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征文】“红色军团”八一东北行漫记
一路上,我们看到不少正在建设中的工地,挖掘面很大,显然都是大型景区。当地人告诉我们,自2008年收复黑瞎子岛(西侧)之后,旅游开发规划就开始启动了。2011年7月20日,150名游客首次登岛,标志着黑瞎子岛旅游从此有条件开放,进入“试营业”阶段。仅仅10几天后,我们“红色军团”也抵达这里,荣幸地加入最早登岛者的行列。
我们继续驱车向东,下一站是“东极第一哨”。
当黑瞎子岛还被俄国人霸占时,乌苏镇被命名为“东方第一哨”,等黑瞎子岛(西侧)回归祖国怀抱后,国境线东移,原先的“东方第一哨”显然名不副实了,怎么办?中国的外交官到底聪慧,当然,也要感谢老祖宗创立的汉字内涵丰富,百变不离其宗。这个听上去有些纠结的问题,很快迎刃而解。这就是,为新哨所起名“东极第一哨”!多好,原来的“东方第一哨”安然保留,新哨所也有了自己的新名号——“东极第一哨”,贴切且智慧。
中俄界碑到了。我们整整齐齐地站在镌刻着国徽的中国界碑前,不由得百感交集。毕竟,这是我们从侵略者手里夺回来的疆土啊!我们终于可以告慰那些为了这片土地而献出生命的将士:你们可以瞑目了!离开界碑时,穿着迷彩服的“红色军团”全体人员,向中国界碑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中午,我们与“东极第一哨”的部分官兵共进午餐,两位“80后”小姑娘抢着跟“奥运火炬手”的军哥哥照相,开心极了。
又到了离开的时间,我们和“东极第一哨”的边防战士们相互挥手道别。我在心里说,中国的军人们,保卫好祖国的每一寸土地,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
六、珍宝岛上的老营房
8月4日,我们终于抵达“红色军团”东北行最重要目的地——珍宝岛。
一路上都是阳光普照,清风拂面,偏偏在抵达珍宝岛时,天空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我们披着雨衣,站在珍宝岛对面的高坡上,远眺笼罩在细雨薄雾中的那座可歌可泣的小岛,竟有一种泪眼婆娑的感觉。我想对老公说,一定是当年牺牲在这里的战友知道你来了,喜极而泣。可不知为何,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口。这时,一个身穿迷彩服外套橙色救生衣的年轻战士向“红色军团”跑来,在“红色军团”指挥员的面前“啪”的立定,将右手举至太阳穴,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首长,队伍集合完毕,请指示”。
老公有点意外的略略迟疑了一下,下达了一个婉转的命令:“谢谢(首长一般不说“谢谢”的,最多说“好”),上艇吧!”原来,上珍宝岛要乘快艇过去。水路很短,快艇很快,大约几分钟后,我们就顺利上了岛。岛上没有其他游客,幽静,安宁,嗅不到一丝战争的气息,反倒有点像温馨的避风港。可是,就在42年前,就是这座静谧的小岛,曾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炮声隆隆,硝烟弥漫。我军68名指战员在这里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当然,老毛子也死伤了200多……
战争终归是残酷的。
登上珍宝岛,最先看到的是一座水泥砌成的质朴大门,门的左侧最上方悬挂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国徽纤尘不染,鲜艳夺目,国徽下方镌刻着五个金色大字:“中国珍宝岛”。我们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在驻岛部队首长的带领下,我们走进了《珍宝岛纪念馆》。最先抢走目光的是《珍宝岛简介》:“珍宝岛位于乌苏里江主航道中心线我侧,历史上从来就是我国的领土。在1915年前,由于江水和山水的相互作用,将我侧陆地冲开面形成一面小沙滩,随着江水的推移,河滩逐渐增大,便形成了一个岛屿,又因形似古代的元宝,很早就被当地人称为珍宝岛……,就是根据不平等的《中俄北京条约》,珍宝岛也无可争议的是中国的领土。然而,中苏边界谈判被苏修破坏之后,特别是勃列日涅夫和柯西金上台以来,苏修叛徒集团出于联美反华、转移国内人民视线的反革命需要,大量增兵中苏边界,变本加厉地破坏边界现状,进一步侵占中国领土,进行武装挑衅,制造流血事件。在珍宝岛地区,仅从1967年1月23日至1969年3月2日两年多的封冻季节里,苏联边防军就侵入我珍宝岛地区16次,并在入侵中几次打伤我执行正常边防巡逻任务的边防战士,抢劫我枪支弹药。特别是1969年3月2日上午九时许,苏军妨碍我正常巡逻执勤并公然向我边防战士开枪,从而引发了中苏珍宝岛战斗。”(《珍宝岛简介》节选)。这就是著名的“珍宝岛自卫反击战”的历史由来。
1969年2月,我那口子刚入伍,还不到18岁的他,却已貌似一条血气方刚的汉子。他的一位战友告诉我,刚入伍那会儿,战友们要以“小”相称,要么直呼姓名,唯独对我家那口子,大家不约而同叫他“老洪”。为啥?我不解。战友笑了,他长得“着急”呗,显得成熟嘛,不爱说话,典型的“沉默是金”。刚刚成年的“老洪”,新兵连集训一结束就分到重炮连,刚下连没多久,就随着自己的部队赶往珍宝岛,参加了自卫反击战......最让老公津津乐道的,就是当年被我反坦克地雷炸中的苏式“T-62”坦克如何在他们重炮连的掩护下打捞上来的故事。
当时,双方都想把那辆坦克抢到自己的国境。苏军要抢过去,是为了不让侵略的把柄落在我们手上;我们要抢过来,也是为了逮住苏军侵略的罪证。结果,双方相互开炮,不让对方把坦克抢过去。老公他们连打出十几炮,结果,愣是把冰层打漏了,坦克轰地一声落入滚滚江水中。
那怎么办?我们焦急地问。
老公不慌不忙地说,后来,我军派出海军潜水员,冒着零下二十几度的严寒潜入江中,将两根钢索栓在坦克上,在岸边装上两台结实的绞盘,准备把坦克拉上来。白天怕老毛子发现,我军按兵不动,天一擦黑,十几位身强力壮的战士就轮番上场,玩命转动绞盘,一寸一寸地把沉没在江底的坦克往岸上拽......一旦东方露出鱼肚白,战士们就收工回营房补觉,夜晚再出来拖坦克,每天如此,雷打不动。大约两三个月后,终于把这个庞然大物拖上了岸。它现陈列在中国军事博物馆,既是我军的战利品,也是苏军入侵的铁证,更是我中华人民共和国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宣言!
42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许多记忆都已随风飘逝,而珍宝岛这个名字,却像一座愈久弥新的丰碑,在老公以及我们这代“50后”的心中高高耸立。何时提起,何时都会热血沸腾。
默默行进在珍宝岛,我们的心情格外复杂:草木葱茏的小岛风光让我们迷恋,可“雷区勿入”的警示牌也把我们吓出一身冷汗;为国捐躯的烈士墓地和浮雕让我们肃然起敬,可他们不朽的功勋早已被现代人淡忘,也让我们叹息不止……
最后,我们的目光聚焦在一座老营房。
老营房很矮,也不大,我猜想,撑死也只能盛得下一个连的兵力。老营房貌似石头垒起来的,凸凹不平的石头屋顶上长满了参差不齐的黄绿色茅草,营房中间的石头墙壁上,用黑色涂料画出一块小黑板,黑板上是红油漆书写的两条毛主席语录:“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如今,它们已经成了“历史遗迹”。毛主席语录的左边和右边各有一个门,两个门上各有一幅对联,对联上的话语,依然停留在已经逝去的那个年代的语境里,可是,它却让我们再次领略了那个时代的军人最质朴的情怀和最豪迈的志向。左门对联的上联是“以哨所为家”,下联是“以艰苦为荣”,横批“永保边疆”;右门对联的上联是“身居珍宝岛”,下联是“胸怀五大洲”;横批“解放全球”。
哦,这才是真正的军人,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以天下和平为使命。此刻,貌似无声的命令,我们这群68、69年的老兵,情不自禁地站成一排,在老营房前合影留念。老公代表“红色军团”,为珍宝岛自卫反击战中牺牲的烈士们敬献了花圈。
珍宝岛自卫反击战,为国人留下了“百年首捷,一岛独胜”的美誉,也被后人称之为“改变世界战略大格局”的一场战役。同时,也让我平生头一回对自己的老公有了仰视的冲动。离开珍宝岛,心里盛满了骄傲和自豪。
七、“第二次世界大战终结地”——虎头要塞。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终结地”的虎头要塞,竟是此次东北行留给我印象最深的地方。
在这里,我第一次知道,“珍珠港事件拉开了太平洋战争的序幕,而最后落下这一血迹斑斑的历史帷幕之地,却是在虎头要塞,并且,不是昭和20年(1945年)8月15日,而是8月26日。”
在这里,我第一次知道,虎头要塞是日本设在中国东北东部中苏边境上的一个极其重要的地下军事基地。整个要塞由猛虎山、虎北山、虎东山、虎西山、虎啸山等五个阵地构成。各地下工事均在山体底部挖掘,所有地下设施顶部浇灌水泥混凝土,重要部位的钢筋混凝土覆盖厚度可达3米。“它的规模是世界上未曾有过的,乃是将战争的需要和近代技术相结合而修筑的巨大“杰作”。作为一个秘密军事设施,当时投下了数亿资金和十几万劳动力,它为神秘的色彩所笼罩,藏匿在地下,但结果除了惊人的浪费之外,还成为导致发生这一历史悲剧的最大原因”。
在这里,我第一次知道,当日本天皇于1945年8月15日宣布无条件投降时,隐匿在虎头要塞收听广播的日本侵略军竟然认为这是苏军的“攻心战”,战斗司令官大木正大尉怒斥道:“关掉收音机!哪里有什么陛下的广播,分明是削弱友军战斗力的谋略性广播。”甚至,苏军随后派来劝降的日本军使,也被他们当场杀害。就这样,2000余名日本关东军国境守备队的官兵和日本开拓团的平民(包括妇女和儿童),凭借着这处号称“东方马奇诺防线”的巨大地下军事要塞,同苏联红军进行了一场殊死的现代化战争。“天空中飞机轰鸣;陆地上炮火连天;山体下的要塞工事里,硝烟弥漫尸体成堆。”
在这里,我第一次知道,虎头之战的激烈残酷程度,在日苏战史上是绝无仅见的,这个曾被关东军吹嘘为“可坚持一个月不怕围困的永久要塞”,仅18天就被摧毁,而为了结束这场本该更早终结的战争,大约1000余名苏联红军献出了生命。
当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走进阴暗潮湿的地下要塞,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霉味,寒气袭人,巷道两侧依然保留的当年日本侵略军来不及销毁的“指挥所”“粮菜库”“将校间”“厨房”“蓄水池”等标识,证明这里曾经有过殊死的战斗,有过疯狂地负隅顽抗,隐隐地,似乎还能嗅到战争的硝烟和血腥。有一刻,我甚至觉得脚下踩着日本鬼子的血,很多,很多......
当我们仰望苏军建造的英雄纪念碑,崇敬中掺杂着复杂的心绪。毕竟,我们刚刚去过黑瞎子岛;毕竟,我们刚刚离开珍宝岛......伫立在下面的文字前,心情更是莫名的纠结和震撼——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虎头要塞是日本关东军最著名的,最坚固庞大,并兼备攻防设施的军事要塞。为修筑要塞工事,日本侵略者每年征发劳工2000余人,历经6年之久。残酷的奴役夺去了成千上万中国劳工的生命。这座庞大的、建立在中国劳工血汗和尸骨基础上的军事要塞,既是日本侵华暴行的历史见证,又是日本帝国主义妄图永久霸占中国东北,进而发动侵苏战争称霸东北亚的活生生的历史教材。”
最坚固的工事是成千上万的中国劳工修建的,近万名日苏两国军人在本该结束的战争中白白地流血,虎头要塞成了名副其实的“战争墓穴”,而时隔24年后,苏军又向我珍宝岛发动了武装挑衅......这一切,像一团硝烟刺激着我的神经,我听见自己的心在痛苦的呻吟。
在虎头要塞,我买了一本发黄的小册子,翻译过来的名字叫《日苏虎头决战密录——关东军虎头要塞失陷纪实》,作者是当年驻守在虎头要塞的幸存日本士兵冈崎哲夫。打开扉页,一行题记潮湿了我的眼睛——“谨以此书奉献给:长眠于虎头的日、中、苏三国兄弟们——愿世界永保和平”。书中,他以切身的经历,揭开了虎头要塞最黑暗最残酷的那段历史,读来惊心动魄。冈崎哲夫在书中写道:“或许会谈到什么光荣,或许永远地留下那难以消除的民族耻辱和污点。然而,我不能不写,为了将‘战争’这个恶魔从大地上驱逐,必须正视惨不忍睹的事实,并将其昭示于天下。”他在书中大声疾呼,要从大地上驱逐战争恶魔,护佑世界和平。
几天前,一位不知名的网友在我老战友“越战老兵”一篇回忆老山前线的文章后气势汹汹地留言:“这个东东(指光荣弹),实在罪恶,因为死在它手上的都是中国军人,难怪越战、援朝时死了这么都(多)军人,该投降的时候就投降。死亡百万,看不出中国军人的血性,显示的是指挥混乱,后援不利,决策失误和对生命的漠视。千百年来,中国就是对生命极不尊重的国家,出现百万炮灰也就不奇怪。”何为炮灰?何为英雄?何为军人的价值?何为对生命的尊重?军人与战争,战争与和平,到底应当如何解读......?
2011年的东北之行,的确称得上是红色之旅。选择这样的旅行线路,或许在很多人眼中,应该是组织行为或行政命令。但对我们这些50后而言,这样的旅行路线最亲切,最温暖,最刻骨铭心。毕竟,我们是最后一代理想主义者。
这篇游记,当年是以连载形式在榕树下陆续发表的,每个章节内容都比较饱满都可独立成章,但作为八一征文,必须以合成的形式来表现,因此就会显得过于臃肿了。因此,必须作大幅度删减,包括沈阳与文友重逢的内容也只能忍痛割爱了,希望沈阳文友们读到此文时给予谅解。
老大实在是想听听您的见解点评呢!这么喊一句口号,真不是您的性格,老大多少有点小失望,呜呜——
如何看待军人,如何看待英雄,如何看待军人与战争,战争与和平,是此行中最铭心刻骨的收获。
因为当年是陆续发表的连载共计2万多字,每一章都有不少游离于主题之外的内容,毕竟是一种避暑度假。所以自称——漫记。
然而,作为一篇征文,只能以合成方式投稿,因而做了大量删减,即便如此,诚如阿明所眼,删的还不够彻底,可能因为舍不得吧,作为一段经历,我还是希望她相对完整,特别是删去了沈阳文友江面的章节,更是心痛呢!
阿明,赶紧去医院看病休整,有我们在,您放心!好好保重身体,我们还有长长的未来!
爱您!
阿明抱病阅读如此长文,想必很是耗费心力,月楼禁不住老泪纵横,感激万分!到底是并肩战斗了11年的战友,还是你最懂我,看懂了本文中我最想表达的东西,
是的,在这篇游记式的记述中,所到之处基本都留下了墨迹,既有人造景观,也有自然山水;既有红色路线,也有绿色足印;既有人物素描,也有情感喷薄;既有迷惘质疑,也有反思领悟......,而我最看重的是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所引发的所思所考。
如何看待军人,如何看待英雄,如何看待军人与战争,战争与和平,是此行中最铭心刻骨的收获。
这篇漫记,当年是陆续连载发表的,共计2万多字,每一章都有很多内容,不少游离于主题之外,因为,到底是一种避暑度假。
所以叫——漫记。
然而,作为一篇征文,只能以合成方式投稿,因而作了大量删减,即便如此,诚如阿明所言,删得还是不够彻底,有些游离的部分还有“画蛇添足”之感,可能因为敝帚自珍的缘故吧。作为这段难得的经历,我还是希望她相对完整,特别是删去了沈阳文友相聚的章节,很是很不舍呢!
阿明,赶紧去医院看病休整,有我们在,您放心!好好保重身体,我们还有长长的未来!
爱您!
这样的“红色之旅”,让人羡慕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