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拉黑(小小说)
他正在写博,突然,隐身的QQ嘀了两下,有一个陌生的头像在闪动。
他轻轻地点开,是个陌生号,四个粉色的斜体字:最近好吗?没有标点。是她!
他礼貌性的回复:还好!
那就好!我拉黑了!
他一头雾水!既然要拉黑,干嘛还要问好呢?一语“拉黑”,把他拉入十年前的一个黑夜。
他刚刚毕业,成了孩子王。她也是。他和她素不相识。很偶然的原因,他和她成了无话不谈的笔友。或许也并不偶然,他的同事是她的同学。书信如同一只只美丽的白鸽,在他和她之间传递着他们的开心与惆怅,时光云朵一样悠悠的晃。他和她的距离不算太远,她住在大别山脚的一个茶场旁边;他呢,是和淮河边的细柳一起长大的;他和她中间隔着一座小小的县城。一条纵横南北的省道似乎是联系他们的彩带,50公里,真的不算太远,但对于他而言,几乎难以逾越。
时光的云朵轻轻一晃荡,三年就过去了。他和她之间,有什么和信件的厚度一样在疯长?他们都明白,任何事情,回避是永远不会有前景的。他想到去看望她,想到邀请她来家里做客。然而一想到家里几间空落落的土坯屋,他心中牵挂积聚起来的底气便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瞬间无踪了。倘若仅仅因此的话,他也打算勇敢地前往一试。但他的身上背着沉甸甸的外债,他上学时借的债,母亲生病时借的债,他甚至不敢想象什么时候能够“无债一身轻”,更不敢想能给予她怎样的未来,即便是她愿意的话。
初夏的稻田里一片蛙声,他在那条彩带一样的省道上飞马一般疾驰。他向一位朋友借了辆摩托车,向另外一位朋友借了一只手机,载着他精心准备的礼物,放晚学后,他奔向了那个山腰的茶场。他没有通知她,是想给她个惊喜么?省道平坦,车流如织。他车技不太熟,心头揣了只小兔一样乱跳,手心里尽是汗。他憧憬着即将到来的愉悦的场景,以至于不经意间摩托车的码表从50码飙至80码都浑然不觉。月亮也悄悄的探出了脑袋。突然,前面有一个转弯有些急,他思想上未做准备,刹车时手脚并用,车子一下子掉了个头,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竟然没有摔倒。他摸摸脑门上,淌着汗。很快,他到了她的村口外面,不远处突起的轮廓应该就是那个著名的茶场的位置,月夜的清风里,似乎能嗅到清新的茶香。他惴惴不安地拿起借来的手机,拨通了她家里的座机,接电话的是一位和蔼的中年女性。
他小心翼翼地问好,阿姨,她在吗?我是她的朋友。
她——在——洗澡呢,阿姨的话有些支支吾吾的。他敏感的觉得,阿姨应该是知道他的,他隐隐约约地听到屋里似乎很热闹。
他跟阿姨说,想让她接电话。语气有些惊慌失措。
停了半晌,那位阿姨依然语气温和地说,今天,有人给她介绍了男朋友,本镇上的。阿姨停顿了一下,我和她爸爸也希望她能留在身边。
他有些懵,停了会儿说,阿姨,代我祝她生日快乐吧!电话那头的声音他没有再听清。月亮渐渐升高,心情却跷跷板一样沉落。
他望望那个陌生的山村,隐约闪烁着的灯火会有哪一家是她家的窗口透出的灯光呢?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或许,今晚的造访本就是一个唐突的决定吧!无论如何,他想,再给她打个电话吧!他翻开手机,手机竟然显示:电池已用尽,即将自动关机。他的心情也被关上了闸门,这,算是一种暗示吗?
怎么回来的,他没有印象。
后来,她成了家,并不像她和蔼的母亲所说的那样,她嫁到了邻镇,对方的家境很殷实。他,漂泊着,漂了很长一段时间。成家后有了可爱的女儿。
寂静的夜晚,他在写小说。他隐身的QQ再次响起:我喝酒了,能聊聊吗?一串粉色的斜体字,没有标点。他有些奇怪,不是拉黑了吗?这时,卧室的门开了,妻子出来倒了一杯水,目光从屏幕瞟过,没言语。他却嗅到了一丝醋味。
突然,卧室里的女儿闹了起来。多少有些不寻常,女儿一般是不闹夜的。
他想,既然拉黑了,那,我也拉黑吧!他轻轻地关了电脑。进屋。
他轻轻地揉着女儿略微有些红的小屁股,很快,女儿进入了甜甜的梦乡,嘴角挂着一丝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