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事的前一天，有人看见他上了秦王陵。事后我问过他，到秦王陵作甚去了？他说哭去了！他知道他快守不住了，他问莲莲如果他做下对不起她的事，她能原谅他吗？
　　 “莲莲怎么说？”
　　 牵牵说：“莲莲给我托梦了。莲莲站在崖畔上，对我说，哥——，我不怪你，我知道你难熬哩！你俩成一家吧，你们都吃商品粮，我是农民，我给你们滕地方！莲莲说完看了我一眼，就要往下跳，我冲她喊：莲莲——，你不能丢下我不管，我不是人！喊醒了，原来是梦。我到洗漱间洗了头脸，搧了自己几个大耳光，低头一看，老二出来了，戳在哪儿硬梆梆的还不服气呐，惹货的东西，有你还不如没你，老子要你做甚！？我回到宿舍取把刀返回洗漱间，一把握住它，上去就给了它一刀！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啦……”
　　
　　 后来的事他不知道我知道。老刘睡的正香，突然有人砸门，喊他：“老刘快起来！牵牵出事了！”报信的起夜，路过洗漱间时看到牵牵躺在地上，下身全是血就喊开了。等老刘提着裤子跑到跟前一看，心里什么都明白了。他和几个被叫醒的同志一起把牵牵送到厂医院，老刘签了字，人就送进手术室了。这时车间主任，张书记接到电话也跑来了。张书记坚持要把人送到军大去，主任已经没了主见，后来还是外科主任给张书记作解释，才定下来，手术就由他来做，因为他最有经验，最权威。
　　 牵牵躺在医院里，我和老刘去看他，他闭着眼，不看我们也不和我们说话。老刘就数落开了。老刘是我们的老大哥，他人好，我们都敬重他。老刘说话谁敢不听？老刘说：“你看你干的啥事情，你想死，我告诉你你没有权利死！你死了，你把老婆丢给谁？把娃娃丢给谁？你放心啊！你死了，你爸你妈还怎么活？白发人送黑发人哪！！”老刘说不下去，咳嗽着到走廊吸烟去了。我告诉牵牵：“医生告诉主任，手术很成功，今后不会影响夫妻生活。只是这件事情影响太大，你今后还怎么在厂里工作？所以你下来必须调动工作。对调困难，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调回延安吧！这样你还可以照顾家庭？”
　　 牵牵说话了：“档案把这件事一记，谁要我啊！我成了流氓了，我，是，流氓！?”
　　 牵牵情绪很激动。老刘进来对牵牵说：“去三线吧！去三线能带家属，这样莲莲的户口问题也解决了，由农业户口转成非农业户口了，还可以给她安排工作！”
　　 牵牵说：“我服从组织决定。”
　　
　　 牵牵去三线工厂了。他和莲莲一起去的。是张书记帮的忙。张书记为他调工作，不知给人家说了多少好话，敬了多少军礼，自己掏腰包买了多少香烟！张书记后来说：“教育从严，处理从宽。他还是我的阶级兄弟嘛！”老刘说：“老张这人，嘴里从来都是原则表态，只有一回，我才把他看明白了，你猜他对我说什么？他说我要党性，那也不能不要人性么，共产党的党性是建立在人性的基础上的，所以我不但要党性，我还要人性，还要讲人味！”
　　 老刘告诉我，牵牵的档案里没给他记上那件事，这也是老张挑的头，车间党支部才决定的。
　　 张书记于1979年秋天去世了，他死于心脏病。生年52岁。老刘后来调回河北一家兵工厂，由于从事有毒有害工种，眼睛视力严重低下，退休后在家养老。牵牵再没消息，不过我知道他在贵州。1994年我带领《军工报》记者访问云贵川时到过他工厂，找过他，工厂领导告诉我，由于牵牵工作出色，责任心强，上级首长把他调到山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