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柳店(电视纪录片脚本)
在湖边抬眼向南望去,便是横贯东西的胶济铁路,轰然作响的高速列车,风驰电掣,疾速一闪而过。眼下这个剧变的时代也随时会对柳店这样的村庄结构带来重大变化,甚至连根拔起。
珍惜眼前的快乐时光吧,孩子们。
望着这些天真的儿童,会让我们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童年——饥饿的六十年代和散养无序、文化生活干瘪贫乏的七十年代。
或许满街的大字报和批判会,也能给人带来打鸡血式的能量与激情?
据柳店村支书郭广路介绍,那时候的柳店人,除了偶尔在场院里看一场露天电影以补充贫瘠的精神空缺外,几乎家家供奉着另外一个神灵:佛爷。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不错,柳店人祖祖辈辈供奉“佛爷”早已闻名四邻八乡,达到路人皆知的地步。而且,每一个柳店人都固执地认定“佛爷”就在柳店居住着,给柳店以源源不断的福祉,保佑全村老少平安幸福,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在村委会办公室,我们看到了一则“佛爷”留给柳店村的训诫开示:
为我徒听我言,
孝敬父母最为先。
乡里睦听祖言,
兄弟和顺手足全。
怜老惜贫自去做,
修桥铺路理当然。
无理之事不可做,
无义之财不可贪;
暗暗伤人罪上罪,
是非之地休近前。
自古忠厚传家远,
恶霸之徒死狱监。
为我徒者谨遵命,
你要不信我不传。
我也不打也不骂,
我不保佑妄徒然。
正是这样一则朴素易懂的道理,规范和指引着柳店人的生活准则,开示通篇言语直白畅晓,却堪称做人与处世的永恒格言和处世哲学,在任何一部经书上都找不到记载。
这究竟是谁留下来的呢?难道真的是“佛爷”驾临柳店村,长期驻扎在一个人们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因此对柳店人格外厚待,特意留给村民们的做人准则呢?这已经成了一个谜,任谁都无法解开。
后来,经过我们再三打探,才知道柳店人供奉的“佛爷”就是观音菩萨,有人还绘声绘色,说曾经见过观音菩萨在村子里显灵现身,描述的有鼻子有眼。
据村子里的老人说,在北宋时期,柳店村子中央就有一座寺庙,当年香火一直很旺,可惜到了六十年代末期,古老的寺庙在“破四旧,立四新”的滚滚声浪中被红卫兵小将们拆毁。
我们怀着落寞惋惜的心情来到寺庙旧址,已经找不到旧日的寸土片瓦。只有悠然的秋风,仿佛在描述一座旧建筑的模样,也讲述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但不管怎样,柳店人对“佛爷”的虔诚敬畏之心,已经牢牢地驻扎在骨子里,驻扎在精神深处。再猛烈的风暴,也摧毁不了传承的力量。
如今,家家的客厅、灶前,都供奉着“佛爷”的戒条开示,时时感受着佛光的照耀,铭记慈悲、虔敬和对这片土地的感恩之情。
这也让我们真切地认识到信仰与文化巨大的引导作用,对柳店的种种遗风与特立独行,有了深刻的体味。觉悟和敬畏——这两个熟悉的字眼,在柳店人身上表现得格外生动具体。
(采访村民,讲述佛爷在他们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时光的马蹄进入市场经济时代,每一个中国人都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灵魂裂变。从城市到乡村,原有的格局被打碎,乡村单一的生产模式和传统观念受到冲击,一个多元时代正加速来临。在这场变革未稳的过程中,许多人惊魂未定,陷入迷茫、失落与彷徨的情绪中不能自拔。
然而,柳店村人却守住千年伦理,依然故我地偎依着热爱的村庄繁衍生息。
鸡犬相闻,互相往来。
在他们心中,早已认定一条真理,万变不离其宗——无论到了什么时代,人都是要过日子的。既然是过日子,就要遵守秩序,珍惜生存环境,保护空气和水源,把日子过得好一些。
这个朴素的理念,原本是人类生存最基本的常识与规则,但现在却被许多人视为愚钝落伍。
他们以为变革就是大把大把地捞钱,甚至不惜手段。
把金钱放在首位,什么道德、良知、伦理、信义都可以弃之不要,最终成了可怜的金钱的奴隶。
纵观周围,教训深刻。
而随着黎明破晓的红日冉冉升起,勤劳的柳店人闻鸡起舞,又成群结队,来到韭菜地里干活劳动了。
说到柳店的韭菜,那可是柳店的一大招牌。
我们不妨先来听一个“柳店韭菜各一畦”的故事。
话说前清年间,康熙皇帝东巡,途经临淄官道,在柳店住下,入住后康熙随口问店家:“本地可有什么好吃的特色美食?”店家回答:“我这乡村小店也没有什么山珍海味,惟有一样韭菜饼算得上特色。”康熙听了哈哈大笑:“哎呀,真是乡村野夫没见过世面,朕怎么会没吃过韭菜饼呢?”“万岁爷,同是韭菜饼,您吃的和我做的可是不一样啊。”“噢——?你这韭菜饼有啥不一样?”“回万岁爷,我这韭菜饼除了鲜香味美,揭开以后两边的菜馅还一样多哩。”“真的吗?那朕可要尝一尝,快去做来!”
店家忙不迭来到厨房,全家人一通忙活,很快就把一张张热气腾腾的韭菜饼端了上来。康熙一吃连声叫好,说道:“嗯,你这韭菜饼味道是和别处不一样,鲜香可口,别具风味。”
康熙继续东行,过了两天又想起要吃韭菜饼,于是打发随从骑快马返回到柳店买韭菜。差人在路上边走边想,这路边不就有个韭菜园吗,我从这里买上一捆回去交差不是省了跑远路吗?于是,就在路边菜园里买了韭菜,回去交差了。
康熙吃了差人买回的韭菜,感觉味道不对,就问差人:“你这是买的哪里的韭菜啊?”“回万岁:还是到我们上次住的店里买的。”康熙皇帝将信将疑,也没再说什么,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康熙东巡回来走到青州住下,第二天可就又回到柳店了,当差的想起买韭菜的事来,越想越怕,如果万岁爷知晓我没到柳店买韭菜那就是欺君之罪,可是要全家杀头的,于是乎星夜悄悄骑快马跑到柳店,敲开店家的门,跪在店家面前,把皇上交代买韭菜的事述说一遍,店家急忙将其扶起,沉思片刻说:“大人不要害怕,这件事就包在老夫身上,要是万岁爷问到我,我一定帮你打圆场给你解围,你就放心回去。”
差人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千恩万谢扔下二十两银子离开了柳店。
第二天,康熙果然来到了柳店村住下,点名要吃韭菜饼,边吃边夸柳店的韭菜香。吃过之后,把店家叫到跟前问道:“上次朕从这里走后曾派差人到你这里买过韭菜,可有此事?”“有,皇上您走后没两天,一位差人骑快马来买了韭菜,什么话也没说就骑快马而去了。”“哦,那朕吃着怎么和今天的不一个味呢?”“皇上,那韭菜是买去给您老人家吃的吗?”店家跪倒在地。“哎呀,小的该死,当时差爷只说买韭菜,可没有说给万岁爷您吃啊。万岁爷您知道,我给您烙饼用的韭菜可是各自一个畦里的,和其它畦里的不一样,早知道是万岁爷您吃说啥我也得给你割这个好畦里的。”康熙听罢心中欢喜,说道:“哦,原来是这样,能产出这么好吃的韭菜,说明这柳店土肥水美,是块宝地。”
康熙当即旨意:柳店村民当悉心种韭,让每一畦韭菜都可口鲜香。
就这样,店家用“柳店韭菜各一畦”这样一句俗语巧妙地给差人解了围。从此以后,“柳店韭菜各一畦”的佳话也在淄河两岸流传开来。
直到今天,柳店韭菜鲜香嫩美味道不减,盛名不衰。有乡人高士作诗赞道:
当年康熙过柳店,
韭菜赢得美名赞。
一畦味美畦畦美,
鲜香飘过五百年。
“畦”是临淄方言俗语。
在《前汉·食货志》中记载:“还庐树桑,菜茹有畦。”直到今天,柳店的50亩韭菜地,还是以“畦”来区分种植。
柳店的韭菜,为什么会格外的香鲜可口呢?带着疑问,我们摄制组一行来到了韭菜种植基地。
(镜头:大片韭菜地,菜农管理韭菜情景。采访菜农。)
原来,柳店韭菜之所以味道特殊,则与柳店的地气与光照有关,这就好比上好的茶叶,必出自特殊的地理位置。
柳店的韭菜呈绿、紫、黄、白四色,韭香浓郁,纤维少而细,食之易消化不伤胃,且营养丰富。
2013年6月,柳店韭菜已经成功注册为国家地理标志证明商标,成为整个临淄区荣获的第四个国家地理标志证明商标之一。
(镜头:柳店韭菜商标成功注册有关报道、报纸)
据菜农介绍,柳店韭菜,最好吃的自然是春季头刀韭,口感鲜嫩,满口清香。那时候,鲜花开满了整个村庄,家家户户,烟囱里炊烟不绝,人们怀着丰收的喜悦,往灶膛里添一把新柴,要品尝这头刀韭的鲜味。煎菜蛋、烙菜饼,韭菜盒子、包饺子,锅台灶前好一阵忙碌,此情此景,像过年一样。
诗云:新麦和春韭,酥油杂肉鲜;九转炉火盛,竹囱散饺香。
(鲜嫩的韭菜叶上结满了亮晶晶的露珠)
說到春韭,人们还会不期然间想到“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的古风画卷,尤其是披着蓑衣,顶着沙沙夜雨剪春韭的满足和快乐,柳店人说起来更是如数家珍,喜上眉梢。
柳店韭菜的第二春是九月苔下韭,自古以来,在民间就流传着这样一则歌谣:“花下藕,苔下韭,新娶的媳妇黄瓜妞。”还有一句谚语叫做“黄瓜韭菜两头鲜”。
“两头”是指一年中清明前后的“头刀韭”,而这“苔下韭”则是指秋季的最后一茬韭菜,柳店村的老人们说,“苔下韭”的鲜味在某种程度上要超过“头刀韭”,这也是韭菜在一年中食用最鲜最香也是最后的一个时令。而且,“苔下韭”的营养价值更高,并有一定的食疗作用。
柳店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上天赐予的品尝时令。而且,每年的割韭时节一到,来柳店村走亲访友的城里人和外乡人格外多,不为别的,他们也是为了满足口福之欲而来。
(灶前炉火,油锅滚热,女人在煎韭菜盒子。一个孩子借机从炉灰里扒出一块烤地瓜。农家饭桌上,一碗金黄的小米粥。)
瞧,当金色的秋风刚刚吹开桂花,柳店的韭花香气也吸引着八方来客。
他们当中有三十多年前来柳店下乡插队的老知青,也有一些文人雅士,有前来订货的菜商,也有出于好奇前来柳店探寻的游客。柳店人素来热情好客,连村委会的办公院落,都是夜不闭户。
客人们围坐在茶炉前,忆旧聊天,共叙桑麻。
转眼之间,中秋将至,依照柳店人的古老习俗,中秋节这天晚上,是要有一场乡亲大聚会的,他们从来不去城里的酒店狂饮,而是就地取材,在大街上摆满长长了桌椅,家家户户备足了酒和肉,备足韭菜烹饪的各种美食和拿手好菜、月饼和水果,先是祭祀祖先,然后把盏叙欢,共赏明月,这样的场面,是我们从来都不曾见到的和谐画卷。
(村支书郭广路宴席前致辞)
中秋的一轮圆月升起,照亮银河;天上人间,已经融为一体。
明月高悬,夜深人静。
而今夜的柳店却是醒着的,那里有说不完的涓涓话语,道不尽的浓浓乡情。
(完)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