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香草的眼睛，我不知说什么了。心想呆就呆吧，我到要看看她们干得是什么传销。不行的话，尽早让香草跟我回家吧！我无力地说:“好，我只呆一星期，到时候我要走，不要挡我。”香草点了点头。到了下午，香草亲自带着我到各家去拜访，二娃哥和张大厨也被分开了，云朵嫂子跟着我们。
　　 一星期的时间安排得很紧张，我们拜访了几十位在事业有成绩的人物，每个人的说词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这个能挣钱，能挣大钱，而且他们的经历也让我很是震惊，有的是大学生，有的是生意场上的高手，有的是国企的干部，他们无不诉说着这份事业带给他们的幸福与快乐！诉说着他们获得成功后的喜悦与甜酸苦辣。有的人口才真正的好，听得我几乎掉泪，他们几乎都是下定了决心，为这份传销事业干到底！
　　 而香草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做任何发表意见，听到伤心处，也黯然泪下。我不知这份事业有怎样的魔力，竟吸引这些人如同吸食大麻一样上瘾。每个人都要交上几万元到十几万元的申购份额，他们的等级很严格，光是这个城市从事这个事业的外地人不在少数。有的一家人都在从事这种事情，我有些迷惑了，不知这些人从哪里看出这是挣钱的行当。眼明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人骗人的行当，却有这么多人的在上当，却又心甘情愿地去上当，去骗人。我实在想不通？
　　 而他们所谓的成功人士都在信誓旦旦地诉说事业的光明前程，每个人都在给我勾画最美的画面，有一位中年妇女更是向我诉说着她的光辉历史，她为了干这份事业，将家中十几家连锁店关掉，把资金全部拿来投资这份事业，她讲得很动情，如今，她成功了，当上老总了。她的老公也来做这份事业。云朵嫂子听得认真极了，那崇拜的模样像极了小学生一样。
　　 这一星期来，我听得头晕眼花，他们所有的说词都是一个腔调，我想到了洗脑这个词，也许这就是洗脑吧！我每天听到的，看到的，都是参加事业人们的成功事迹，人人都在说挣钱，挣大钱，说做到老总就会每个月有十几万的收入。仿佛眼前就有一大堆钱等着我们去拿一样。我有时候真好笑，这些人真是疯了！人人都如同小孩子一样，被人牵着鼻子在走。我的脑子一直有一个念头在响起:这是怎样的一场骗局啊，他们有的人学历很高，有的是大学生，研究生，他们的学历低吗？究其一个问题，那就是欲望，在这里，人们的欲望被点燃，被煽起，心甘情愿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美好梦想冲晕了头。为了一个吃不到的大蛋糕而跃跃欲试。
　　 在这里，人们在一起最多谈起的就是事业，如何再拉下一个人再进这个迷局。所有的事情我看清楚了，我要走了，这个地方不是我呆得地方，在走得前一天夜晚，我劝香草不要干了，这份事业没有那么容易干，而香草却劝我不要怕，这里有姑夫，有她帮我做，不怕没有业绩。只要拉来人头，一切不要我管，交给她就行了。难道你不相信姑父吗？他为这份事业，把铁饭碗的工作都辞了。姑父的家人都在这里干这一行，姑父发展可快了，马上就上总了。机遇就摆在你面前，你看不到就是你的错了。我明白，我劝不动她。也许，我们不是一路人了。我没再多说话，只是默默回到房间。
　　 我想劝二娃哥和张大厨和我一起回家，但我看到，二娃与张大厨正和姑夫谈得热烈，而云朵嫂子正给老公正在打电话，向她的老公描绘这里的形势一片大好，那话语是那么激动、那么坚定。我明白，我现在多说也无用了。默默收拾好衣服，这条路我不会走。
　　 【三】
　　 第二天，天不亮，我就偷偷离开了，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独自到车站坐下回家的火车。我还是回到农村小学校教我的学生们，这样我会感到踏实，也许我这个人没有出息，这辈子没有挣大钱的命了。香草嫌我偷偷跑了，生我的气，不再和我联系了。我想，也许，她早就嫌弃我了。算了，什么也不想了，这里的乡村日子我过得实在。不会提心吊胆的。回家一个月后，二娃的媳妇乃慧也去城里了。是二娃哥带走的，把儿子丢在父母家，两口子都去做发财大梦去了。
　　 半年后的一个夜晚，乃慧红着眼睛找到我，问我借钱有急用，我问二娃哥怎么了，乃慧无奈地说:“东伟，你去劝劝你二娃哥吧，他当初把我骗到城里，说是挣大钱，必须投本钱，把家里存的十万块钱都投进去了，现在孩子要上学。我们在城里住的房子要交房费，吃饭要饭钱，我们天天都在往出倒，没有钱回来，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无言以对，我问香草怎么样了？乃慧更是无奈的摇摇头，轻轻对我说:“香草叫去的都是咱们这个地方的乡党，你二娃哥只相信她，这香草不知施了什么迷功，你二娃哥是铁了心了……”
　　 我不知说什么了？匆匆给乃慧借了一千元钱，我看不得乃慧那红红的眼睛。又过了几个月，乃慧独自一个人回家了，说是实在撑不下去了，她是庄稼人，只会老老实实种地。也不会说话，不会骗人。二娃拉不来人头，每天住在那里还要吃喝拉撒，她实在受不了了。只有回家了，二娃还在向香草借钱，做最后的坚持！
　　 晚上在家里的饭桌上，母亲也向我提起了云朵嫂子，母亲说云朵嫂子为了去做事业，把老公也叫去了，家里没有多余的钱申购，就借了高利贷，如今，把小女儿带到身边。坚信能挣到大钱的。云朵嫂子的老公是老实人，去了半年，一分钱也没挣着，又骗不了来人，一气之下，从来不打人的老公，着实打了一顿云朵嫂子。一个人回家去做零工去了。去还高利贷。家里的老人还有病，都没有人出钱给看，而云朵嫂子坚信能挣到大钱，一个人带着小女儿在凤城苦苦坚守着。唉！这好好的日子就叫他们折腾吧！那云朵一个农家妇女，一天到晚只会咋咋呼呼的瞎起哄，只会围着锅台转的女人家，能是什么做生意的料啊？母亲的眼中是满满的无奈。
　　 过了几天，我到镇上的学校去听课。中午的时候，我转悠着找吃饭的地方，竟一眼看到了张大厨，才多长时间不见，他竟然瘦了，那大肚子明显低了许多，脸上竟也有了皱纹。我急忙走上前去，“张大厨，你怎么在这里啊？”张大厨不好意思地看着我，低声道:“别提了，都是听信了香草的话，我把开饭店的钱全投了香草说的事业，这下可好，半年多了，我把亲戚朋友都说遍了，就是没人愿意来做。我当初怎么那么傻，就一下子听信了。唉！我真是鬼迷心窍了，现在倒好，没钱开饭店，只好开个小摊子重新开始。”
　　 我这才发现，张大厨的身后有几张小桌子，小板凳之类的，张大厨做起卖饭的小生意。这在以前,张大厨是打死也不会干得，真是越做越回来了。我拍了拍张大厨的肩膀：“张哥，别灰心啊！你损失的只是钱，香草现在变了，我们的事早黄了，她早就看不上我这个穷教书的了。我们还是稳稳当当做人最踏实。你什么时候劝劝二娃哥，让他回家吧，乃慧嫂子在家等他呢！别在坚持了，那是不靠谱的。”张大厨使劲点点头，“我会的，靠自己的本事挣钱才最稳当，我以后再不信什么天上能掉馅饼的好事了。”正说着，一位客人要碗面条，张大厨急忙到小推车前去下面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二年过去了，我凭着着努力考上了教师进修学校，我努力学习，当上了一名合格的教师。有一天，我正在上课，手机响了一下，我一看是陌生的号码，我没接，不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我走教室门外去接电话，却没有人说话，我挂了电话。刚到课堂讲了几分钟，电话又响了，我意识到一定有事情了。我急忙再次接听电话:“东伟，我是香草，你能来看我一下吗?”我犹豫了一下，但很快说:“好吧，你在哪里?”
　　 香草给我说清了地址，我急忙向校长请了假，坐上了去往凤城的火车。一路上，我都在想，香草会是什么样子啊！到了凤城，照着香草给的地址，我一路打听着往前走。一位大爷说:“你要找的这地方是城中村，那里住着好多外地人，并具体给我指了方位。”我谢过老大爷一直往前走。
　　 走了好长时间，终于来到这个叫做谭家村的地方，这里道路狭窄，到处都是垃圾，房屋很陈旧，许多村里的村民把房屋加盖了许多层，犹如火柴盒般的房间一间又一间，住户大都是在城里打工的外地人们。这里的条件很差，我走上了五楼9号房间，当我推开房屋门的时候，只看到香草躺在床上，那床上连褥子都没有，只铺着单薄的毯子。香草的脸色很差，她的眼睛乌青的一片，额头也有伤痕。香草紧紧闭着眼睛，不再是那个光彩夺目的香草了。
　　 这时候，从外面进来了李大婶，她提着刚洗的衣服，看到我来了，眼泪立刻就滚落下来。“东伟，你来了，……”李大婶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我接过李大婶手中的盆子，让李大婶坐下说。
　　 “香草刚开始做这份生意的时候，我心里也打鼓，怕不稳当。可是香草的姑夫说了没问题，我想，香草的姑夫在城里上班，人又是精明，办事稳当，不会出错的。可谁会想，会是这样的结果啊！香草带来的全是本村的乡亲们，这些乡亲们要不回钱，就找香草闹事。这不，还把香草打了。”
　　 我疑惑地问李大婶:“那香草买的房子和车子是真的吗?村里人为什么这样相信香草啊？”李大婶更是抹开了眼泪，“这孩子啊，真让人不省心，刚开始我真以为她挣钱了，买了房，买了车，最后才知道，这些钱都是乡亲们的！真是造孽啊，我真没脸去见乡亲们了。现在一天到晚都是要钱的，香草到处躲啊！汽车也让人砸了……”
　　 我无言以对，望着李大婶那痛哭的脸。我不知怎么安慰她。香草的身子动了一下，她翻过身去，我看到她轻轻地抖动着，我走了过去，把纸巾递给了香草。“哭吧，哭出来会好受的！”香草流着眼泪说:“现在的日子才是最踏实的日子，我不用再骗人了，不用成天想着怎样成功了，不用每天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了，你不知道，我白天脸上有笑容，到了晚上却是心里在哭泣，因为，我没有回头路了。我骗了太多的乡亲们，他们相信我，我却欺骗了他们。我好后悔啊……”我明白，此时的香草才是真正的她自己。我拉起她的手放在脸边:“香草，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啊？为什么?为什么？”香草忽然平静下来，轻轻对我说:“我只是想活的有点人样，只是想我们以后日子过得更好一点。”
　　 几天后，香草的姑夫被抓，姑夫交待出香草住的地方。那天，天气阴的可怕，香草迅速瘦了下来，都快没有人形了。房间里冰冷的如同寒冬腊月。门口响起刺耳的警笛声，公安局的人带走了香草，香草一直转过头看着我:“东伟，帮我照顾母亲。我进去了，我现在反而轻松了……”我和李大婶站在门口，一直看到香草上了警车，直到看不到她为止。不知她何时才能出来？冰冷的雨水下了起来，那寒冷渗透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