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小说】铁哥们 ——及老战友刘健
大家一定会奇怪,刘健既然已经有了恋人,又怎么会和我这样黏糊?有空不会去陪女朋友吗?是的,这里面有个重大的原因,那就是梅子结婚了。当然,新郎一定不会是刘健!
铁哥们(六)
还是从头开始……
刘健和梅子开始热恋了。
可就在不久以后,刘健参与了我们连队关于“真理”的讨论,因为他发表了几篇关于应该怎样客观看待真理和“毛泽东思想”的大字报,被戴上了一顶“现行反革命”的帽子关进了群专队。这一关就是多半年!等刘健从群专队出来的时候,梅子已经结婚了。她嫁给了当地一个村干部的儿子,一个没有文化,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为了什么?就为了生存!
梅子体质很差,几乎没有能力挣下工分来养活自己,初来宁夏靠杭州家里接济。以后,“文革”开始了,梅子的父亲因为曾经是资本家,不断被批斗,他受不了了,就跳了楼……梅子失去了家庭的接济变得难以为继。
她和刘健好了以后,本希望可以借这个关系调进兵团来。
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想到,其实当初要进我们这种建设兵团,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因为我们是有编制的。当初算准军事编制,其实就是国营农场编制。们的工资标准就是参照的农垦部制定的农业工人标准。初去都是农一级,工资是24元。就因为是个国营单位,不用说是当初,就是现在,调进和调出都不容易。
刘健和我遇到是同一个问题,自己的心上人没有办法调到身边来。在那个年代,不在自己身旁的爱人又怎么去保护她们?如果她们迫于生计而离开了,我们有理由去责怪她们对爱情的背叛吗?
刘健原谅了梅子,而且还是那么的爱着她,依旧爱的发狂。梅子呢?梅子当然不会爱她那个什么也不懂的丈夫,爱的还是才华横溢的刘健。
这样问题就来了,那可是个从思想到行为都封闭和被禁锢的时代!她们这种爱情,在今天属于婚外情。哪怕你们有一千条、一万条理由,总是不合法的婚外情!至少会受到道德谴责,甚至可以告你个破坏家庭罪。
在当初,那就更加严重了,可能立马把人抓起来!
她们两个经常偷偷约会,我劝过很多次,无效!刘健是我哥,他根本不把我这个小兄弟的规劝放在心上。他曾经非常明白的告诉我,为了他的爱情,他敢挑战全世界!失去爱,毋宁死!
直到有一次,为此我和刘健之间发生了重大分歧……
铁哥们(七)
我又是和刘健一起回北京探亲。到了北京以后,他才突然告诉我,梅子也在北京,住在她舅舅家。她舅舅家在林业设计院家属院住,要过几天才回杭州去。他希望我陪他们去天安门拍几张照片。我家有一架老式照相机,什么牌子忘记了,就是我们三兄弟一直拿着玩的那架。在当初已经是很罕见的宝贝了。
我考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我想和梅子谈谈,劝劝她离开刘健。
那是冬天,天气很冷。我们都穿着大衣。在天安门看见梅子的时候,她也穿着一件长的毛线大衣。梅子长得满漂亮的,难怪刘健爱的死去活来。
我给他们拍第一张合影照片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梅子怀孕了!
这个意外发现,惊出我一身冷汗。我一点玩的心情都没有了。很勉强的玩到下午,我和刘健一起把梅子送回她舅舅家里。她舅舅没有在家,我们坐了很短时间就告辞了。很显然,刘健和梅子都不希望在这里遇到舅舅。
回来以后,我直截了当询问了刘健。他倒是很坦白告诉我,孩子就是他的!
我一听脑袋都要炸了!逼着追问他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刘健告诉我,梅子打算和丈夫离婚,这次会杭州就不回来了。我很担心后果,又追问他,如果梅子的丈夫找到杭州闹起来怎么办?刘健居然说,他已经想到了,所以过几天他要回通县去一次,去求后妈收留梅子躲一段。
我突然觉得刘健变得那样头脑简单,而且愚蠢极了。这样的事情是可以靠躲就躲过去的吗?还有,居然为了梅子,他要去乞求一辈子没有对他好过的后妈!真是已经不可理喻了。
我问过他,梅子的妈妈,还有这个北京的舅舅,对梅子的婚姻怎么看?是否知道他和梅子的关系?刘健说,他们不知道梅子和自己的关系,更加不知道梅子怀的是他的孩子。至于怎么看待梅子的婚姻,他也不知道。因为梅子不肯提。
我被刘健和梅子的事情搞得心情很坏。我觉得他们这样会出大问题,可是,我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劝阻刘健。
那几天,刘健天天出去,一出去就是一整天。不过到晚上还是回来的,只是很晚,我估计每次都是赶末班车回来的。
大约过了一周,刘健突然提出要回通县去。我问他去几天?他说大约3到4天就够了。我又问他,梅子是不是已经回杭州了?刘健告诉我,他们决定了,梅子不回杭州了,等他从通县回来。如果通县办好了,梅子就去通县;如果后妈不答应,他们准备流浪天涯。刘健说,他父亲有一笔遗产是指定留给他的,现在在后妈手里。要是后妈肯接纳梅子,这笔钱不要了;如果她不肯,就要到这笔钱,带着梅子去浪迹天涯!
铁哥们(八)
刘健走了,带着强烈的冲动和自信走了。他要去为自己的爱情做最后的奋争,却把我推到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如果这一切都发生了,虽然与我无关,我却是唯一见证人。一旦出现非常严重的后果,我必有难以推卸的责任!因为我已经从刘健的神态中看到他必死的决心!他们如果真的执行私奔计划,在走投无路之后一定会选择殉情!我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
我很果断做了个决定:去找梅子谈谈。由我说明利害关系,希望梅子可以理智的处理好感情问题。
我独自去了林业设计院,找到梅子舅舅的家里。
很不巧,梅子的舅舅居然在家。我处于进退维谷的尴尬中。
梅子的舅舅指着我问:“小梅,这个小伙子是不是院里反应一直来找你的人?”
我一听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坏了!刘健和梅子的交往已经被林业设计院的人察觉了,而且还告诉了她舅舅。看来梅子的舅舅今天没有上班,就是在等刘健。想到这里,我倒有些庆幸,今天来的是我,不是刘健。
梅子在摇头。
我大大方方的对梅子舅舅说:“舅舅好。我叫严鹏。算是梅子的一个朋友吧。我可以坐下来说话吗?”
梅子的舅舅有些意外,梅子却神态更加不安起来。
舅舅没有太多的迟疑,便表示了同意。
“你好,小伙子,请坐吧。”
我礼貌的侧身端坐在舅舅对面的凳子上,说:“谢谢舅舅。”
“你想说什么?是找小梅吗?”
“是的,我今天专程来找梅子谈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我知道舅舅可能对有些事情已经有所耳闻。能不能让我先和梅子谈一谈?然后我再详细和您交换意见?”
我来一个单刀直入,大大方方的说明了来意。
舅舅大感意外,梅子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舅舅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点头,就站起身走到自己屋子里去了。
等舅舅一走,梅子急急忙忙的说:“你来做什么?不是添乱吗?舅舅什么都知道了,现在怎么办?舅舅正在逼着我马上回杭州去!你又来了,你还要和舅舅谈!你到底打算说什么啊?”
我却异常冷静,心平气和的对梅子说:“梅子,你可以先安静下来吗?这件事总要有个结果。你不会想就是一直这下去吧?”
我的态度开始对梅子的情绪产生影响,她渐渐平静下来。
梅子给我倒了一杯水,幽幽的说:“叫我该怎么办?”
看她可以平静的听我说话了,我开始叙述我的观点。
我很直白的告诉她,他们的想法行不通!而且我反对!我不仅仅是口头反对,我会用具体行动来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当然我分析了很多情况,非常明确的说明了,假如他们真的私奔,唯一的结局是双双殉情!我做为他们两个人的好朋友,一定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看得出来,梅子真的很爱刘健。可是她也很无奈,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面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她根本连私奔以后怎么生活,该怎样去浪迹天涯?……所有问题一点没有考虑过。
我不想给梅子一点幻想,问了她很多具体问题。比如,孩子生下来以后怎么办?两个浪迹天涯的情侣,带着一个襁褓里的婴儿,有可能生存吗?还有,他们就这样一走了之。永宁梅子的夫家会采取什么措施?我们兵团又会怎样处理这件事?他们真的可以找到没有人干预的世外桃源,去过自己希望的追求的爱情生活吗?……
最后,梅子终于问我。
“大鹏,帮我们拿个主意吧。我真的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我摊开了自己的打算。我要梅子马上回杭州去把孩子打掉。然后切断和刘健的任何联系,处理完孩子以后回永宁去办理合法离婚手续,办好离婚以后再与刘健联系。
我告诉梅子,这是唯一可以合法争取他们爱情有个好结局的办法。如果他们是真心相爱,那么,这样的暂时分手只不过可以算是一次对爱情坚贞度的考验。
我另外告诉梅子,如果他们不能接受我的建议。我会和她舅舅联手,并且通过林业设计院的力量,坚决阻止他们在北京的来往。就是回到宁夏以后,我也一定会竭尽所能的阻止他们继续秘密未来。
梅子一半被我的理由说服,另外一半被我的威胁吓住了。她终于答应尽快离开北京,也答应了不再和刘健联系。
铁哥们(九)
我还是不放心,我和梅子一起请出了舅舅。我向梅子的舅舅彻底摊牌,并希望舅舅配合我,马上送梅子离开北京。舅舅非常赞同我的观点和做法,他很干脆的要梅子立刻整理东西,当天夜里亲自送梅子回杭州去。同时,舅舅也希望我想尽办法劝阻刘健,不要让他采取任何一种行动接触梅子。
……
梅子终于走了。我把她一直送上火车,看着火车在我的眼帘里消失以后,我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家。
梅子是被我强行劝走了,我却不知道,自己将怎么样面对刘健回来后的大发雷霆?我甚至想到了最坏的结局,我和刘健可能从此断交!说不一定这个家伙在火头上会找我拼命!
三天以后,刘健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了。看他的脸色,我已经知道他此行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他放下行李就把我拉到楼下去,顺手递给我一支香烟。我母亲始终非常反对我吸烟,所以我们每一次吸烟的时候,都只好跑到楼下去。
“哥们,求你了,这个忙你一定要帮!”
刘健的话叫我模不着头脑。
我问他。“到底什么事?你回去事情办得怎么样?”
“谈崩了。妈的,她不肯。连我爸给我留的钱也不肯拿出来!我他妈打算豁出去了!”
刘健越说越激动,脸上渐露凶气。
我看看他,说:“你打算干什么啊?”
“哥们!”刘健抓住我胳膊,说:“我求你一件事,帮我照顾梅子。最好你和老太太说说,让梅子在家住一段。”
“你没头没脑说什么?为什么叫梅子住到我家来?你最好说清楚。不然,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我心中已经隐约感觉到不好,这个家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刘健突然从一直挎在肩上的挎包里,取出一把约莫4寸长的匕首,在我眼前一晃,说:“我看看那个老娘们看见了这个。嘴还硬不硬?”
我一个激灵,伸手要把匕首夺过来,刘健手明眼快,已经把匕首放回挎包。说:“你别抢!逼急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心一横,故意冷冷的说:“你也不用费这个劲儿了,梅子已经走了。”
刘健一时没有明白过来,瞪起眼追问:“你说啥?你说谁走了?”
我一字一顿的回答:“梅、子、走、了!”
刘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他冲过来双手抓紧了我的衣领……
刘健紧抓我的衣领,恶狠狠的追问:“你说,梅子究竟去哪里了?”
我一点不示弱,伸手握住刘健抓我衣领的手,猛的用力一扳,挣脱出来,说:“你用不着给我来这手。格斗擒拿咱们俩一块学的,我也不会输给你。 告诉你,梅子,我让她舅舅送走了!”
刘健的眼睛里喷着火,第二次扑上来,又掏出了挎包里的那把匕首,一直抵上了我的咽喉。厉声责问:“你怎么敢!?”
我这一回没有反抗,因为我料定他不会真的下手。
“你有本事就扎进去!哥们,我是为你好!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走绝路吧?你有没有好好想过,你这样闹下去,你们两个是什么结果?你还准备了这玩意,要去扎你妈?……”
“她不是我妈……”
“她是你妈!只是是后妈。可后妈也是妈!是你2个亲妹妹,一个亲弟弟的亲妈!你真要是用把匕首架到她的脖子上,你们兄弟姐妹以后怎么相处?我记得你说过,后妈和你关系不好,可对弟弟妹妹很好,他们也很尊重你这个老大!你一旦和后妈动刀子,会是什么后果?要这样,你不如就用它攮死我算了。”
我义正言辞的责问把刘健逼到了死胡同。他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杀气,手里的匕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人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抱着头蹲在地上。
我拾起匕首,装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
这东西可不能再给他。张国林“冬眠灵”的教训,我记忆犹新!
我伸手将他拉起来,说:“起来!别这样。”
刘健勉强站起来。眼睛里虽然眼睛不像刚才那样充满杀气,可我还是看得出来,他对我有着强烈的不满与怨恨。
为了化解气氛,我拍拍刘健的肩头说:“走吧。我请你去老莫吃一顿,让你消消气?”
刘健一下就把我的手甩开,冷冷的说:“我谢了!不去!你把攮子还给我。我上楼收拾东西去,今天就搬走。咱们的兄弟情义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