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9日，我诞生在常州一个叫龙城里的小巷。
　　 想来，这条巷子叫“龙城里“，是一定与常州的别名——龙城有关了。在我国，叫龙城的地方是很多的，少说有7、8个城市都叫龙城。每个地方都有自己叫这样一个名字的历史渊源。常州之所以叫龙城，自然也是有来历的。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常州有了这样一个别称？
　　 据史料记载，明隆庆六年(1572年)，常州知府施观民建了一座“龙城书院”。书院取名龙城，可见，常州400多年前就有龙城之名。 清乾隆皇帝六次巡视江南，三次到常州天宁寺拈香礼佛，并御笔题写了“龙城象教”的匾额。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力，确认了常州龙城的这个别称。
　　 关于常州这个“龙城“的来历，就有不同的说法了。
　　 一个说法是源于古常州的城墙。
　　 常州民间歌谣唱到：“里罗城、外罗城，中间方形紫禁城，三套环河四套城”，在四道城墙中，罗城、新城都十分像一只乌龟。龟为龙种之一，于是常州有了龙城的叫法。
　　 第二种说法是因为民间传说而得名。
　　 第三个说法是因为常州出过很多位皇帝。
　　 在我国南北朝的齐、梁时代，常州先后出过15个皇帝。皇帝就是龙，常州居然出过15个皇帝，叫龙城也就理所当然了。
　　 其实，在江南诸如镇江、扬州、无锡、苏州等风景城市中，常州的景色算是最一般了，并没有无锡、苏州那种如画的景致。我所以要到常州，就是想了解自己的出生地。
　　 母亲生下我不是自己哺育的，她为我在常州找了一位奶妈，她的家就在龙城里。奶妈姓陈，叫琴娣，她的大女儿正好大我一个月。那年，奶妈就是把自己的大女儿，给了别人家去代养，用自己的奶水养大了我。这次我来常州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去龙城里8号，探望我的奶妈。 那天，我和妻子走进龙城里8号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坐在客厅的奶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这也许是因为她看惯了我的照片。或者真是心有灵犀了？因为我毕竟是她的乳汁哺育长大的。
　　 奶妈的眼神并不好，有很严重的白内障，几乎已经半失明了。真不知道怎么那天就认得出来？
　　 以后，我曾经问过她。奶妈说：“你是我奶大的，我是闻出来的，我认得你身上的味道。”
　　 这话真的叫我很感动。奶妈带我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曾经跟着我家住在上海。大约在我不到2岁时就回了常州，到我这年去常州看她，已经相隔了整整的25年。她却居然可以从气息里把我认出来。
　　 在常州住了几天，我几乎都是守在奶妈的身边度过的。常州没有什么可以玩的地方，我也不想离开奶妈。我突然有种感觉，自己回到了童年时代。真想永远孩提般的依偎在奶妈的怀里。
　　 我总是说自己有三个妈妈。一个是我的生母，一个是我的奶妈，还有一个，就是从奶妈手里接过来，带大我的上海妈妈。
　　 在常州有个称谓叫“恩娘“。这称谓实在太精确了，奶妈就是有恩与我的娘亲！
　　 自从这次以后，只有有机会，我都会回到常州去看望我的恩娘。特别是我调回苏州以后，离开常州近了，来回更加方便了，我每年都会回到常州数回。每次回去，我都会像儿时那样，把头依偎在恩娘温暖的怀里……
　　 为了医治好恩娘的眼睛，我将她接到北京住过一段时间。本想就让她住在北京，或者随我到四川去。恩娘却没有答应，眼睛治愈以后就回常州了。
　　 我调到苏州后，又去接她。恩娘却只是来苏州小住几天，就会回常州去。
　　 她总是笑着对我说：“行啦，你是个孝顺孩子，心里有恩娘就可以了。有时间多来常州看看恩娘吧”
　　 在苏州居住的时候，周边的城市里，去的最多的就是常州了。八年前，恩娘病故。那时我远在福州，得知恩娘病重的消息，我日夜兼程赶回常州，却还是没有见到老人家最后一面，心中是个永远的愧疚。
　　 常州在我的心里，永远有着最特殊的地位。
　　 掠影无锡
　　 无锡离开常州很近，也就是是6、7公里吧？虽然没有去过，却知道那是个并不大的江南小城市。
　　 在这次出门之前，曾经做过一个十分周密的计划。走什么路线？在哪里停下来？什么地方要过夜？什么地方不过夜？做火车，还是乘船？或者长途汽车？所有的细节都做过认真考虑，简直就是一份详尽的作战计划。
　　 因为无锡不大，在我的计划里是属于“走过路过，不能错过”的地方，停是一定的，留住，就没有必要了。何况无锡与镇江一样，并没有亲戚。
　　 老规矩，选择了清晨的班次，一个多小时后，已经到了无锡。下车第一件事情是去签票。
　　 这也是做过计划的好处，如果你买一张常州到无锡的票，然后再从无锡买到苏州的票，一定会比一张常州到苏州的票贵许多。你要有经常跑码头的经验，就会知道车票、船票都是可以改签的。你可以直接买一张最终目的地的票，然后中途下车后及时去改签，最少可以改签三次。只要在车票的有效期之内，都是允许的。这种叫通票，要比一段段买票划得来。
　　 我把车票改签到傍晚的车次，这样就有一整天时间来逛无锡城了。
　　 接下来是存行李，同样也是经常出门的经验，手里最好别提着东西去玩，至少做到手中尽量少提。“路远无轻担”拿着东西你是玩不好的。 这次我们离开泸州时行李就不少，沿途是有增有减。考虑到要去走亲戚，又是要住在亲戚家里打扰别人，总要带些礼物的。于是出门前，我去买了很多瓶酒。四川出名酒，泸州本身就有驰名中外的泸州老窖。另外，泸州属于宜宾地区的，还有宜宾著名的五粮液。
　　 我买好大约20瓶泸州老窖和五粮液，放进一个竹背篓里，上面罩个竹簸箕，再用细铁丝缝好。这样即安全又结实，非常保险。为了防止酒瓶子在途中晃动，相互会发生碰撞，在背篓里预先铺好的绿豆，酒瓶是埋在绿豆中间隔开的。当然，这样一背篓的分量真的很重。不过，那时我很年轻，又是体力劳动者，这点负重算不了什么。只是，我不会笨到背着这样重的背篓去游山玩水。自然是寄存好所有不必要带的物件，再去游玩了。
　　 东西存放好，我们轻装上阵，小夫妻手拉手的开始逛无锡。
　　 买一张城市地图，了解这座城市的最基本情况，这是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后，最简洁的，也是最有效的手段。我看过地图后，决定先去锡惠公园，然后回到市中心吃饭，午后再去鼋头渚。
　　 锡惠公园就在无锡西郊，离市中心只有二公里。就是以锡山和惠山命名。锡惠公园把两山合成一园，加上两山之间的映山湖，构成完美的山水合一的布局。
　　 锡山山高仅75米，相传周秦时期盛产锡矿。据传说秦大军在此埋锅烧饭时挖出一方巨石，上面有二句偈语：有锡兵，天下争；无锡宁，天下平。到了汉朝锡竭，此地便有了无锡之名。有谚称“无锡锡山山无锡”。
　　 我们从锡惠公园的古华山门入园，先去了惠山寺。惠山寺是江南名刹之一，有很悠久的历史，始建于南北朝。乾隆皇帝南巡，多次游过惠山。草草瞻仰了惠山寺后向东拐去了寄畅园。
　　 寄畅园的东部是一个南北狭长的水池，名锦汇漪。池畔有绕池回廊。粉墙上镶嵌着各种不同图案的漏窗。园中亭台楼榭错落有致，还有池边玲珑剔透的太湖石假山，构成了一幅立体的山水长卷。
　　 那时，我是对中国园林艺术没有什么认识的，也没有看过苏州园林。只是感觉很美，而且和北京那些园林很不同。却不知道寄畅园，恰恰就是典型的江南园林代表作品之一。廊池北，林木幽深处，八音涧承二泉活水，泉音叮咚。太湖石垒成的九狮台，形态惟妙惟肖、活灵活现，你可以尽量展开仿佛的想象力去，寻找腾跃、静卧，姿态各异的狮子。北京颐和园中有处与他处不同的独立国林，叫谐趣园，就是清康熙、乾隆皇帝游此园后仿建的。
　　 离开寄畅园后，去看了天下第二泉，即惠山泉。此泉还有个名字陆子泉。惠山泉开凿于唐大历元年至十二年（766～777年）。水质甘香重滑。古代著名的茶道专家，唐朝人陆羽在他的《茶经》中，称天下水品分二十等，惠山泉名列天下第二，从此得名天下第二泉。也有人称为陆子泉。上池八角形，水质最好，用此水沏茶，斟过杯口数毫米，茶水都不会溢出杯外，水色透明，甘洌可口。为了找到感觉，我特地坐在景徽堂的茶座中，用二泉水泡了一杯香茗，然后静静欣赏二泉附近景色。泉水从螭口中潺潺流出，叮咚有声。曾经听过瞎子阿炳（华彦钧）的《二泉映月》，想必这首曲调悠扬，如泣如诉的二胡名曲，就是受到此地的感染创作成功的。
　　 时间关系，我们在二泉小坐后，便离开锡惠公园，穿过市区去了太湖畔的鼋头渚。
　　 鼋头渚其实是横卧太湖西北岸的一个半岛，因巨石突入湖中形状酷似神龟昂首而得名。山石从惠山逶迤而下，伸入太湖洪涛之中。那块被神化了的渚头巨石，三面湖水拥抱，冲波兀立，显示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神鼋，昂首于碧水之中，雄姿英发。登上鼋头，极目远眺，浩渺湖水，涤尽人间的嚣尘。鼋头风光，山清水秀，浑然天成，为太湖风景的精华所在，故有“太湖第一名胜”之称。 我并不是初到太湖，曾经在几年前就到过太湖，只是去的是浙江一侧。很奇怪，为什么靠近浙江的太湖，只是一派自然景色，并没有很强的美感。沿湖也只有野趣，没有丝毫人口营建的痕迹？为什么无锡这里的太湖，竟是那般的风光旖旎，绚丽多姿？傍湖还有诸多的园林建筑，更加增加了太湖的风采。 以后才知道，太湖虽然位于江浙两省之间，从归属来说，却不是分归两省，而是属于江苏独家据有。因此，浙江对太湖石没有利用权力的，自然也是没有开发的权力。难怪同样的太湖，靠着浙江的岸边，一派荒芜，连堤坝都是破烂不堪。太湖独归江苏的无锡和苏州，实在是大自然对这两处莫大的恩赐了。
　　 小桥流水尽人家
　　 无锡至苏州很近，仅40公里。半个小时的车程吧？我们到苏州也是黄昏时分。从位于平门外的火车站下来，便叫了一辆三轮车，送我们去花街巷。
　　 三轮车有点老旧了，车夫也不再年轻，背都有些弯了。只是颇为健谈，一路上，操着糯腔糯调的吴语，向我们介绍着小城的历史。那老旧的三轮车“咯吱、咯吱”的滚过青石板铺就的马路，颠簸得就像一叶波浪里的小舟，把我们摆得东摇西晃。
　　 心里好生奇怪，这么大一条城市的主干道——人民路，为什么既不用水泥，也不用沥青，偏偏要用高低不平的石条来铺路？忍不住操起还算过得去的家乡话，向车夫询问缘由。
　　 车夫似乎有些惊喜与意外，可能没有想到我居然会说吴语吧？
　　 他告诉我，苏州在努力的保持千年古城的风貌。这青石板铺路，是当年平江城留下的特色了。
　　 心中有些感慨，也有些不解。保持一个城市古旧的风貌真的这样重要吗？我想这样的道路，对一个城市去发展现代化，势必会带来障碍吧？
　　 三轮车拐到了景德路，又拐进了养育巷，最后拐进了那条幽静的花街小巷。一路上，昏黄的路灯照着两旁的沿街小铺，还有车轮下高低不平的石板路。偶然会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过，那车夫便会打响一串清脆的铃声。很少也会开过一部汽车，卷起些许尘土。此时，小城的那种悠闲与宁静，真会叫人有种时光倒退的感觉。
　　 三轮车停在6号院门口，车夫帮我们往下拿着行李，我径直上去按响门铃。院门应声而开，门口站在一位与母亲年龄相仿的中年女子。我知道那一定就是父亲的房东陈阿姨了。父亲到苏州几年，因为文革的混乱，一直没有分配到住房，只好租房子住。花街巷6号，便是父亲在苏州的家了。
　　 陈阿姨，很清秀的一个苏州女子。我想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胚子，如今已是60来岁的人了，竟还是风姿绰约的样子。她领我们上楼。这是座三层的老式花园洋房，房型很漂亮。一道木质的楼梯通向楼上。父亲包下了她的三层楼，一共有三间。看上去，一间是父亲的卧室，一间是客厅，还有一间应该是书房了。
　　 父亲是个喜欢读书的人，记得还在北京的时候，他有一间很大的书房，沿着四壁都是高大的书架，里面摆满了各种书籍。占比重最大的是马克思全集、恩格斯全集、列宁全集、斯大林全集，还有什么黑格尔哲学、政治经济学等等。另外的重头戏是史书，像史记一类的各朝各代的史书。自然像《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西游记》，以及诸如《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琳娜》……等中外小说名著，也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