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妈,我好想你(小说)
张家堂份里的亲戚,也去劝叶子的舅妈,舅妈在大势所趋下,顺水下了台阶,过来劝叶子别哭了。叶子利用这个机会就说:我办歪了事以前有亲娘遮,以后,我没有亲娘了,要靠您舅妈来遮。舅妈被叶子的激将法将住了。
叶子的妹夫脑子不开窍,还在唱独脚戏,双手抬着台子的边,想掀翻一桌子的酒菜,叶子亲生娘家的弟弟见状,忙说我也喜欢喝酒,我俩再来一杯,把妹夫劝到另一间屋里,众人七手八脚协助食堂里的人把杯、碗、碟子收走。舅舅也过来说了几句,总算顺利地完成了告别仪式。
叶子沉思着,妹夫娶了这个弱智的妻子确实不幸福,这是他的可怜之处,他的可悲和可恨之处是,他本可以离婚寻找他应有的幸福。结婚的时候,因为妹妹顶替父亲,是个国家工人,能娶到拿国家工资的老婆,那时候确实是个让人羡慕的婚姻。LU娶叶子的时候,叶子是个农民,LU好些同学和同事都说,再怎么样,那怕娶个在食堂的勤杂工总比向阳花好,将来孩子总归是个国家户口。
妹夫与妹妹结婚不久,发现妹妹弱智,其实叶子的父亲一开始就不同意这桩婚姻,觉得距离太大,女方越是不同意,男方越是慌,就急急忙忙结了婚,父亲不舍得说出女儿的弱智,只是长叹一声。
后来叶子一家都同意离婚。而妹夫听别人说叶子的父亲有钱,那时候有8万元确实不算少,还有房产。可是,8万元放到21世纪,算什么钱,叶子为父母请保姆,还有医疗上需要自己出的费用,要两个8万元不够花。房子年久失修,早已成了一堆废墟。他不甘心,但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于是舅妈给他出主意,盯叶子的鸡场……实在是空想,一点证据也没有。这是他贪财的结果,自己不幸福狗咬走路人。
妹夫感到憋屈,三十多年委屈的婚姻,到头来梦中的金元宝成了铜疙瘩,高期望落空又说不出口,为了出气,找些歪理来胡闹,越发让人觉得可怜之人的可恨之处。叶子更感到委屈,从小被曹家领养,一人独挑赡养父母的担子,还要照顾弱智的妹妹,防止妹夫与妹妹吵架,所以尽量给予援助和关心。几十年的担当却成了别人眼里的丫鬟,感到非常的怨。
妹妹没有孩子,叶子可怜妹夫,妹妹的10万元存款,全给了妹夫,妹妹的十万元里面,有三万是母亲来启东的时候给她的。到现在再加上利息应该是五万元,还有五万元,是妹妹平时退休工资的积蓄。
叶子反复回忆,觉得与舅妈从来没有过纠葛,自己一直非常敬重她,她是长辈,所以对舅妈的话能顺从尽量顺从,不能顺从的也只是唯唯诺诺地打哈哈。小时候大家都说叶子是个十分听话的小孩,舅妈也很喜欢叶子的。稍大一点,表弟、表妹的鞋子、围兜都是叶子做的。
舅妈突然变脸,为什么呢?叶子千思万想找不到答案。用叶子大哥的话说:她喜欢挑刺,不这样闹一下,就觉得她没有本事,就不像娘家人了。
叶子想想也不对,这样交好的舅妈与外甥女,除非有利益作祟,不然怎么翻得起脸,无端地在众人面前不计后果地肇事,想想舅妈平时是个精明的人,怎么能如此不顾脸面,从一开始的幕后跳到幕前。
叶子一边沉思一边往火炉盆里添黄纸。叶子母亲的骨灰盒安放在母亲厨房里的碗橱顶上,叶子凝视着母亲的遗像,轻轻地鞠了一躬,对着母亲遗像说:“姆妈,以后我想您的时候,只能对着您的照片说话,希望您能托个梦给叶子。”
叶子回想着母亲骨灰盒回家那辰光,正是下午一两点钟最热的时候。一些乘公交车的亲戚,要步行一站路到公交车站。叶子眼看着他们顶着毒日头,可是,叶子捧着母亲的骨灰盒,活动不开,他想找儿子和女婿开车送一下,可是,烧好了纸房子,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母亲遗体火化后,妹夫也正常了,说要一起把母亲的骨灰盒送回母亲房间。叶子就让妹夫的外甥女开车跟着自己的车,一起回到母亲的房间,安放好骨灰盒,从家里拿一条新毛巾,端一盆洗脸水放在骨灰盒前,再装一盘桂圆放在母亲骨灰盒前面,随后烧了点黄纸。
叶子看着亲戚们汗流浃背,于是叫大家到叶子开着空调的书房休息,让LU开个西瓜,自己出去叫工人给妹夫、妹夫外甥女及其他亲戚每人装了一盒鸡蛋。
天气太热,这两天也够辛苦的,大家拿了鸡蛋都想马上回家,儿女们因为要顺便带一些亲戚回崇明,就和大家一起走了。送走亲戚,剩下叶子和LU,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呆地坐在书房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子又去给母亲烧了点黄纸。夫妻俩几天没有顾问鸡场里的生产了,LU终于站起来去了鸡场……
留下叶子一个人,脑子里全是母亲,全是她哭母亲的调子,有时候也有妹妹。天快黑的时候,LU回来了,问:晚上吃什么?叶子才回到现实,开开冰箱,家里什么也没有,就说:下点面条,炒点鸡蛋。
吃完面条,叶子穿过漆黑的院子,又独自来到母亲的房间……
想到这里,叶子抬头看看日历,今天本应该是八月六日,可是,母亲屋里的日历还停留在七月二十四日。母亲去世后,叶子习惯性地每天去几次,十四天里,叶子不舍得去撕这个日历。叶子站起来用毛巾把日历上的灰尘擦去,又往火炉盆里添些黄纸,重新坐到沙发上,觉得鼻子有点酸酸,接着滴下几点鼻涕,用手一抺,吓一跳,原来是血。叶子用毛巾捂着,依依不舍地回到书房,用药棉塞住鼻子,躺在书房的宽凳上,觉得好独孤,她想起还有舅舅。记得母亲大殓那天舅舅说左胸有点疼,于是给舅舅家打了个电话,是舅妈接的,今天,舅妈非常客气,叶子听到舅妈和蔼的声音,一下子又哭了,哭了很久很久。
叶子给妹夫写了一封信,又给妹夫的外甥女打了电话。
妹妹没了,母亲没了,叶子不能失去活着的亲人……
保姆回家过春节前后几十天里,母亲几乎没有起床过。年初八保姆来上班后,因为天气渐渐暖和,母亲又能起床与保姆去村里走走。叶子心里很高兴,希望母亲从此回到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