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风居住的街道(选择征文·短篇小说) ——离殇
我从卫生间洗了手坐在那里,小声说:“我,我忘记了,真真。”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咱们先吃饭吧。”婆婆递给我一双筷子,忙着为我往碗里夹菜。
“谢谢妈。妈,鸿渐他,他不回来吃吗?”我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鸿渐的事。问完,心里七上八下地等着婆婆的回答。
“香香,鸿渐去美国出差要十天,走了才一个礼拜,怎么可能回来呢?我看你这是想他想疯了吧?”婆婆笑了,她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是看得出,她因为我对鸿渐的思念,感到特别的舒心。真真低头自顾吃饭,也不跟我说话,吃完说一句:“妈,回我屋睡会儿,没事别喊我啊。”然后不容婆婆答应,旁若无人地进了自己婚前那间闺房。
我什么都吃不下,只象征性地夹了几口菜,就放下了饭碗。婆婆看起来也没什么胃口,草草收拾完,她拉了我的手走进她的房间,把我按坐在床上,盯着我看了好久,才开口问道:“香香,妈问你,你要如实告诉妈,我床头这张结婚请柬,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鸿渐不在国内,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我就知道,她会问我这件事,而我,也没有隐瞒她的意思,就把事情的前后经过,都告诉了她,唯独省略掉我跟鸿渐的这场误会。
婆婆沉默良久,才自言自语地说:“这么说,他真的回来了,我的小石头也回来了。二十多年啊,我的儿子,我可把你给盼到了眼前。”然后,她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慌乱地问我:“阿香啊,他,是自己,还是跟别人一起回来的?”我听出婆婆的弦外之音,就乖巧地告诉她:“妈,他虽然跟别人一起回来,但那只是他的儿子、媳妇和剪燕阿姨,那个美国女人,并没有一起回来。”婆婆听了,如释重负,旋即,又指着我的脑门儿佯装生气道:“傻孩子,说什么呢?我又不是问这个。”我刚想说话,厨房里传出来的一股烹饪油炒菜的味道令我恶心难当,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喉咙一紧,我急忙跑进卫生间,弯腰对着马桶一阵呕吐。吐完,洗了把手,我虚弱地扶着墙壁转身,发现婆婆正站在身后看着我:“阿香,你是不是有了?刚才在街上,我看你脸色不对,还以为你们小两口闹别扭了呢,感情我是要做奶奶了!鸿渐知道吗?”
“哦,妈,这个,鸿渐他还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我掩饰地回答。
“你可以给他打电话啊,傻孩子。”
“打了,不通。”
“手机不通,打他在加州的房间电话啊。”
“我,还是等他回来吧……”
“好好好,随你,都随你,你们年轻人啊,现在都喜欢弄个什么意外惊喜。”婆婆嘴里嘀咕着,为我放好了一个枕头:“躺一会儿吧,睡一下会舒服些。”
“嗯。”我点点头躺下,为了逃避婆婆的询问,装作很快睡着的样子。
下午三点多从婆婆家出来,我只买了一点蔬菜,就回了我跟鸿渐的家,进屋,还是一片沉寂。我换好拖鞋坐在茶几边,拿起手机,鼓起勇气给鸿渐打电话。
“为何我就偏偏喜欢你”……他的手机接通了,当那首熟悉的歌曲传过来,我的心忍不住一阵狂跳!
“喂,你,你是谁,你找谁?找谁……”电话里,不是我所期待的鸿渐的声音,而是一个喝醉了酒的女人,一个我听到过的熟悉的女人声,那是舞儿,我敢肯定!
“舞儿,是你!这个时候,你怎么可能在美国,在鸿渐的房间?”我惊讶地问出来,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狂跳的胸口,我感觉我都快不能呼吸了!自从舞儿把鸿渐当成从美国归来的小石头,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当她明白一切都只是巧合,只是因为鸿渐那张脸长得和她深爱的小石头一样而造成的,就伤心辞职,离开跟鸿渐同在的那家公司。我以为,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让我如何面对这件事情!?
“我在这儿怎么,怎么啦?我来,来找我的小风,告诉他,我有多想他,多想他,嗝……”舞儿打着酒嗝,听语气已经醉得不轻。我知道,舞儿在美国加州与小石头巧遇并深深地爱上了他,回国后又遇到了鸿渐,错把他当成那个自己深爱的人。只是舞儿不晓得,她的小风已经改叫小石头,也不知道,墨荷阿姨正是把自己的音像店转让给了他。但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张相似的脸,已经伤害了很多人。我实在不愿意再因此而让自己痛苦,也让别人痛苦,就耐着性子对舞儿说:“舞儿,你什么时候又去了加州,鸿渐他在不在?你让他接电话好不好?”
“哈哈,鸿渐?我不管,我只知道,小风,嗝,小风,我爱他……”舞儿的话,让我无可奈何,让我的心一直往下沉,但我仍然试着跟她解释:“舞儿,你的小风已经回国,他现在叫小石头,就要跟飞雪结婚了。你能不能,让鸿渐接下电话,我有事要跟他说。”
“他,是我的,我的,谁也别打扰我们,别打扰,嗝……”说着,对方就挂了电话,再打,已是关机状态!我整个人似乎在一瞬间沉入了无底的深渊,抓不到任何可以凭借的力量,我头晕目眩,只好躺到床上。闭眼,舞儿和飞雪的脸,小石头和鸿渐的脸,却总是交替着在面前晃动,让我心绪烦乱,难以心安。我该怎么办?除了等待,乖乖等鸿渐回来,我别无良策。
夜幕降临,我百无聊赖,难言的寂寞萦绕心头,深刻的思念摧毁着我的韧性,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忍不住拿起手机,给二哥江枫打电话。我跟鸿渐之间的感情纠葛,二哥最清楚,我这位昔日的同学,一直都在默默地关注我,他就像三九天的一盆炭火,给我的感觉永远是温暖与舒适,安宁与美好。
“二哥,我一个人在家,有点无聊,也,饿了。”电话通了,我直截了当,二哥只说了两个字:“等着。”就挂了,我想,此刻他应该已经发动汽车引擎,开往来我这儿的路上。真好,有这么一位朋友,总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回首,就看到了他。
时间不长,楼下滴滴两声汽车喇叭响,我隔着玻璃看到二哥正从摇下的车窗里向我招手,看到他,心里一阵轻松。我早就换好了衣服,顺手拿起包包,锁了门下楼,脚步,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沉重。
钻进汽车,二哥也不说话,我斜倚在靠背上,疲倦地闭上眼,一路沉默。当车停下来,隔着窗玻璃,我发现这是夜微凉酒吧。
“二哥,你怎么想起带我到这儿来?”我有些犹豫,自从上次我在夜微凉喝醉,被二哥从这里接走,就没想过再来。上次是因为看到鸿渐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虽然那只是个误会,也够让人难受的。可这次呢?这次难道依然是误会?我不知道,但我感到特别自卑,连自己的老公在哪里都说不清,所以,也无心到这种地方。来,也只是买醉。
“阿香,别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高兴点,天塌不下来的。”打开车门,二哥怕碰了我的头,用手为我挡着上方。
“来两杯红酒!”从吧台前经过时,二哥吩咐服务员,然后带着我,找到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小角落。坐下,二哥告诉我,我从柠檬园走后,琉璃一直对我念念不忘,本想好好陪陪我,但是正好那些日子一直抽不开身,所以,对我的搬离,一直都很遗憾。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他说,脑子里就像一团浆糊,怎么都无法让自己清醒。
我觉得,我跟鸿渐真的越走越远了,远得无法再次粘合,之前曾经的温婉,成了如今无尽的疼痛。我现在的心情,就像被风吹落的花瓣,植入一种清愁,然后淹没在这喧闹的夜,淡去的情分如同冲泡过无数次的茶,暗香后是寡味冷却,浓深的惟有相思与无奈。如今他身边拥眠的人,已非昨日的我,这现世的无情悲凉着我的心,折磨着我,让我茶饭不思。爱了,才会伤心,付出了,才会委屈,假如我不爱他,那么,我也不会如此痛苦不堪。我紧握着最后一丝薄弱的隐忍,在他所居住城市的这边,无数次地,在心底轻唤,鸿渐,请你赶快回来,请你,别再任由我在这灯红酒绿的地方寻找安慰,在酒杯里寻找我的寄托。
“阿香,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什么事情都是有解的,就像几何题,无论多么复杂,都总有一个解出来的办法。为什么,你不肯放下成见,跟你的鸿渐推心置腹地好好谈谈呢?沉默,隐忍,有时候真的会毁掉很多美好的东西。”二哥见我闷头坐在那里,就试着劝我。当我再次端起酒杯,才猛然想起自己身体中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才意识到现在不该喝酒。
“二哥,我,我不能喝酒……”把酒放回去,我的神情有些落寞。二哥看看我,也没问什么,站起身说了句:“那好,二哥带你去吃大排档。”真的,世界上的事,你说也说不清楚,想也想不明白,就像现在的二哥,他就是这么毫无怨言地宠着我,照顾我,让我苦涩冰冷的心,感知到一丝温度与甘甜……
第二天,我还没起床,就接到了鸿渐的电话,他没有我期盼的惊喜或意外,只淡淡地问:“香香,你,回家了么?”
“是的老公,之前那些,只是误会,我,认错了人。”我急忙解释,希望能够得到他的谅解,也希望他能够跟我主动解释昨天跟舞儿的事情。
“哦,回来就好,我要过几天才能回去。”
“好,我知道了。”
“那,挂吧,没事了。”
“好,那就挂吧。”
没有激动也没有一个字的解释,我们就这样结束了通话。我愿意用心挽留住我的婚姻,就像欲挽留住风的衣角,不知如何用力,才可以做到。我想,我与鸿渐,就像《风居住的街道》这首曲子里的二胡与钢琴,深情相对,互相倾慕厮守,却始终无法彻底融入;彼此纠缠,却又各行其事,貌似丝丝入扣,实则互相交替。
实在躺不下去,我起身稍作打扮,朝着《风?逝》音像店走去。不知为什么,我特别想去那里看看,心里似乎有着某种期待。果然,老远就能听见《风居住的街道》那令人痴迷的曲子,也许我期待的不仅仅是这首曲子,也是为我寻找到这张碟片的人吧。刚到店门口,我看到真真正在跟飞雪争吵!一边站着的,是尴尬的小石头和满脸怒气的洞天叔叔。
“你凶什么凶,抢别人的男人还有理了?一个香香不够,现在又多出一个你,真是可笑死了!”真真对着飞雪咆哮着,大有想一把撕碎她的意思。
“谁抢别人的男人了?你最好给我说清楚。可笑的是你好不好?一上来就搂着别人的男人喊哥哥,真不害臊!”飞雪气得一张粉脸浸出了汗粒,那美妙的娃娃音也走了腔。
“他是我哥,我抱他怎么了?我都已经抱了他二十多年了!要不是今天早晨我来街上买早点,怎么可能知道我哥他并没有出国,而是带着你隐居在这条街上?”真真的话非常刺耳,小石头在一边不知说谁才好,摊开双手耸着肩一脸的无辜。我这时才弄明白,真真路过这里,看到小石头,以为是鸿渐,就上去拥抱了他。这样的误会,我没想到在我们一家人身上再次上演,我感叹这个世界实在太小。
洞天叔叔见飞雪气得说不出话,忙着出来制止:“好了这位姑娘,他不是你哥哥,是我的女婿,叫小石头,他和我女儿刚从美国回来不久,马上,就要结婚了,我看你还是趁早去买早点吧,不然一会儿就没有了。”
真真看到了我,我忙拉了下她的衣角,小声说:“真真,他说的是真的,我们走吧。”
“我要你管?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简直是笨死了,哼!”真真恨恨地甩开我的手,任性地对我喊。想到自己最近遭遇的一切,委屈的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般掉下来。
“你这个女孩子太强势了些,可惜你不是我的女儿,否则……”
“否则又会怎样?”洞天叔叔这句话还没说完,婆婆风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她接过话头问了一句。洞天叔叔抬头看了婆婆一眼,接口回答:“否则,我就会好好教训她,教会她该怎么做人,怎么说话。”
“可惜她不是你的女儿,是我的。我的女儿,还轮不到别人来教训!”婆婆冷冰冰地说,真真是她一手带大的,而且把当时对小石头的思念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她岂容别人对真真指手画脚?
“妈。”我小声跟婆婆打了个招呼,就低头不再说话。婆婆轻叹一声,对我点点头:“香香,她比你小,你,就让着她一些,啊。”
“嗯,妈,我知道,我不怪她。”我擦擦泪水,对着婆婆硬挤出一个笑脸。
“真真,你买早点买到哪儿去了?我左等右等不见人影,你却在这街上跟人吵架,那么大人了,真不害臊。”婆婆假装责怪着真真,我知道,她才舍不得骂自己这个宝贝女儿。
“妈,我一大早就被人欺负,哥哥还不理我……”真真拉着婆婆的手撒娇,一副委屈的模样。婆婆看一眼不知所措的小石头,当即愣在那里,张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眼里已经蓄满泪水,聪明如她,肯定已经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
“你,你是,天,你是那谁……”洞天叔叔拍着自己的脑门儿在原地转圈,越是想说出婆婆的名字越是因为着急而说不出来,看样子把他给急坏了。
“我是风逝,洞天,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婆婆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对洞天叔叔继续说:“怎么,就这么让我站在大街上说话呀?”
“哦,对对对,风逝,我的老同学风逝,当年赫赫有名的校花啊!”洞天叔叔说着,走过去跟婆婆拥抱,婆婆也笑着说:“亏你还能记得起来,可能是我老了,变化太大,也难怪你认不出来。”洞天叔叔拉着婆婆的手边往店里走边问:“可是,恕我直言,我所了解的是,你当年跟申酉大哥只生了一对孪生子,怎么突然,又多出一个女儿来,难道你后来……”
点评精准,我很喜欢!抱抱宝贝哈,我爱你!
香香与鸿渐远隔重洋不说,还有心的隔离;飞雪与小石头原本恩爱,因受伤的母亲燕剪又要分离;洞天与墨荷曾经负气分开,而今之间也隔着现实的万水千山;燕剪与洞天生活半生,又要被他过往的错伤害;分离久远的申酉与风逝而今相聚,之间还隔着一个美国太太;真真呢,爱着鸿渐却不得不嫁给不爱的人,舞儿爱着小石头却无缘拥抱真情……香精真的很残忍,文中的人物,你一个也不要让她(他)们好过。唯一让人稍稍宽慰的是真真的顿悟,准备回去和不爱的人好好过日子。
唉,这个狠心的煽情精,一篇文字搅起了无数人情感池塘的涟漪,而且是痛苦的!
但是他美国的太太情何以堪?申酉也不能太
无情了,丢掉一个又一个,花心大萝卜似的。
还有,我本来想让小石头和飞雪结婚,可是,
我跟鸿渐都分了,岂容他们快乐?本来想把
申酉写得坏坏的,可我又不忍心丑化我们的
大哥,本来想把小石头变成一个贪婪成性见
色起意的色狼,可是这又让飞雪和舞儿难以
接受比现在这样还受打击,因为这些,所以这样……
你呀,能用文字控制和描写矛盾复杂集中的大场面,而且极为精彩,三哥算是服了。
这篇离殇的意见和建议,只是你惜字
如金,我看不清……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小说通过几个熟悉的流年ID的悲欢离合,
表达的是作者对爱情、婚姻以及人生的理解。
香香具有写小说的天分,有着非凡的想象力和表达能力。
我看好你啊!香香。
呵呵,我会好好写,争取经常得到你
的夸奖,那样我心里美滋滋儿的呢,
呵呵呵……
唯一遗憾的是,有情人没有成眷属,可见世事之残忍!文中主人公之一飞雪与另一主人公小石头各走一方,让人心痛!
香精精文笔老道,描写细腻深情,颇具艺术张力!
超赞!
比小石头和飞雪更惨的结局都有,你不
说别人,为何单单说飞雪和小石头涅?
嘻嘻,你傻了吧?二了吧?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