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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军警】掐彩云(小说)


作者:袁胜敏 布衣,397.5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229发表时间:2014-05-29 09:53:03
摘要:小时候,奶奶跟我讲她当闺女时的故事。说那时七月七是个重要节日,没出嫁的成年女子在那天晚上都要“掐彩云”。我问她掐了一个啥,她说,像一把镰刀,又像一杆枪。后来,奶奶就嫁给了我的爷爷,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关于掐彩云,如我这样一代年轻人或更年轻点的人,已经很少亲眼所见。但奶奶重复得多了,这个印象就比我亲历的不感兴趣的事还要深刻。想起掐彩云,就会想起奶奶,以及关于她和她那一代人最美好的往事。这些,都是不可复制的回忆。


   冬慧把她看到的景象跟她娘说了。她娘撇一下嘴说,瓜女儿你长大了,看啥子都像啥子咯。冬慧不懂她娘说的话,但她不想再刨根问底,她怕她娘又和那个嫂子一样拿她取笑。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这话一点儿不假,小棉袄不会一年四季都贴着娘身,热了她会脱掉的。现在看来,娘是在做脱掉小棉袄的一切准备工作。冬慧经常在冬慧面前讲她年轻当闺女时的故事。娘说,我们那时的婚事都由父母做主,姑娘在结婚前从不胡思乱想的。我们那时的规矩大的很哩,结婚前连男方面都见不了。娘还说,姑娘到了十八岁,是出嫁的岁数了。一家有女万家求,提亲的人多得很。娘还说,你三嫂子给你介绍的女婿你可能认识,他是你三嫂子娘屋叔伯兄弟,人长得周正,又勤快,家里还盖了新房子哩。冬慧呢,只要她娘一提到类似女婿这样的字眼儿,她要么顶撞几句,说她不害臊,要么红着脸不做声地离开了。这段时间,冬慧总是心神不定,仿佛时常神志不清。有时一人在那里发呆,猛不丁地笑出声。
   冬慧一直没忘记的是她家搪瓷盆里的宝贝。过几天就是七月七,冬慧还是每天晚上去察看一番。那些淘气的宝贝已经长得又粗又长,足有一拃长。有的已经泛绿,许是垂垂老矣了。从泡豆子到长出嫩芽到长出须须到现在的泛绿,冬慧仿佛亲历了一个胎儿的孕育、出生到一个人的成长、衰老。一个人到了成年,应该明白这些道理。这也许就是冬慧娘为什么每一步都让冬慧自己亲自动手的原因吧。而冬慧呢,她的内心世界太丰富了,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姑娘的心事,谁知道呢?
   五
   没有一起约定,整个村院的姑娘们都换上了自己的新衣服。新衣服呢,其实只有一件衬衣,都是的确良布料做的,这已是上好的布料了。她们穿了新衣服在村院里和要好的姐妹互相串门。大柳树上的喜鹊好像比前些天叫的更欢实了。有光屁股的小孩儿在跑跳着唱乞巧歌:
   天皇皇地皇皇, 俺请七姐姐下天堂。
   不图你的针,不图你的线,光学你的七十二样好手段。
  
   巧芽芽,生的怪。盆盆生,手中盖;
   七月七日摘下来,姐姐妹妹照影来;
   又像花,又像菜,看谁心灵手儿快。
  
   到了晚上,冬慧到秀兰家去玩儿,却没有看到秀兰,有些失望。村院里的小孩子还延续着白天的兴奋,从东家串西家,看热闹,听故事。他们围着秀兰的爷爷听他讲牛郎织女的故事。这个故事之所以像戏一样生动,是因为作为这出戏的一个重要道具银河,就在头顶的夜空里。冬慧跟着孩子们一边听故事,一边抬头看夜空。宝石般的星星缀满夜空,银河像白色的锦缎横亘其中。冬慧想,牛郎织女就相隔一条河,不是很远嘛,怎么非要在今晚的鹊桥上相会呢?
   回家的路上,冬慧感觉到了银河的好处。许是银河的反光,机耕路上,有灰色的光亮,地上仿佛比有月亮的夜晚更清晰一些。仔细一看,却是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就在过小溪的一刹那,冬慧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她止住步,侧耳听,判断出声音来源于岸上的葡萄架,属于那种窃窃私语。一个女的声音说,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向山沟里吗?一个男的声音接,是啊,近些,才能经常看到你啊。女的说,你啥时候上我们家提亲。男的说,八月十五,花好月圆……嘘,女的打断男的声音,小声点,我们是来听牛郎织女相会时说悄悄话的。不要牛郎织女的悄悄话没听到,却让别人把我们的悄悄话听去了。冬慧感到自己的心在怦怦地跳。男的声音像河南口音,女的声音怎么这么熟呢?
   冬慧娘看到冬慧从外面回来,说,瓜女儿,你马上就是成人了,成人就要有个成人样,不能再到处跑了,快帮我做巧果吧。冬慧好像不高兴,鼓着腮帮说,做巧果干啥呢?娘说,还不是为了你?一会儿再蒸些馍,一起敬给牛郎织女。她娘已经把做巧果的面和好了。面的原料是面粉、芝麻和白糖。冬慧娘用擀面杖把面团摊在案板上擀薄,用刀切成长方块,折了几回再切为梭形面坯。娘说,瓜女儿,下面就看你的了,咋地把它们变得漂亮一些。冬慧说,娘,让我来吧。就用手把面团捏塑成猪牛羊鸡鸭鱼之类的动物造型。她还捏了一条龙和一只凤凰。她娘夸张地啧啧称赞,瓜女儿,真的长成人了,想法好,就应该这样哩。冬慧娘把这些各式各样的面团放在油锅里煎炸,把那些面团炸得金黄金黄的,像一根根金条。
   院子里来了几个看热闹的小孩儿。冬慧要赶他们走,她娘说,小屁孩儿晓得啥,主要是嘴馋,不管他们。说着就叫冬慧进屋来,娘俩抬着桌子出来,稳稳当当地放晒场上。又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白底大碗,洗了一遍,在缸里舀了半瓢水,倒在碗里。冬慧端着装满水的大碗,小心翼翼地向场子水平移动,稳稳当当地放在桌子上。她搓着自己的手,手掌温润透着凉爽,水居然一滴也没洒。这时,冬慧看到秀兰过来了。她问秀兰,秀兰,你家忙罢了没,有空过来?秀兰说,嗯,忙罢了。
   那你掐的是啥呢?
   我说像我的辫子,娘却说是毛笔,说我要嫁给文化人,就是公家人,至少是教书先生哩。
   那你咋说?
   我能咋说,我说那肯定不是毛笔。我娘却骂了我一顿,说我不但人笨,眼力还不好。
   冬慧抿嘴笑了,笑得很暧昧。秀兰不高兴了,她说,我倒要看看你掐个啥。
   冬慧娘把巧果、蒸馍放在桌子上,一溜摆开。她又让冬慧把豆芽拿出来。豆芽有拃把长,勾肩搭背地躺在钵子里。冬慧娘让冬慧挑出一根豆芽。冬慧在钵子里拨弄了一下,从盘根错节的豆芽林里拉扯出最粗壮的一根。按照她娘的现场指导,掐去了豆芽的头,再把剩下来的豆芽根轻轻地放在盛满清水的大碗里。豆芽像金子一样沉到碗底。冬慧瞅瞅碗,说,娘,光线太暗,看不好,不如点上煤油灯看吧。她娘说,煤油灯怎么行?掐彩云就是要借天地之灵气,光线暗一点才好。
   小孩子们都挤在桌子边,瞅着巧果,吧唧着嘴巴。碗里的水像银子一样晃荡。冬慧娘说,看,多像一把镰刀。边上有小孩儿说不对,像鸡腿儿。其他小孩儿七嘴八舌,有的说,像麻花,还有的说像油条,基本上都是后面的否定前面的答案。冬慧娘说,你们这些小屁孩儿,就晓得吃,吃。又说,慧,你怎么不说话,关键要看你的结果,晓得不?冬慧嗯了一声,仿佛还在梦中。她呢喃着,我看像一杆枪,还是李向阳的驳壳枪哩。
   边上的人叽叽喳喳,冬慧听不清她们说在什么。她抬头向夜空看去,感觉像白色锦缎一样的银河离她更近了。恍惚间,银河在动了,一个人站在岸边,向冬慧招手,嗨——,你还认识我吗?我说了我们会在七月七这天再见面的。
  
  
   后记:小时候,奶奶跟我讲她当闺女时的故事。说那时七月七是个重要节日,没出嫁的成年女子在那天晚上都要“掐彩云”。我问她掐了一个啥,她说,像一把镰刀,又像一杆枪。后来,奶奶就嫁给了我的爷爷,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关于掐彩云,如我这样一代年轻人或更年轻点的人,已经很少亲眼所见。但奶奶重复得多了,这个印象就比我亲历的不感兴趣的事还要深刻。想起掐彩云,就会想起奶奶,以及关于她和她那一代人最美好的往事。这些,都是不可复制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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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掐彩云】这篇小说文既有古典的唯美的味道又有现代浪漫的气息。在农村有个习俗,女孩到了十八九月就要“掐彩云”,实际上就是在家把黄豆泡好,看它的生长发育,就像女人十月怀胎一样。冬慧的娘在她成人那年就让她开始“掐彩云”。小说在描写和刻画冬慧这个善良聪颖的女孩上细致入微,从冬慧的羞涩朦胧到冬慧逐渐感受母亲的用心和渴望,也为自己能拥有真正的爱情而期待。小说还渗透着好姐妹之间的秘密和怀有一样的梦想。不管这种做法是迷信还是传统,但总是给予想出家女人一样梦幻般的祝福和心愿。掐的是啥不主要,掐的人是个好人能和你过上一辈子的男人就足以。欣赏佳作!感谢赐稿!问好袁老师!倾情推荐!【编辑:林雨荷】【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4053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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