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妹儿，你看你今天一出门，就收获了一部手机！开门红哦！哈哈。”刘洋微笑的脸颊上闪烁着赞许的目光，她来了一个令陈欣然丢失灵魂的举动：狠狠地抱着陈欣然，在欣然的脸蛋上亲了两大口，留下叭叭的脆响声。
　　 “手机？电话吗？我也有手机了……我……表姐，怎么打电话呀？教教我呀！”陈欣然听见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才回过神来。她打开了双手抱着的盒子，看到一部崭新的黑色摩托罗拉手机，激动得跑到刘洋卧室里叫喊。
　　 第二天，刘洋在出门上班前，给陈欣然买了一张手机卡，并教导如何使用手机，也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强子的号码保存到了手机里。
　　 “喂，涛娃子，你还好吗？你晓得我是哪个不？”陈欣然独自在家时，第一时间打通了千里之外的老家乡镇村委会电话，并几经周折地听到了杨涛的声音。
　　 “欣儿，我早晓得是你了！陈伯伯告诉我说你来电话了，我裤子都没穿就跑来了！欣儿，你还好吗？你找到工作没啊！你表姐对你好不？这不是公用电话吧！这手机是她买给你的吗？她的公司，你还没去看过吗……”
　　 “好，很好！你咋这么多问题哦！对了，你说你裤子没穿？哈哈哈，你不会光着屁股出门的吧！好哇你，你在家里竟然不穿裤子！那你……你……你是不是和王丽两个……”陈欣然突然想起了在夜巴黎的那天晚上，在那小包厢里所见到的，她的心莫名其妙慌乱起来。
　　 “你说啥子哦！想到哪儿去了哦！王丽回家了，她现在不像以前读书那会了，是不可能天天住在我家的！哎，你呀，我不是早说清楚了吗？你如果真想嫁给我，就早点回家来啊！我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妈老汉……”
　　 “你以为我不想早回家啊！可是现在回家能有什么用呢？王丽家那么有钱，而我在外面苦苦打工了三年，那几个钱能干啥？我要回家在咱村里盖最漂亮的楼房，给两家老人最幸福、最奢侈的晚安生活！我要让你爸妈亲自来我家提亲，这我不也是重复申明了多次的吗……好涛娃，你就等等嘛——除非你真的喜欢上了王丽，想好了抛弃我们十多二十年的感情！”
　　 “说啥傻话呢……要不我也出来哇！我太想你了……欣儿我给你说，王丽昨天晚上跟我说，她也很想出来见见大世面！你安顿好了，进了表姐的公司了，也给表姐说说，把我和她也介绍来，好不？好歹你们也是同班同学啊！再说了，你们两个的关系处好了，对我们不是更有利吗？”
　　 “你……你个瓜娃子！你满脑子念叨的都是王丽！还昨天晚上？你刚刚不是说她已经回家了吗？瓜娃子！龟儿子！王八蛋！你一直在骗我……你去跟她私奔吧！你跟她去浪迹天涯吧！再也不要找我，联系我了！姑姥姥算是看透你了！”陈欣然愤怒地挂了电话，把头蒙在被单里痛痛快快哭了个够。从此,陈欣然对王丽，由朦胧的怨气正式转型为恨！恨，是如此猛烈地腐蚀着大脑细胞。
　　
　　 （六）
　　 A城，二零零九年初夏。陈欣然已经在刘洋身边待了两年时间。期间，陈欣然并没有全面了解到刘洋圈子里的相关事宜，她能见到面的只是一些熟面孔。档次不一的娱乐城以及在不同的夜总会里上班的风流女，还有一部分是电视香港连续剧里叫的古惑仔们，当然也有一些衣冠楚楚的官场人士。刘洋告诉她，他们有一个共同名字：瘾君子。她能做的只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进书房，不多问、不擅自露面于人前。她在刚开始知道这些时，朦胧中也曾经有过犹豫，有过动摇。只是，她无法抗拒刘洋每次行动，都会成功，而那成功是有着巨大喜悦的成就感。那是世界上最具魄力的刺激感，优越感，销魂感！22岁的陈欣然，凭借着父母恩赐的容貌和优越的身体条件，在刘洋的培养和熏陶下，头脑越发灵活、思维逐渐敏捷，整体气质已经有了明显地改观。强子曾经多次悄悄告诉她，在刘洋组织并掌控着的瘾君子团伙里，她成了大家默认的二姐。她在刘洋的精心部署，细心交代、亲自带领下，成功完成了三次大交易，每次刘洋分给她的钱，她都把一小部分寄回了家，留下一大部分自己存了一半到银行，一半用于自己平时的穿戴花销和消遣时光的赌资。陈欣然在众多追求者的恭维下，特别是她自己明确感觉到强子对她实实在在地付出了真心以后，强烈压制自己不与杨涛取得联系。但她几乎每晚都会梦到故乡的小路，梦到儿时在杨涛背上的自己。每次她都会被自己的眼泪刺醒，可那次和杨涛的通话又及时出现。她知道，此生，她难以放下这份痴情。自然，她心里对王丽的愤恨也越发浓厚，胸膛的那团怒火烧到了喉咙管。
　　 那天，刘洋带陈欣然刚刚做成一笔交易。陈欣然回到家后，见刘洋进了浴室，偷偷打开了书房的门。
　　 没过两分钟，刘洋包裹着一条浴巾，水淋淋地跑进书房。她发现陈欣然的动作的一瞬间，直感天旋地转、眼冒金花！刘洋忽视了浴巾地滑落，那流着水珠的玉体对着整个书房在狂怒。
　　 “陈欣然……你在干什么？？蠢货！王八蛋！！！”
　　 陈欣然匍匐在书桌前，动作熟练地把那蓝色液体瓶的软管接好，按下打火机，一股迷魂腐骨的气息冒出头来。她闭上眼睛，用鼻孔美美地深吸了一口。身后突然传来惊天霹雳地怒吼，接着她的身躯被一双湿淋淋的玉手，重重地甩离了书桌。
　　 “表姐，我……”陈欣然在这突发之际，完全懵了。腰际传来骨裂的疼痛，侧身一看，自己被甩到堆满货品的钢丝床上，腰背刚好顶在一个铁皮箱的一角。她滑坐在了水泥地板上。
　　 “啪！啪！啪！”陈欣然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脸上早被扇得青紫条印，嘴角慢慢流出猩红的血。
　　 “你干嘛啊！我不就是偷吃了点吗？我给钱还不行吗？他们个个都自由自在的吃肉喝酒，为什么你就一直不让我进来……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我让你吃！我让你吃！！我让你嘴硬！蠢猪！蠢货！！！”刘洋的光脚丫，虽然是嫩嘟嘟的，但是力度却不小，那一脚一脚踹在倒地的陈欣然身上，是从未有过的疼痛。
　　 “别打了……表姐……蠢货？为什么呀！刘洋……你就没吃过吗？我见到你带着大家进入这房间很多次，你敢说你就没动过……你从来只是交代，可是从来不说为什么……”陈欣然蜷缩在地，不知是疼痛还是瘾来了，身躯不停地颤抖着。
　　 “蠢猪，你是我亲亲的表妹啊！不是我妈一再央求，我会接受你吗……我带你来身边，也只是想让你赚更多的钱，要你学会如何在这样的社会上立足，生活！我为什么时刻在监督你，不让你进这道门、不让你碰这个！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刘洋捡起地上滑落的浴巾，包裹住自己下半身，蹲在陈欣然的面前。
　　 “这是冰毒，那是海洛因！这些东西能使人形成瘾癖的药物，使人体体能产生适应性改变，形成在药物作用下的新的平衡状态。一旦停掉药物，生理功能就会发生紊乱，出现一系列严重反应，使人非常痛苦。为了解除痛苦，就必须定时用药，并且不断加大剂量，使吸毒者终日离不开毒品……”刘洋无声地哭了起来，她把毒品对人体的所有厉害关系以及法律上的强烈打击要害，一一对陈欣然说明了。刘洋的脸颊上，颗颗晶莹的泪水滴落在地板上，陈欣然有一秒钟清晰地听到那是心的撕裂声。
　　 刘洋把陈欣然扶着站了来，并搀扶着进了自己的卧室，放在圆形品牌公主床上。她找来酒精和棉花，用纯棉洗脸帕给陈欣然清洗脸蛋以及手臂和背部。眼泪无声的在刘洋脸上流淌着，她的心脏被狼群撕咬着：这些年来，自己亲手发展并掌控的组织团伙里，有太多鲜活的年轻生命因为沾上了毒品，最终不是被法律控制就是扑向了死亡之路。有的少男少女还是自己亲自物色，亲手一步一步诱惑、培养、推动。其实，很多时候，她挺憎恨那些没有丝毫意识抵抗力，对美色以及金钱有着膨胀无度的贪欲之人。因此，她也曾经规劝过很多人，也曾经力图想做个好人。可是无奈这‘吃肉喝酒’已经在社会上形成无孔不钻的现象趋势。站在高处的她，为了父母的心愿，为了完成自己的诺言，也只能步步维艰地捍卫住自身的安全，别无选择地继续前行。从表妹陈欣然加入到自己生活圈子那天起，她就有了一个崭新计划，再用三年时间，寻觅自己失踪的爱情，努力心中的愿望。三年以后，不管老鹰是否出现，不管心愿能否实现，自己将带着表妹回到贫瘠的老家，用自己积累的资金在燕子村庄真正建立一家企业公司，发展乡村建设。然而，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表妹陈欣然会抵抗自己的交代，进入书房，并发现了书房里陌生人根本不易察觉的隐蔽在墙内的机关，并偷偷吸上了冰毒！这成为她人生最大的失误，也是对自己不可原谅的过错……
　　 陈欣然第一次躺在刘洋的床上，她笑了。因为体内有了冰毒的侵染，身躯上的疼痛感在悄然褪去。面对着表姐从未有过的震怒神情，陈欣然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了。她压根就不知道，刘洋从来没让毒品进入自己的体内，她亲眼所见刘洋多次带人进入书房，况且刘洋又是这庞大组织里的大姐大，怎么可能做到不沾染？见刘洋不曾开口说话，陈欣然渐渐睡着了。
　　 深夜，陈欣然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刘洋的怀抱里。刘洋面容憔悴，眼睛紧紧地盯着陈欣然，脸颊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醒了？难受不？我熬了点小米粥，还是温温的，起来吃点哈！”刘洋见陈欣然醒了，赶紧抽出手腕，活动了两下手臂，侧身从床柜上端来一小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一手扶着陈欣然的背部。
　　 陈欣然慢慢坐了起来。双手捧着精致的小瓷碗，眼泪在那一刻哗哗而下，掉进嫩黄的小米粥里。刘洋用手理了理欣然额头上的发丝，静静看着被自己揍痛了的表妹，抽缩着鼻息，拿着汤匙慢慢把一碗米粥喂进肚里。刘洋在心里再次确定自己的思路，她要让表妹多知道自己的一些事，也要表妹说出自己的心事。因为她知道，欣然这绝不是第一次‘吃肉’，一定有很重的心事。
　　 那一晚，刘洋告诉了陈欣然，自己是在高中毕业后独自去缅甸旅游时，在玩耍中不慎被卷入到贩毒组织团伙。幸运的是随即遇到了一位叫老鹰的外国男人。在老鹰的帮助下，她顺利脱离险境回到中国。然而,老鹰随后来到中国找到了她。在老鹰金钱与真情的双重攻击下，刘洋很快陷入爱情沼泽地。同时，老鹰也带她进入到了毒品交易市场，并无声无息地在A城成立了一个有着海外关系网的核心组织团伙。亲手教导、培养她如何掌控组织人员，如何与警察玩迷藏、如何用童子身养护容颜、如何保护自我安全。几年以后，她俩的爱情升温，在积极准备着步入婚姻殿堂之际，老鹰顺利地推动她坐上了大姐大的位置。一个月以后，老鹰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刘洋经过多方打听核实，老鹰并没有落入各个国家的法网，她立志要找到失踪的爱情。从此，刘洋就一心在这个领域里滚打摸爬，凭着老鹰教会自己在毒网里生存的保护手段，在人际关系中运用得游刃有余，可是在法律面前，一直是在刀口上寸寸步行着。
　　 刘洋拿出一个已经泛黄的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给陈欣然看那白色的纸张上留下的四句话：贩毒不吸毒，吸精不付津、交情不滥性、玩法不玩命。
　　 “这是他走后我在枕头底下找到的……”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这些我会慢慢告诉你，你先说说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也是为了爱情……”
　　 “爱情，玫瑰花语……难道你真对强子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强子一直以来在极力保护着你，爱护着你，你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而为？他可不是一般的男人……还有阿黑呢？”
　　 “我……表姐……”陈欣然详细回忆了自己与杨涛的故事，并再次明确了今生今世非杨涛不嫁的决心，最后她再三央求刘洋答应她回老家把杨涛接出来。刘洋考虑再三说，如果欣然能从此断了‘吃肉喝酒’，不再吸毒和滥交，她会考虑。
　　 刘洋在后来的几天，因为要照顾陈欣然，一直没有出门。姐妹俩在讨论着爱情对策和生意经的权衡利弊，力求最完美的计划。刘洋不失时机地向陈欣然坦诚了女性养颜的最高秘籍，并一再督促欣然要在以后的日子里，随时随刻对自身的保护意识必须达到最佳状态。当天，强子被指派为陈欣然的贴身侍卫，住进了她们家。陈欣然断断续续戒了多次毒瘾后，刘洋和强子相信了她的伪装。
　　
　　 （七）
　　 二零一零年，深秋的一个傍晚。A城，市中心最大的一座纵横交错、五彩斑斓的立交桥。陈欣然，戴着一头黝黑顺滑的齐耳假发，身穿一件高档中长红色风衣，里面是一套白加蓝的标准新校服，脚上一双配套运动鞋，没有化妆的脸上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她站在立交桥上的第三层，也是最高一层。抬眼望去，高楼林立，两条桥道上车水马龙，人行道上，熙来攘往的人群，像潮水涌动在亮洁如新的扶栏边。霓虹刺眼，灯光恍惚，亦幻亦真。立交桥的最下面是涛涛江河，抬眼望去，雾气迷蒙看不见彼岸的山岚；风过微澜，江河的尽头伸向了远方无人知晓的地方。只有流光溢彩的霓虹灯闪着迷乱的光，迷惑了人眼，迷乱了人心……
　　 “城市的灯光再华丽、也挡不住这世界的悲戚！”陈欣然很吃惊，自己竟然能念叨出这样的句子。她想是不是每个人在结束生命之际都会从嘴唇里吐露出灵魂原始的话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是不是这道理？是的，她的确是做好了万全准备，就在这座城市最豪华，最靓丽，最大的立交桥上结束自己的生命，把自己这肮脏的身躯与扭曲的灵魂投进这条不知名的江河里。肮脏？扭曲？哦，是的，这话是杨涛说的！杨涛，你为什么要把那束最鲜艳的玫瑰花抛弃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