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塘里有许多男人游泳，都脱得一丝不挂。公路上常有女人驻足观看，有些调皮的男生，站在方塘边上向女人示威，逗得大伙儿哈哈大笑。女人们好象对男人不感兴趣，只对在水中游泳的孩子感兴趣，站那儿赖着不走。为了不让春光外露，我也下入水中，用仅会的狗创向前游，突然我的腿抽筋，身子沉下去。别人都离我很远，一个孩子向我游来，他架起我一直胳膊，向塘边游。我借着他的力，把他也按得喝了好多汤。两个表弟和其它孩子都游过来，把我拖到岸上。我被吓懵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又捡回一条命。
　　 人常说: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他们继续游泳，仰泳，蛙泳……炫弄各种玩法。还进行长距离比赛，公路上的女人也跟着叫好。我呆着没意思，自己去草丛里捉蚂蚱，然后用草根把他们串起来。突然一条蛇吓了我一跳，它弯弯扭扭的在草上爬。我捡起一块石头砸过去，它竟然把上半身抬起来，向我示威，足有半米多高。我吓得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条蛇在草上爬得可真快，眼看就追上，我急中生智，向没草的地方跑，这下它落在我后面。正在我得意时，一块大河卵石把我拌倒，小腿上出现三厘米多长的大口子，肉翻翻着，好象能看到骨头，血流不止。
　　 表弟和小伙伴们把我送回家，姥姥心疼得不得了，说我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大夫给我缝了七针，现在腿上还有那深刻的记念。
　　 许多事在眼前晃荡，许多人在岁月中沉默。然而，每当想起来，那些鲜活的故事总会让我讲得嘴巴发干。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明天是美的，明天的明天有幸福与我相伴。
　　
　　 五、苦涩的三年
　　 童年，多么温暖的字眼。那是纯真与欢乐的代名词，可我的童年，却充满了苦涩。
　　 当阳光再一次邂逅这个世界，医院食堂已敞开了大门。排队的人群焦急的等待着，等待厨师那大勺子的赏赐。六岁的我，一手拎着两个饭盒，一手拿着粮票换的饭票。天很冷，阳光还不够温暖，我的手被冻红了，好心的叔叔、阿姨把我让到前面，总爱扒我裤子的厨师大叔把饭菜帮我装好，放在网兜里。我莫名的怕他，尽管他心眼儿不错。
　　 我拎着早餐急急的跑回病房，尽量不让残疾的妈妈和躺在病床上的爸爸着急。
　　 日出日落，从病房到食堂的路上，总有一个弱小的身影在奔波着。我喜欢医院院里的花圈，但又很憎恶他们。喜欢是因为那些彩色的花很美，憎恶是因为只要这些彩色的花一出现，就会奔出一群哭泣的人。那嗽叭声很刺耳，我也常躲在角落里哭泣。
　　 医院里住着的都是干部，也有许多孩子陪护。我看着他们玩着摇控汽车，很眼馋。他们不欢迎我这个穿着带补丁衣服的农村孩子，也不和我玩儿。我决定跑回病房向妈妈要，当我看到妈妈那可怜的眼神，到口边的话又咽回去。妈妈告诉我要做懂事的好孩子，我要做懂事的孩子，就不再理他们，也不要零食吃。
　　 春节来临，医院食堂也给包饺子，尽管数量不多，但也能尝到年味儿。除夕之夜，沈阳的夜空布满烟花。我趴在窗台向外眺望，那烟花炸开我一个个美丽的梦。
　　 转过年春天，医院里住进一位领导。他叫乔石，也就是后来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委员长。那时还没有几人知道他。他爱下象棋，经常同别人杀上几盘。乔石伯伯人很好，对我们家也很好，经常给我好吃的，每次我都要看着妈妈的眼色行事。乔石对妈妈的教育方式感叹不已。他住了两个月院就出院了，临走把那副象棋留给了我们。可惜，我们在出院时把象棋落在了医院。
　　 夏天，我们一家人转到了脉管炎专科医院。它座落在苏家屯区浑河岸边。浑河水很浑，上面有座桥，从桥那儿往前走，往南一拐便是医院了。虽然那时我才七岁，但医院里外的一草一木，在我的脑海里依然清晰。
　　 这个医院很恐怖，因为住的都是脉管炎病人。每个白天、黑夜，我都在享受着那一声声刺耳的惨叫。晚上，妈妈唱着歌儿哄我睡觉，可是我还是常常被惊醒。
　　 我彻底讨厌那彩色的花，因为在这个医院，那些花天天摆在院里，总有一队人哭着从院里走出去。
　　 医院是丁字型的平房，每个房间里都有呻呤声。父亲开始做第二次手术，几个男医生使劲儿按住爸爸推出病房，我被吓哭了，躲在妈妈怀里。听妈妈讲:医院里经常死人，你爸也只有听天由命。许多人因为忍不住疼痛，想着法儿的自杀。
　　 这些吓人的话，常常潜入梦里，让我不得安宁。父亲的床头，吊瓶天天挂着，还要打小针。年轻的护士根本扎不进去，老护士来了，要用身体顶住针管，才能扎进去。我闭着眼睛，不敢去看。
　　 在医院我终于有个小伙伴。她是个活泼的女孩儿，小我一岁。我们常偷着去医院外面玩儿，去享用大自然的味道。她常摆弄一本霍元甲的画册，我很羡慕她，甚至夜里也会梦见霍元甲。
　　 可是好景不长，一天，我们在医院走廊里玩儿，她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我也学她一蹦一跳的样子，特别开心。突然从一间病房里走出一位阿姨，她拄着双拐，左腿高位截肢，右脚被截去一半，我正踩在她那只半截脚上，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她痛苦的倒下去。
　　 院长决定把我赶回家。家里来人来接我，小姑接替我打饭的"工作"。临走那天，小妹妹哭了，把她最喜爱的霍元甲画册送给我。
　　 又一年夏天，叔叔得了癌症去逝，父亲病危。拖拉机站的赵伯伯领我赶到了医院。爸爸刚做完第三次手术很憔悴，瘦得只剩一张皮。赵伯伯没敢把叔叔去逝的消息告诉爸爸，但是爸爸猜到后，哭得很伤心。姑姑和妈妈也哭，我也跟着落泪。
　　 赵伯伯和姑姑回家，我们一家人又继续着医院的生活。小妹妹不见了，她的影子依旧跳跃在我的眸光里……
　　 六、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古语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句话一直激励、鼓舞着我，让我在前进的路上不至于迷失方向。
　　 父母从医院归来，家里堆满了药瓶子，成箱的葡萄糖，还有药品和补品。九岁的我也能够分辨出哪些药管什么的了。
　　 那时的我已经很懂事了。看着妈妈残疾的身体忙这忙那，我很心疼。所以我学会了煮饭、做菜。妈妈给我烧火，她看着我，有时会辛酸的掉下眼泪。我极力的安慰妈妈，因为我是个男人，男人就该担起养家的重担。
　　 我开始学着挑水，因为身小力薄，好几次差点掉井里。爷爷看我挑水就来气，他怕我累，所以水缸一直满着。
　　 我家园子里有十多池韭菜，春天的时候，长得很旺盛。
　　 韭菜池边上有个洋井，要想韭菜长得好，就得勤浇水。妈妈一只手压水很吃力，我不能让妈妈吃苦，就把她推到一边。我用整个身子压上去，把水压出来。浇一次地，就得半天时间。
　　 韭菜该割头刀了，我学着她的样子割，然后捆成小捆。我约来几个同学，帮我卖韭菜。我们走村串户，高声呟喝。一斤韭菜两个鸡蛋，没有鸡蛋的，就一毛钱一斤。
　　 一季的韭菜卖完了，家里攒了许多鸡蛋。妈妈舍不得吃，装在篓子里，攒满了让爷爷到集上卖钱。
　　 有时，她会打两个鸡蛋，蒸鸡蛋糕。她不吃，看着我和爸爸吃。我哪里吃得下，对她说，妈妈不吃我也不吃。我用匙把鸡蛋糕送到她嘴边，她张口吃下去，我也就笑了。
　　 园子里的韭菜，成了维持家境的一条出路。每年春秋两季，村里都会见到几个孩子抬着篮子卖韭菜的身影。
　　 母亲懂得节约，豆油都用瓶子装起来，荤油每次吵菜只用一小匙。而且用荤油时绝不用豆油。我如果把油倒多了，总会遭到一顿没完没了的斥责。一次邻居见我熬菜放那么点油，心疼的说:"一大锅菜，放那么点油能香吗？你看你们这三口人，两口人有病，另外一口还是个孩子！营养得跟上啊！"母亲总会和她狡辨一番，结果把邻居气走了。
　　 逢年过节能吃上一顿饺子很不容易，那时还没有加工厂，想吃面得用碾子压。别人家都有毛驴儿用，我家没有，因为生产队分给爷爷的瞎驴死了。妈妈用笤帚扫面，我就扮演了驴的角色。几圈下来，就已经满头大汗，妈妈会用那只好手帮我，我知道这面来之不易。饺子摆在桌上，我吃几个就说饱了，然后跑到爷爷家去补上，直到吃饱为止。
　　 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家里养了一百多只鸡还有十多头猪。但家里依然不富裕，因为公家不给掏钱，父亲的病好了，拄着拐杖能干点儿活。妈妈的病情恶化，又得了心脏病，肺结核，肾积水，肝脏也不好。经常去医院住院。
　　 这些鸡和猪就变成我的工作。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喂鸡和喂猪。中午我也回家，尽管别的同学都在校蒸饭盒。冬天不管多冷，我也得回家照顾那些小动物们。
　　 初中的时候，我在镇里念重点，一周只能回家一次。家里的猪和鸡都卖了，爸爸买了台手扶拖拉机，可以打玉米，锄草，打高梁和豆子。我也学着开，有时爸爸不去，我也能干活儿。
　　 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妈妈去逝了。我沉浸在悲痛之中。妈妈看病欠下许多外债，尽管我成绩优秀，但还是缀学。我要帮父亲还清债务，毅然踏上打工的征程。
　　 许多往事揉伤着我的记忆，每当看到和我有同样遭遇孩子故事的时候，我都会为他们落泪；也为他们的坚强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