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窒息(短篇小说)
我的奶奶是一个很慈爱的人,她对我很好,她是唯一一个愿意陪伴我,愿意倾听我,愿意看着我疯,看着我闹的人。如果让我选择,我愿意跟奶奶一起生活一辈子。可我的父母却将我们生生地分离。奶奶离开了,我的心也跟着她走了。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我的那个人不见了。
爸爸又打妈妈了,我恨爸爸,也恨妈妈。妈妈为什么不反抗?爸爸就是魔鬼,如果他是我游戏中的对手,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
妈妈和爸爸又吵架了,他们天天吵!吵!吵!吵!吵!到底有没有完?为什么他们不能像别人的爸爸妈妈一样,带着我去玩,和和气气地在一起说话。我仿佛是妈妈的累赘,妈妈经常因为我挨打。我恨爸爸,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会过得更好。
我在学校打架了,他们说我是没妈的孩子,说别人下雨都有人接,只有我淋雨回家。我狠狠地打了他,还将他的伞弄坏,我恨这些虚伪的同学。
妈妈给我买的电脑我很喜欢,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我自己反而更开心,电脑比谁都好。
爸爸有外遇了,我看到那个女人了。一个我看了一眼就感觉很恶心的女人,我不懂爸爸为什么总是想着离开妈妈,也不懂妈妈为什么还要抓着爸爸不放。我盼着爸爸和妈妈离婚,这样妈妈就不挨打了。
我终于不上学了,我可以天天跟我的好朋友在一起了。
拿了不属于我的东西,我感觉心里很忐忑,很害怕。妈妈从来不像别人的妈妈一样,在我做错了,她也不打我,我做错了,她也不骂我,我需要她关心的时候,她总是不理我。妈妈到底爱不爱我?
爸爸又回家了,我不想看到他,妈妈还不如一个乞丐,我始终是她的拖累。我想离开这个家,我已经十八岁了。但我又……
……
每个帖子都是寥寥几句,我将这些片言只语放到曾经的过去,我才知道,一直木然全无表情的超超,原来竟然是一个如此敏感,如此渴望我们关爱的孩子。可面对他的渴望,我们又给了他什么呢!又给了他什么呢!
我拼命地捶打自己没有感觉的双腿,恨不得代替他去服刑,错的哪是这个无辜的孩子呀!我和宋大志不就是魔鬼吗?!
行动不便的我,不能再去看超超,我开始给他写信,期盼可以让他明白,我是爱他的。但每次都犹豫很久不知道该如何写下去,即便写了,也总是感觉自己言不由衷,我并不知道我怎么写,才可以让超超明白,我知道自己错了,我期待可以和他一起站起来。我还跟他说,等他出来,我们母子两个一起重新开始。我所有的信都石沉大海,超超从来不给我回信,我也无从知道他的情况如何!
宋大志没有离开这个家,更没有同意离婚。其实这个时候,他完全有走的理由,锒铛入狱的儿子,半身不遂的我不是会让他更厌恶吗?但他却始终不肯走,也不肯去办离婚手续。他开始学着照顾我,我不能走,也不能躲。他非常笨拙,经常弄翻这个,弄坏那个,我也不说话,这样的他在我的眼里非常陌生,我倒情愿他决然地走开,然后我可以自生自灭,我可以用恨他来度过我的余生,可以不用这么自责,可以安静地想着过去,想着未来,想着我可怜的失去自由的儿子。
我有空就看超脱的帖子,前后几百条被我翻了无数遍,他的一字一句都用刀子刻在我的心上,让我在疼痛中,反省过去。每一次回首,都是撕开刚刚要愈合的伤口,让血再一次流出来,待到刚刚要愈合,我就再次撕开,就在这样的疼痛中,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我甚至在想,算了吧,如野草一般悲哀的一生,就这样结束吧!
宋大志看到我如此,他一如既往地帮我做饭,喂我吃饭,还找人帮我输液,我无力抗拒,只能任由他折腾。之后有一天,宋大志突然拿回来一封信,我看到来信地址,居然是超超服刑的监狱,用颤抖的手撕开信封、打开信笺,我终于看到超超熟悉的笔迹,虽然信并不长,但如一支强心剂一样,给予我无穷的力量。
妈妈:
提起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这一次是真诚地唤你妈妈,妈妈,我多么盼望你可以和别人的妈妈一样,可以换到我的位置来看看我都面对了什么;我多么盼望你可以和爸爸好好相处,不再天天吵架;我多么盼望着你可以在我错做事情的时候,对我说我到底错在哪儿,甚至你让我明白错在哪儿之后,你打我,骂我,我都心甘情愿地接受,你知道吗?我曾多么盼望着。
现在,我终于失去了自由,我原本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当我第一次拿不属于我的东西时,我就知道会如此。我期待你们可以看到,你们会好好跟我说,我是不对的,可我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你却不理我。妈妈,你知道,我多么盼着警察可以抓住我吗?我感觉,抓住我了,我也解脱了。
妈妈,我不恨你,真的。爸爸最近经常来看我,他对我说了你的身体。我想请你为了我好起来,因为,我也在为了我自己,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去重新做人。我很好,很平静,我会认罪伏法,还会好好学习。虽然有点晚了,但我知道错了。妈妈你再等等我,等我出来,我照顾你。我已经长大了。
儿:超超
捧着这张纸,我嚎啕大哭,仿佛想将多年来的痛苦都发泄出来,仿佛在向全世界都证明,我的儿子,我犯了错的儿子并不是无可救药,我的儿子超超,他依然还有希望。为了他,我必须坚强。
许是儿子的信让我看到了希望,我逼着自己多吃多活动,身子居然慢慢好了起来。宋大志也锲而不舍地送我去就医,在针灸按摩理疗的帮助下,我的腿居然慢慢有了知觉。两年后,终于可以行走了的我,迫不及待地去看超超。当在会见室看到超超时,隔着透明的玻璃,我们都泪流满面,我将手贴在玻璃上,超超也将手隔着玻璃贴住我的手,好像我们是第一次这样将手心和手心相对,两年不见,变得更加健壮和黝黑的超超看起来身体不错,他擦干眼泪笑着唤我,妈,妈妈,妈,我想你。
超超,超超,妈妈,妈,妈妈对不起你呀!我实在无言面对他,掩面低头。
妈,我挺好的,知错能改的就是好孩子,你看我,我还学会了缝纫呢!等我出去,我们开个缝纫铺,妈妈收钱,我干活,我们一起打拼生活。妈,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之前一直在信中和超超互相鼓励,无话不谈,但真的见面,我总是走不出那种窒息的感觉,那种自责的窒息,让我始终不敢面对超超,但超超却一改往日的麻木,冷漠,他主动向我说他的近况,还满面笑容,这更加让我心疼,更加自责。
超超,我没,你爸爸,他……我的嘴巴仿佛不听使唤,张嘴结舌地说不成一个句子。
妈,我都懂得了,爸爸也是为我好,他经常来看我,鼓励我,还跟我说你的近况。妈,我错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不应该让你离婚,你们都在我们身边,我真的感觉好幸福的,妈,你不要哭了。超超越这样说,我越难以自已,捧着话筒,我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一年后,因为表现良好,减刑一年提前出狱的超超终于回家了,我和宋大志一起去接的他,他牵着我们两个人的手,我们两个人都可以感觉到他也许布满老茧的手,将温暖传递给我们。这是一个雨后的清晨,阳光倾泻下来,将所有的花草树木都镀上了一层金边。走在空气清新的路上,我们三个都仿佛重生了一般,那样紧紧地紧紧地牵在一起,一起向着阳光,努力地前进。
背后“啪”的一声关上的大门,我们谁都没有回头看,我们坚信,虽然我们现在都是一无所有,但我们有爱,有信念,有梦想,那我们的明天就会是同样美好的明天,我、宋大志、超超,我们是和谐美满的一家人,是在失去中读懂曾经拥有的珍贵,是在磨难中读懂曾经拥有的幸福,是在坠落谷底之后,才相聚在一起,一起齐心协力地也许艰难但却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爬的幸福的知足的一家人。
曾经窒息的痛苦已经过去,曾经一次又一次的错过已经过去,曾经深坠的迷途已经过去,曾经的所有已经过去,我很庆幸,每一次都我都没有放弃。
再次抱抱哈!
小说构思巧妙,抓住青少年的心理,以及行为等等,不错!这是一篇值得深思的文章!
期待姐的新作!
很多时候,孩子的错过,真的是我们的家长的责任。为了孩子,我们要善于反省和自问。
这样,孩子有希望,我们也可以收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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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的我,并没有这样做。她采用了隐忍,用自己的心去感化家人,最后如愿所偿。
然而,过程的辛酸痛苦特别是精神上所受的折磨,与地狱没有两样。来自婆婆、丈夫和儿子的各种生理及心灵的折磨,让人窒息!
小说极富现实性,给人深思!
还有就是平淡呀,你怎么在很短的时间塑造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物而又不雷同!佩服!
这篇文章写得辛苦,说来身边还真有类似的人,也许还没有到身陷囹圄,但孩子也已经濒临失去理智。
不管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错的都是我们家长。
感谢山哥的鼓励,我会一直努力的。
这样的家庭确实有,小说旨在警醒世人:父母孩子有义不容辞的陪伴成长的责任;珍惜拥有!当家庭出现问题,要么心平气和地沟通解决,要么离婚,拖,只能害人害己。
手法老练,文笔细腻,学习!真真真棒!
谢谢飞扬读懂了我想说的,这也是我今后创作的主题。我会一直尝试,多给意见哈。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喜欢真真的小说,反映的都是很切近现实的东西,读后,让人反观自身,从中受益。
我喜欢这样的研究,也在不时地纠正自己前行的方向。
抱抱姐姐。
这篇作品或这样一个故事,保持了质朴的写作,用最朴实的方式给我们讲述了一个女人的苦逼人生。故事的主人公,以第一人称“我”来叙述,叙述的是一个典型的基层妇女遭遇的人间祸福,爱自己的家,爱着丈夫和儿子,坚忍地走来的一生。
文中的“我”,最初承受丈夫的家庭暴力和背叛,儿子的不理解,可见她命运多舛,可竟然没能打倒她挑起了一家的生活。即使是一个故事,可阅读者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坚韧,获得一份现实生活真实,很多生活细节扑面而来。在这个塑造故事里,阅读者会找到生活中的影子,而且有更多的人还走在路上。
此文,属于阅读着心酸而又精彩的故事,朴讷的刻画一个苦命女人最终修成正果。对了,喜欢写字的人,或者说一个凡胎肉身,别指望感化世人,只要自己写着快乐,足矣。我们无法逃离脆弱的生存,能做的事情就是打量同类,再打量自己,然后落笔,构成一份自己世界观的基础。我想,此文的诞生,来自于作者喜欢探究世俗人生的各色人物,这便是文化。
作者算是窥得生存的真实,将思路拓展成文,将思维结晶成可视的物,我来阅读了。
我并不想制造这种窒息,因为这种窒息让我很厌烦,但我却又逼着自己沉浸其中,去体会另外一个人的一生,去尝试站在我生活之外,用别人的眼光来审视自己,然后让我懂得,也许生活中会有一些不容易,但我是一个惜福的是,是一个努力生活的人。而我给我的小说主人公一个幸福的结局,也是在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每一个人都不应该放弃。
丈夫的行为,婆婆的行为,儿子的行为,家庭的负重,生活的负重……一一都让人感到前路漫漫而黑暗。
可是,女主人翁的坚持与伟大,让原本黑暗一片的生活转为光明……
敬佩文中的女主人翁,读的时候,我还在想,如果是我,或许,我在婚后不久就对一切撒手了,,,,
这,或许就是有所付出,总会有所收获吧。只是,收获的时间的早与晚而已。
问好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