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 村口那条路 (电影剧本) ——(电影剧本)
62. 村子 清晨 外
老舅骑车在村子里飞奔。
鸡鸭鹅猪惊慌失措地让路。
63. 村外 山岗 外
老冯家六舅赶着两匹大马冲下山坡。
马蹄踏起的烟尘在晨阳里聚散。
甩出的鞭哨声,在清晨的绿野中颤颤地游动在植物的顶端。
64. 村口 清晨 外
那条出村的路上,老舅骑车飞逝的背影,与自行车急促的铃声交织、混合。
65. 赵万代家园子 清晨 外
小庆站在大美家园子里,不知所措地盯着那些围拢在大美身边的人群。他脸色惨白。
大美穿着凉鞋的一只脚裸露在沙土地上,鞋,遗落在旁边。
一缕阳光照在那只脚上。
特写:那只脚,白而美丽。
66. 农村的土路 清晨 外
一辆急速飞奔的双挂大马车疾驰在乡路上。
马蹄声和大车的串铃声凄美悠扬。
车老板的鞭子抽得“啪啪”响。那响声在山岗林间传动,回音一次次震荡。
镜头特写:大美躺在三姨怀里,嘴唇、指甲都已乌青。
大美气息微弱:“三姨呀!三姨,救我。我浑身都麻呀……”
67. 公社大集 晨 外
赵万代背着手儿,哼着“二人转”,慢悠悠地挪动着那两条干巴巴的瘦长小细腿儿,迈着八字步,流连于花花绿绿的各家卖花布的摊前,不时分分角角地打听着价格。
他拿起一块小花布,迎着太阳看着质量。
自言自语着:“不让念书,总还得给做件花衣裳吧!”
68. 一根巨大电线杆子 晨 外
特写:巨大的电线杆子顶端,绑着四个对着不同方向的大喇叭。
大喇叭:“赵万代,赵万代,小南荒儿地赵万代,你立刻到公社医院,公社医院,有急事儿,有急事儿……”
喇叭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69. 公社大集 晨 外
赵万代的脸部特写:
赵万代抬头望向那根电线杆子顶部大喇叭方向,阳光照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
赵万代:“妈个巴子的,公社医院找我有个屁急事儿?娘地!”赵万代纳着闷儿。
他对着电线杆子顶部大喇叭方向喊了一句:“喊错人了吧!”
70. 公社医院门前 晨 外
公社医院的大院门外,两匹跑得满身是汗的大马低头吃着口袋里的干草。老冯家六舅把大车从它们身上卸下来,解下龙套,正在洗刷饮溜。
赵万代背着手,从不远处的墙边转了过来。
赵万代:“唉!我说,冯大兄弟,这(是)谁病了?你都舍得用上了亲儿子拉车呀!”
赵万代像往常一样跟老冯家六舅嘻皮笑脸儿地闲逗着
赵万代:“要我替哭,也得晚上啊!现在喊我干嘛?太早了呀!”
老冯家六舅:“万代,大,大,大.姐夫,快,快进去吧!你家大美,大美,喝,喝,喝,阿就农药了……”
赵万代:“我操!”
71. 公社医院 抢救室 日 内
赵万代一把推开抢救室的门。
特写:赵万代满脸汗水,眼睛惊恐地转动。
一张白色床单已经遮严了一具直挺挺的身体。
同来的南荒儿人哭成了一片。
赵万代老婆坐在墙角的地上,伸着两条不一边长的腿,面无表情,没有一滴眼泪。嘴中不停地念叨着“大美没死,大美没死……”
医生们无声地收拾着器具。
72. 村子 夜 外
远镜头:
无风的夏夜,闷热潮湿,风,停下了脚步;月,躲进了云层。
镜头透过很多窗口:村民都摇着扇子,难以入睡。
73. 老黄家 屋内 夜
小庆躺在炕上,望着窗外的天空,睁着双眼,没有半点睡意。
74. 村子 午夜 外
午夜十二点正,突然村子的上空中传来一阵唱腔:
“我女含屈入云霄,老父夜半焚纸烧。叫声女啊!你慢些走,爹爹有话,你要牢牢记着哇!牢牢记着。啊!啊啊啊啊!”
……
……
镜头游动着寻声而去。
75. 赵万代家院子 午夜 外
一个大灵棚,有烧纸的火光晃动。
赵万代的唱腔从灵棚里传出:
“虽然我家贫如一洗,爹的罪过也难饶。女啊啊啊啊!你托生在我这穷家境,十七年里住寒窖。从你出生的那天起呀,让爹把你的十八长处道一道,把你的十八长处道一道。啊啊!啊啊啊啊……”
76. 老黄家 屋内 夜
小南荒儿村的上空中满满的都飘荡着赵万代那悲痛而又感伤的唱腔儿。
听着赵万代唱一段儿,哭一会儿,哭一会儿,又唱一阵儿。小庆留下了眼泪。
77. 村东头 日 外
美丽的晨辉中,赵万代的三个女儿和小庆从远处向村子走来。
大美背着三翘丫,手里拎着粪筐。
二俊拎着小铁锹,欢蹦乱跳。
小庆手里拿着蚂伶(蜻蜓)网子,跟二俊嬉笑打闹着,边走边玩儿。
他们走路踢起的灰尘在阳光中消散。
金色的光晕,罩满他们的头顶,全身。
78. 老黄家 屋内 夜
特写:小庆流到腮边的泪水。
小庆搂住被子,把脸埋进深处。
他低低的呜咽声。
79. 村子 黎明 外
天明风起赵万代已是声嘶力竭。
80. 村西口 雨 外
“哗哗”的大雨中,一行村民抬着一口棺材,走在村外那条崎岖、泥泞、车辙起伏的路上。
没有孝服,没有灵幡,就连哭声都被大雨给淹没了。
看不清人们的表情,男男女女人们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81. 小树林 雨 外
一片刚刚种植不久的小杨树林子里,一座低矮的坟头,经受着冲刷。
雨中,一个男人的苍老声音:“大美侄女,你年轻,不能进祖宗的埋坟地,这里挺好,清净。”
雨,依然“哗哗”地下,除了那雨的声音外,再也没有了其它的声音。
82. 村外 日 外
大雨过后,天空的云急速流动。
鸟儿唧唧喳喳的悦耳叫声。
万物还在滴着水滴。
83. 小树林 日 外
小庆淌着草上的雨水,走进了那片小树林。只看了一眼那座小坟,扭头就走了。
镜头从林中唯一的坟头推向远方——地上黄色、紫色、蓝色、白色的小花迎风对天。
小庆的背影越走越远,渐渐消失。
84. 县道公路上 日 外
小庆站在长途汽车站上,沉默不语。
粘湿的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吹着他的脸。
小庆眯起眼遥望远处的天空。
远处,天空中,一道霞光从厚厚的云层中射出一道长长的光芒。
一辆长途客车从远处开来,小庆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南荒村的方向,然后上车。
车子缓缓启动。
对面,一辆相反方向驶来的客车也停进了车站。
车上,走下来十年后的小庆。一个英俊时尚的城市青年。他手里拎着一摞捆绑的书。
特写:大学课本,并有“庆”的字样。
两辆客车擦肩而过,一个时代的错位完成。
【这里特别强调:马路两侧的街路、房屋、建筑、车站牌、客车、上下车人物的服装打扮完全是不同的两个时代。】
85. 长途汽车上 日 内
十年前的小庆站在车的尾部,望着车外十年后的小庆。
86. 县道公路上 日 外
十年后的小庆透过车玻璃盯着十年前的小庆,四目相望。人随车去,岁月飘远。
青年小庆回过头,向南荒村方向走去。
【字幕:十年后】
87. 林中 日 外
已经长成粗壮白杨树的林子里,日光被密集的树叶遮挡得严严实实,很细密的阳光像一根根细线射进林中。
远处,走来那个帅气时尚的城市青年,他怀里抱着一摞捆绑的书。
特写:大学课本,并有“庆”的字样。
他走进林子里,却被眼前众多的坟丘弄得不知所以。尽管仔细辨认,还是无法确定。
城市青年左顾右盼,仔细辨别着方位。
不远处,有两女一男三个人站在一座小坟头边,
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对那男的说:“你把周围的土多培点过来,我们这次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了。”
年轻一点的学生模样女孩儿低声说:“他傻乎乎的能干什么呀!别再伤了自己。”
那男人憨笑着,一丝口水竟然从嘴角流出。
两个女子无奈地摇头。
年轻女孩儿:“姐,你就为了进城,嫁给这样一个人,值吗?”
红衣女子:“三妹!我不比你啊!你是咱村唯一考出去的大学生,你将来肯定谁都比不了。从大姐死后,我只能放弃念书,照顾疯妈,照顾家。进城,做个城里人,是我跟姐的一个梦。呵呵!不管怎样,我终于完成了。”
听见两个女子讲话,那个城市青年喜悦地走了过来。
城市青年:“请问,你们是这个村子的人吧?我想打听一下……”
红衣女子很敏感的立刻回答:“不是,我们都是城里来的。”
城市青年忽然感到尴尬而又失望。
城市青年:“对不起!”
他的眼泪在眼里滚动着。
红衣女子看了看城市青年:“这片林子,很多城里人也到这里起坟,坟多了,也分不清都谁是谁的。你想找谁呀?也许我们能帮到你。”
城市青年笑了:“找不到了!肯定是我记错了地方。当年发过的一个誓言,许诺要在她坟前烧掉我的大学课本。呵呵!看来我要违约了。”
年轻女孩儿:“哈哈!真浪漫!管它呢!只要是在这林子里烧掉的,也就算完成了心愿啊!你说呢?”
城市青年:“你说的也对,但这林子里烧东西怕不安全。”
年轻女孩儿:“到林边那个大水坑旁吧!,是挖土培坟形成的,他们都在那儿烧纸。安全!”
城市青年:“好的,谢谢你们。”
城市青年说着走向不远的水坑,在一片沙堆上,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打火机,展开书页,点燃。
一滴泪水从他腮边轻轻流过。
火光,像蝴蝶飞翔的翅膀,照亮青年人的脸。就如同多年前那个美丽清晨的阳光。
88. 村东头 日 外
【音乐起】
美丽的晨辉中,赵万代的三个女儿和小庆从远处向村子走来。
大美背着三翘丫,手里拎着粪筐。
二俊拎着小铁锹,欢蹦乱跳。
小庆手里拿着蚂伶(蜻蜓)网子,跟二俊嬉笑打闹着,边走边玩儿。
他们走路踢起的灰尘在阳光中消散。
金色的光晕,罩满他们的头顶,全身。
89. 赵万代家院子 日 外
人群簇拥中,一只穿着凉鞋的脚裸露在沙土地上,鞋,遗落在旁边。
一缕阳光照在那只脚上。
那只脚,白而美丽。
90. 林中 日 外
红衣女子坐在一个树墩上,年轻女子站在她的身边,她们望着城市青年的方向。
红衣女子皮肤黝黑,五官清秀,她消瘦的脸庞,俊美而又坚毅。
年轻女孩儿:“姐,他还挺难过的,都哭了。”
红衣女子:“他是想起了让他难过的人。”
年轻女孩儿:“什么人呢?亲人?恋人?还是……”
红衣女子把头扭向林子外的方向,自言自语:“都不是。”
那个傻男人以为红衣女子看他,憨憨地一笑,露出混乱不堪的牙齿。
镜头悲哀地躲过那个傻乎乎男人的笑脸,慢慢游向远处那条村路。
91. 村西口 日 外
【音乐进入高潮】
镜头从高处拍摄:绿色的庄稼地,大棚、果树,错季农作物,品种繁多。
村口,那条小南荒村唯一通向外边的路,已经铺上了沥青。
路面宽,而且平整。
有货车、轿车、摩托车时而经过。
两旁的树,粗壮,高大。充满了勃勃生机。
镜头降到那条路中心视平线的角度(与地一平)
【音乐停】
【此处没有对话,只有路两旁白杨树叶子在风中舞动出“哗啦啦”的声音。】
一个小男孩儿的两条腿连蹦带跳地进入镜头,然后快速跑向远处,复又回来。一双老人的腿和脚(挽裤腿,平底布鞋)蹒跚进入镜头,往孩子的方向慢慢走去。
那孩子一边蹦跳一边玩耍,老人戴着农民特有的草帽,弯曲着身体,背手跟着男孩儿,慢慢走向远方。
【银幕黑屏】
【镜头推出】
2014年7月24日 国务院出台了中国取消农业户口政策的最新消息:
《国务院关于进一步推进户籍制度改革的意见》
【黑屏中】
童声:“爷爷,城里好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哦!城里?好…啊!!!”
【主题歌起】
(建议含有东北地方戏特色的通俗歌曲)
【职员表升起】
【剧终】
结笔此剧本
2014年8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