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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秋阳裂变(短篇小说)


作者:张玉洪 秀才,1213.56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464发表时间:2014-07-12 16:28:50

【流年】秋阳裂变(短篇小说)
   “饮料。”
   “什么饮料?”四奎又问。
   “人喝的饮料。”
   “夜里你们住在哪里?”
   “那里。”那人头也不抬,用眼神朝不远处一瞅,四奎顺着那人的眼神看见不远处有一排低矮的黑窝棚,也是用石棉瓦搭的。四奎凑过去从窗户里往里瞅,屋里没有床,一溜儿地铺,地铺上胡乱堆着一床床破棉絮,透着一股股烂脚丫的臭味。
   “我以为他们来南方打工多么好哩,嘁!”二宝有些恶心的说。
   四奎望着那一床床破棉絮,脑子里放电影似的过着磨子和自己的女人晚上的情景,心尖尖像被刀片割了一样的疼。
   四奎和二宝像两只打楞的鸡在这个繁华的大城市瞎碰乱撞,还没等找到夜间住宿的地方,四奎缝在裤腰里的钱就被人掏走了。四奎的裤子从腰间到裆部被人割开了一条尺把来长的口子,连媳妇那条补了补丁的红裤衩都露了出来。
   身无分文的四奎和二宝,一路打听着回家的方向,一路像乞丐一样讨点吃的,有时讨不到,实在饿极了就偷就抢。在一个小镇上,四奎和二宝偷了一个吃摊上两块饼,被人家逮住狠揍了一顿。还有一次在一个小菜园里拔了几棵萝卜,被人家追得跑掉了鞋。两人有时候把自己埋进运煤的火车厢里,有时候偷爬进贩运肥猪的汽车里,饥寒交迫中,两人认准了一个方向,坚定地朝北走,只要一路往北走,就总会到家。几千里路,硬是让两人回来了。
   “我操他个老娘!今后龟孙子才去南方!”人们一听二宝还在不解恨地骂,“哄”地笑了起来。
   四奎自从南方回来,一头拱进炕里再也没有动弹。手脚勤快的人们都把庄稼收进囤里去了,村里村外到处是场干地净,一垛垛秸草码在村头的场边,坡里已是一片片光秃秃的荒凉。播得早了些的小麦,已经开始顶土,有的已露出了尖尖的嫩芽。
   四奎家的几亩玉米孤零零地站立在坡地里,在秋日的风中“簌簌”地立着,远远看去像一片杂草丛子,风干得一见火就着。收完秋的人们舒心地从四奎家地边走过,一致认为四奎就是收了玉米,小麦也种不上了,节气早过了。小麦种不上,明年吃什么?说着说着,就都把四奎媳妇骂上几句。
   梅子听说四奎他们去南方没找到磨子和四奎婶,心里就有种失落。栓柱从门口懒懒地走进来时,梅子正闷闷地坐在院子里愣神。
   “梅子姐,我饿。”栓柱说。
   “你爹不是回来了吗?”
   “我爹回来在炕上一直躺着,躺了两天了,一口饭也没吃。我饿,他也不管我。”栓柱眼里汪着泪,一头扑进梅子的怀里,“梅子姐我想俺娘了,我不要俺娘了,你给俺当娘吧!”栓柱在梅子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
   梅子心里一阵酸酸的热流布满全身,将栓柱紧紧搂在了怀里。
   梅子和栓柱走在空旷的田野上。梅子挑了两只筐,栓柱手拿一个大面饼跟在梅子后头,边吃边捉着路边草丛里的蚂蚱,两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向四奎家的玉米地走去。
   梅子挑着满满两筐玉米,在村人们惊诧的目光里,吃力地向四奎家走着,栓柱脖子上挂着几串玉米棒子,歪歪斜斜地跟在梅子后面,朝着呆楞的人们喊着,声音里透着无限的炫耀:“梅子姐答应给俺当娘了!梅子姐是俺娘!”
  
   【下】
   院里异常的动静惊了炕上的四奎,梅子将筐里的玉米倒在院子里,挑着空筐就要出门。
   “梅子……”四奎喊了一声,声音颤颤地在喉咙里滚动。梅子立住脚,梅子听到四奎的脚步慢慢地移到自己的身后,“扑通”一声,梅子听到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梅子浑身抖了一下,极不情愿地转过身来。
   “梅子,俺对不住你!”四奎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四奎说,“你咋还这样对俺?”
   梅子看到四奎一脸愧疚,泪水淌进了嘴边长长的胡须里。梅子看到四奎几天间老了许多,四奎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四奎是个好人!身强体棒的好庄稼人!磨子拐着四奎婶子跑了,我凭什么还盼着他们回啊?他们能在一起过日子,我凭什么就不能?一个半报复半情愿的念头在梅子心头油然而生。
   梅子目光复杂地在四奎脸上浏览着,犹犹豫豫地伸出了手,将四奎那蓬乱的头揽进了怀里,手指插进了四奎那肮脏的头发里,揉搓着。梅子的举动是那么的突然,突然得让四奎贴在梅子温热的腹上的脑袋一瞬间一片空白。
   四奎和梅子,还有栓柱,三人在地里忙秋。三人忙碌的身影在晚秋的地里成了一抹别致的风景。人们在村头的草垛下或蹲或坐或倚,看戏似的远远地看着这抹风景,他们盼着有好戏演下去,忙完秋日子恢复了平静,这沉寂的日子真他娘的枯燥啊。
   四奎砍玉米秸,梅子和栓柱就掰玉米棒子,四奎在前头吆喝着牛耕地,梅子和栓柱跟在后头撒肥。四奎扶耧,梅子和栓柱就往耧里倒种。从早到晚,双出双归。梅子的爹娘拼命地想阻拦梅子,但拦也拦不住。梅子铁了心似的对爹娘说:“我的事您们别管,您们想管也管不了,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愿干什么就干什么!”
   梅子爹气的直吹胡须:“这孩子疯了!肯定是疯了!”
   在帮四奎忙秋的日子里,梅子体会到了一种一生中从未体会过的滋味,那是一种什么滋味?是四奎那大山一样的男人的依靠?还是劳动中那种两人在一起的娱愉?是四奎那强劲臂膀的诱惑,还是栓柱那声声“亲娘”的喊叫……梅子说不上来,梅子只愿用身心去体验,去品尝。
   地里忙,家里也忙。梅子把四奎的家院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一天三顿给四奎父子俩做好,端到桌上,梅子再回家去吃。一天,三人在地里忙完,回村时天已黑了,梅子给四奎做好了饭,又准备回家去,临走捎上了两件四奎和栓柱的脏衣服,准备回家后洗一洗。
   四奎追到门口,在黑暗中猛一下抓住了梅子的一只手:“梅子,你咋对俺这么好呢?俺……俺可怎么报答你哎?”四奎紧紧攥着梅子的手,四奎感觉出那只手是那么柔滑娇嫩。四奎将梅子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梅子的脸一阵发烧,抽回自己的手:“四奎……哥!”梅子羞涩地吐了半句让四奎惊异的话语,“今后我不再叫你四奎叔了,我叫你四奎哥!”梅子没等说完,身影已隐在了夜色里。
   四奎家的地里终于全部播下了小麦。
   梅子又和四奎将地里的秸草挑到村头码成了一个小山似的草垛。草垛是牲口一冬天的饲料,庄稼人是很爱惜的。四奎在下面用杈朝垛顶上挑草,梅子站在垛顶上接草。秋日里的阳光温吞吞的腻人,梅子站在高高的垛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村子。村子里的草屋院落,星星点点,像不小心撒了一地的黑豆。
   “哎!梅子接草。”四奎在下面喊了一声。
   梅子从沉思中醒过神来,低头朝下一看,一捆草已迎面扑上来,梅子已来不及接了,朝旁边一闪,脚下一滑,梅子“哎呀”一声,身子从垛顶上滚了下来。
   四奎在下面看到梅子滚下来的身影似一团花绣球。叫声不好,扔掉手中的杈,双手刚刚伸出,梅子的身子已经落进了四奎的怀里。四奎没有丝毫的准备,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两人倒在地上。
   梅子胳膊死死地环抱着四奎的胸膛,四奎的胳膊紧紧地搂着梅子的后背。老半天,梅子的身子在四奎怀里蠕动了一下,四奎感觉到两砣软乎乎的肉在自己的胸前揉搓着。四奎的脑袋一下大了,身子的某一部位在急剧膨胀着,呼吸越来越困难。
   突然,四奎抱着怀里的梅子爬向垛顶,梅子在四奎怀里拧来拧去,拧得像个麻花,使四奎爬向垛顶的道路漫长而又艰难。待爬上垛顶,四奎三下两下,撕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铺在垛顶的平凹处,然后将梅子托起来,轻轻地放在铺平的衣服上,双手颤抖着移向梅子腰间的裤带……
   梅子紧闭了双眼,被四奎削去了衣服,雪白的胸脯急速地起伏着……四奎激动地喊了一声“亲娘哎!”,山一样结实的身子便覆盖了身下扭动不停的梅子。随着四奎无节奏的猛一塌腰,身下的梅子从心底呼出了一个似乎难以承受的、震颤的欢叫……
   草垛在温和的阳光下摇摇如坠似的晃动着。
   四奎醉了酒一般从梅子火烫的身体上起来时,太阳已斜挂在村西的树梢上,夕阳给草垛染了一片金黄。梅子仍紧闭着眼,仰躺的身体向一边蜷翻了过去。四奎捡起扔在一边的衣服轻轻地盖住梅子疲乏的肉体。这时,四奎看到了在原来安放梅子臀部的地方、那深陷的凹处的草上,缀落着几点鲜艳的深红。那深红似几片被掐碎的花瓣,胡乱地扔在草上。四奎有些惊慌地看着梅子。梅子安详地睡着了一样,四奎想不到梅子还是原身。
   梅子娘在家里和面烙饼,娘看见梅子走进院里,嘴里还愉快地哼着小曲子。
   “娘,做饭了吗?我饿坏了。”梅子说。
   娘没有搭理梅子。这些日子以来,爹和娘都不搭理梅子。
   “我知道你们厌烦我了。”梅子说,“你们不用烦了,再烦也烦不上几天了。”
   “你要干啥?”娘警觉地问。
   “我要嫁给四奎了,明天四奎就去乡法庭去报案,办理离婚手续。”
   娘听了这话,一失手面盆掉在上摔了个粉碎。
   第二天,四奎在梅子的一再催促下,心情矛盾地去了乡法庭。到了法庭,一个五十多岁的女法官和一个二十多岁的男法官接待了四奎。四奎吞吞吐吐地说明了来意,女法官心不在焉地听着,年轻的男法官从桌上摸过一张表,熟练地在表上填着字。不耐烦地对女法官嘟哝了一句:“怎么这么多男女私奔的啊?”
   “唉,现在农村富了,日子一舒坦,也知道讲究情调了。”女法官似乎很有经验地说。
   男法官填好表,仰起头对四奎说:“好了,这事要登报公告,三个月内你媳妇还不回来,离婚就算生效了。你回去等着吧。”
   四奎从乡法庭走出来,双腿软得像被抽了筋。他想起了媳妇平日里对自己的体贴,对栓柱的疼爱,心情极端的矛盾和痛苦。
   四奎走回村子时已近中午,四奎老远就发现村头聚集着一群人,远远看去黑压压地挤成一堆。四奎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走近时又发现全村的人们几乎都在。
   “四奎回来了!四奎回来了!”有人看见了四奎,抢先喊起来。
   人们主动给四奎让开了一条路。四奎疑疑惑惑地走进去。人堆中间停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四五个村人中手忙脚乱地从车里抬下一个人。那个被抬着的人还“哎呀、哎呀”地喊叫着,似乎很疼痛的样子。
   那喊叫刺激着四奎的耳膜,四奎一个箭步抢上去,拨开几条胳膊一看,被抬着的人是磨子。
   磨子黑瘦黑瘦的脸上堆满了难忍的痛苦,右大腿缠着雪白的绷带,那粗得像水桶一样的绷带上渗出了一片暗红的血渍。
   那几个护送磨子回来的南方人“叽哩哇啦”地向老泪纵横的磨子爹诉说着磨子断腿的事故,村人们伸长耳朵吃力地听着。南方人话里的大意是:磨子在建筑工地干活,为了多攒些钱,一天只吃两顿饭,出事的前一天,磨子自愿加了一个夜班,白天就在四楼的脚手架上晕了过去,一头栽了下来,要不是下面有一堆沙土,恐怕磨子早没了命了。
   四奎没等南方人说完,劈胸揪住磨子的上衣:“我媳妇呢?你把我媳妇弄到哪儿去了?”
   痛苦中的磨子茫然地看着四奎,轻轻地摇了摇头。
   南方人看着四奎那凶恶的样子,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赶忙解释:“磨子就一个人在我们那儿打工,他没有老乡。”
   磨子娘摇着磨子的胳膊:“孩子,你把你四奎婶子拐到哪儿去了?”
   “娘,我不明白您说的什么,我没有拐什么四奎婶啊!”
   “你可要对娘说实话啊!”磨子娘泣不成声了。
   “我都这样子了,还撒谎干什么。”
   四奎一下子懵了。村人们一下子懵了。
   媳妇没跟着磨子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四奎喃喃自语着。猛地,四奎又想起媳妇和他吵架临出门扔下的那句“回娘家”的话。四奎浑身一阵冰凉,疯了似的冲回家里,抓过院里的自行车,朝八里外的岳母家飞奔而去。
   四奎的自行车轱辘猛一下撞开岳母家那扇小木门,四奎就连半步也移不动了。他看见媳妇和岳母头对头坐在院里的石榴树下,做着针线活,娘俩个边做着针线边捞着话儿。
   岳母娘一抬头看见了门口的四奎,顿时眉头紧皱,起身摸起一根棍子,奔过来朝着四奎劈头盖脸地打。岳母娘边打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你可来了,狠心的王八羔子,我把闺女拉扯大,送给你做媳妇,难道就是让你打着玩的?”
   媳妇上来夺下娘手里的棍子,扭头对四奎说:“你也真够狠心的,我跑到娘家来这些日子了,你就不兴来一趟?”
   “我看你才够狠心了。”岳父这时从屋里出来,冲着四奎媳妇说,“谁家过日子不吵架,就因为那么点屁事,你就娘家待上一秋,这一秋还不是苦了四奎和栓柱。”
   “我就是不让闺女走,不给他点苦头,他今后还要打俺闺女!”岳母娘仍不依不饶的蹦着高。
   四奎手里的自行车“哐当”一声倒在地上,这一响惊得满院的鸡狗乱飞乱跳。
   四奎像个醉汉一样,摇摇晃晃地从岳母家走到街上,脚步踉跄着。他抬头看看天,天上竟有无数个太阳在飞在转,四奎使劲甩了两甩脑袋,还是没有辨清东西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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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字的开头就以四奎媳妇和磨子私奔了先入为主了,让读者跟着村民的误会一走到底。所谓的私奔也只是四奎的媳妇和磨子同时走出了村子夹杂着村民的添油加醋和无限想象。接着磨子的未婚妻喝药,四奎筹钱去南方找媳妇,这一切都顺应了农村人的本质习惯。这是一个愚昧的闹剧,说不清谁是受害者,磨子的未婚妻在这场误会里显示了倔强却又善良的本性,致使她一时冲动用报复的心理将最纯洁的女儿身错误的托付给了四奎。随着磨子的工伤被遣送回家一切真相大白,她并没有和四奎的媳妇私奔。四奎的媳妇只是回了娘家。只是在母亲的攒做下赌了一场气而已。作者的文字功底是相当好的,对农村生活环境的描写游刃有余。这场闹剧应该说是悲剧悲剧讽刺了那些煽风点火扑风捉影的人们一味的跟风心理,他们对自己的爱情缺乏信任导致了多少悲剧发生呢?希望人们多一份信任,多一份沟通,多一份温暖,多一份宽容,多一份大度。问好作者,文笔细腻,推荐赏阅【编辑:盈儿】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40715001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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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盈儿        2014-07-12 16:36:37
  感谢赐稿六年,愿您写作愉快,祝夏安
甜到忧伤
2 楼        文友:逝水流年        2014-07-13 10:13:44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3 楼        文友:城里老猫        2014-07-13 20:05:40
  在误会下发生的情感裂变,一个少女之身和一颗少女之心白白地就这样付出了,而这个少女还是那么的淳朴,善良,勤劳。看完,只能无语,徒留一腔叹息。人们啊,在遇到事情时,可不可以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看看,可不可以运用你的脑子好好分析,然后,在做决定,而不是一味的相信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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