦供你读书的父母?还是教导你的老师?”
老师机关枪一样,扫射了一气,觉得累了,哆嗦着摸出包烟,嵌出一支,有仇似的,在指甲上“答答”打,火柴潮了,一根接着一根划,我默数到九,还没有划着,火柴盒却连皮带骨,撕下一大块,散了架。老师叹了口气,将烟摔了,挥挥手,示意我走,一仰头,倒在叽叽嘎嘎响的破藤椅上。
我如遇特赦,拔腿就溜,衣袖挂在锁舌上,“撕拉”破了一大块。我头也不回地走,不争气的眼泪却似伏天的雨,一滴两滴三四滴,转眼就如线如溪,一泄不止,站在教室门外抗洪救灾,好大一会,总算止住,鼻子还依然后遗症,哧溜哧溜响,像喝稀粥。
怯怯推开教室门,一班人正在放开喉咙早读,听见推门声,如接到命令的士兵,一齐噤声,齐刷刷看我,我跌冲冲回自己位置坐下,看看邻座,空荡荡的没人。我感到气氛有点不对头,便低声问前座:“三丫呢?”
前座回过头,瞧西洋镜一样看我,看了半天,说:“你不知道吗?三丫她调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