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沉默年代(纪实小说)
记得其中记曾录过这样两件事情:一件是在一个光洁的夜晚,下晚自习归来的母亲踏着细碎的月光回家,刚走到家门口时,看见树影斑驳的地面上好似有一盘绳索堆在那里,于是弯腰去捡,岂料倏地一下,这盘绳索立时变成了一条蛇,一溜烟的逃到墙脚的窟窿里去了。于是,平生最怕蛇的母亲每晚临睡前都会仔细的搜查一遍房间、床铺,房门四周,害怕再有蛇出现。还有一次,睡梦中的母亲被清晨布谷鸟的鸣叫声惊醒,睁开眼的那一刹那,感觉阳光格外的刺眼,于是顺着太阳的光束往上看,不禁吃了一惊,原来,昨夜的暴风雨下的太过猛烈,将年久失修的老屋的山墙淋塌了一个大洞,太阳光长驱直入,好险哪!如果昨晚这座老屋在风雨中坍塌,母亲无疑早已葬身在这残垣断壁间,她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起身收拾。接下来的日子里,母亲找来庄邻帮忙,母亲说,每次面对困难,她总是在想,困难总是暂时的,咬一咬呀就会挺过去,只是这种出身成分带来的歧视与冷漠,象压在心头的一块磐石,透不过气来。幸而有父亲的理解与支撑,母亲就这样默默地忍受着生活的煎熬。趟过那些窒息的日子。后来,她向二伯父要来八岁的堂兄做伴,每晚跟着她睡觉。煮一次饭也尽量做够一天用的,走路象赛跑,尽量节俭时间,为了不让人抓住小辫子。咬牙坚持着,克服了种种困难,只为了守住心中那一份美好的期盼。
父亲心疼母亲,担心她的处境。曾经不止一次地对母亲说:“实在不行咱就别干了,我还能养活了你!”,可母亲很倔强,做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原本就是她儿时的理想,她怎么能舍得轻易就放弃呢?就这样,她硬是咬牙坚持了十三年。直到后来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才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4.离职
1969年的一个夏天,母亲因我们姐俩感冒生病,没能按时到校。她本想去请个假,被仁大眼的风言冷语尖锐的刺痛了,母亲终于忍无可忍,她反唇相讥,与他争吵了起来。这无赖竟拿出纸笔用激将法逼母亲签字,意思是让她自愿放弃这份职业,另谋去处。母亲不知是计,一心想着生病的孩子,哪还顾得上那些,她想都没想就在那张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下正中了仁大眼的下怀,他拿着母亲的签字条屁颠屁颠的去找有关领导汇报去了。接下来的几天,战争不断升级,终于在暑假后,母亲的位置被人取而代之了。
开学那天,一大早,母亲就早早做好准备去了学校。一走进办公室,同事们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她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位年轻人,无疑,母亲的位置被人取代,而那位仁大眼早已躲得不知去向。母亲的职业就这样硬生生被夺走。她一生热爱的教育事业啊,就这样半道夭折了。这一直成为她一生的阴影。
母亲病倒了,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父亲特地请了假在家陪伴着。关爱与温暖给了她精神的慰籍。这一次,坚强的母亲又走出了绝境。只在夜深人静时,我们轻微的鼾声催不了母亲的眠意,她就拿出纸笔,一笔一划的记录着对生活的感慨。
后来,母亲换过许多职业,在村集体里轧过面条,当过水泥瓦工,织过柳编、最后做了一名裁缝。每一种活都做的非常好。力求做的精、妙。还总结出一套经验与大家分享。记得母亲做裁缝时,周围十里八乡的人有了技术上的难题都来请教她,有人还专门将缝纫机用手推车驮来请她给维修。
夏日的夜晚,我们在院落里的梧桐树下乘凉,母亲就拿出她那把破旧的二胡拉几段。透过梧桐树斑驳的暗影,我们静静地躺在凉席上聆听,看天上的星星忽明忽暗的眨着眼睛,也在似懂非懂的聆听母亲的心音在指间跳跃颤动。
5.喜讯
不久前,我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她用喜悦的声音告诉我,最近,我们省正在统计之前民办教师的工龄情况,他们将会按照这个结果给曾经的教师们做相应的补偿,并且已经填表上报,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的。言语中,母亲似乎挺了挺腰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