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 散文】粉红色的回忆
一
今年65年的国庆,也是我和老公20年的婚庆,就这样在我的袅袅娜娜思绪里蜿蜒外出,留下我疲惫的身躯,忙碌成一个村妇。
须臾,脑海里那红色的身影又“倏地”一闪,抖搂出一阵阵柔情,让我的心中充满了粉红色的回忆。
结婚二十年了。遥想当时痴男傻女,裸婚,不食人间愁滋味地奔波于未知,真是情到深处,喝口凉水也美味的甜美时光。当年的老公俊秀儒雅,玉树临风,是我眼中的炽热,根本不顾老妈唠叨的一堆人生大道理,我行我素地跟定了他。如今将近知天命之年,情定一生猛然过半,时如飞逝啊。明年,女儿考大学,儿子升高中,家里越来越剩下我们老俩了。
仿佛一瞬间,结果已廿年;耳鬓染白霜,秋波无荡漾;审是疲劳美,骨肉筋筋连。
经历的风风雨雨,似乎不见疼,是浓缩而成的醇酒,味辛辣又甘甜。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么?不,根本没有伤疤呀!平民婚姻百姓爱情,一清二白波澜无惊。日子落成了一本书,一页页虽然老去,却没有破洞和撕裂,并且最后的一页永远是崭新的。褪色的日子里,写满了酸甜苦辣咸,唯独没有痛楚的感觉。这也许就是“柴米油盐总是真,平平淡淡更是情”吧!所以每到国庆这个日子,我的心中就会升起无限柔情,时光潋滟中,看到的是那粉红色的倩影。
回忆充满粉红色,源于我曾将我们恋爱时卿卿我我的信件束在了一个红色塑料袋里,悬挂在席梦思上方的墙角,旖旎着我的感觉。偶尔夜深人静或者独处,我自会拿出来细细品味一番。
里面满满的是我们的爱情童话,56封信哦!其中老公写给我的有39封。当我们的爱情更进一步时,我开始分门别类地整理,注明“afterkiss”,“beforekiss”等字样。每每那进一步的感觉,醉在心里美在梦里甜蜜在脚步里,让我,一个年轻的女孩,一个拥有瘦瘦的身躯、翘翘的马尾、青春而不张扬的一个年轻女孩,面对生活的困难而甘之若饴,轻盈而幸福地成长为一个大嫂,一个大妈,却还是少女的情怀。
大学时代,老公是88级,我是90级。我们一个系,教室门对门,我们经常邂逅在教室中间窄窄的走廊里。我不知道,我这样的一个女孩曾经是吸引着他当时的一双深情的目光的。因为是老乡,见面总免不了的寒暄。然而寒暄中他含蓄内敛,丝毫没有透露出那种光亮。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邂逅是他故意制造出来的美丽。
他毕业了,女孩住在他心里了。从此鸿雁传书,倾诉着故事人生。第一年,我们神侃胡侃;第二年我们定亲;第三年我毕业,第四年结婚。
婚后再也没有写过信了,但是这些粉红色的回忆足以飨享我的人生。尤其是每每遇到烦心事,我都能回忆起其中一封。那上面说:“只要将你的心我的心圈一个同心圆,世界上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呢!”
二
搬到新家,累得浑身瘫软,或坐或躺再也不想动弹。
像这样的搬家,历经三次。这是最后一次,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最早是从“斗室”搬至“蜗居”。所谓“斗室”,就是单位分给我的一间卧室,大概七八平方。一张大床就占据了大半个房间。空间太小,感情正浓,奔“裸婚”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用婆家的木材,做了一张新旧结合的席梦思和一个梳妆台,而我呢?工作到婚嫁的前天才请假,去理发店把长发剪成短发,买个化妆盒,就回家做待嫁新娘了。
为什么将长发剪短了呢?其实当时的想法非常简单,就是不想奢侈到理发店花费几百块钱整理头发。我老公贷款上完大学,刚参加工作就面临还债,我心疼他还来不及呢!当时是我主动提出来越简单越好。而他的家呢,一贫如洗,就没有指望谁会来帮忙。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情真意切,连现在的我都觉得感动。那真可谓纯情恋爱,不加一丝杂质。
潇洒地剪掉一头秀发,剪得短短的,就只为结婚。放到现在,这一举动会让许多人瞠目结舌的。其实当时就有好多人瞠目结舌了,包括我的同学同事。他们说我傻。一个女大学生,分到县城教书,竟然和最偏远的乡政府业务员恋爱结婚,并且是裸婚。
现在想想,我让大家瞠目结舌的事情多着呢!比如说分配工作后第一天到单位报到,净拣旧衣服穿。留给人的印象肯定不是太好。一段时间后熟悉了,有同事对我说你也太不注意形象了吧,刚来穿那么破,心想这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吧!
而老公说就是我这种不嫌贫爱富的本性和内秀,才吸引了他寻爱的目光,感觉我才是这辈子能欣赏他,懂他,爱他的人呢!
为什么说当时结婚的新床是新旧结合呢?那时刚盛行席梦思。我对老公说,我别的啥都不要,只要一张床,希望按我的要求买或者做。老公说行,只是家里有木材,俩哥哥是成手木匠,放着他们不用,拿到家具店做说不过去。我说行,那就让俩哥哥做吧。我特意去买了家具书,看来比去,挑选出一个图形,折下这张纸,写下就按照这个图的比例做出来就行了。然后我就在小屋里想象着做好的床的样子,盼望美梦成真。床做成的那天,我和老公回家看了看,心里的一股喜气荡然无存,还憋了一肚子气。
他的俩哥哥,木匠的成手活,原来只包括老式家具。由于家在农村,新式的,尤其是席梦思,见都没见过。他们嫌席梦思底,就自作主张地放高了尺寸,不铺垫子还可以,铺上垫子就老高了,一下子坐不到床上,得蹦起来坐。还有颜色,我选择的是洁白色,而俩哥哥不知怎么买错了,兑了一桶黄染料,倒到里面才发现。发现了赶紧停下来再弄也不迟啊,而俩哥哥却将错就错,给床上了一片白一片黄的漆。
看着黄白不一的床身,我欲哭无泪。当时心头正纯洁情深,想着既然出发点是让俩哥哥高兴,如果弄成了不要,俩哥哥肯定不高兴,那不是事与愿违了吗?公公看出了端倪,就说咱家有的是木头,把这张床放到家里,再拿木头到家具店做吧。我说不,就要这张吧。
运至县城,抬进斗室,铺上席梦思垫子,蓬荜生辉。歪好我总算有一样像样的家具了,原来那不快像一阵风似的跑得无影无踪了。空间小,我可以把一些贵重的东西放到席梦思箱子里。当年的席梦思是用软布料把两只大木箱包裹着的,订上盖板,就是囫囵一张床了。我就把一年四季的铺盖放到里面,倒也正合适。
可是,掀开盖板,取拿东西时,双手狠狠被钉子刮了一道口子,钻心地疼痛。一看,那几个横七竖八的一寸长铁钉张牙舞爪地暴露着,面目狰狞。老公看见了,心痛地抓起我的双手,拿到嘴边呵护着。我说怎么能这样呢?家具店里也是这样做床的吗?老公轻声地说俩哥没有做过席梦思,不懂得。
能说什么呢?我和老公也很笨,想不到破旧立新的办法,就凑合着小心翼翼地用吧。不能因为一点外在的不快迁怒老公吧。毕竟我们刚刚踏入婚姻旅途,路还长着呢!
只是,后来陆陆续续听到闲话,说俩哥哥其实也很无奈。农忙之余,回到家里做活,还没有做一点,就被随后赶来的嫂子们叫回家。原来是俩个嫂子和婆婆正闹矛盾哩!不想让哥哥们回家替婆家干活。
我傻傻的老公,还以为家里像他小时候一样和睦了呢!但无论如何,我们还是拉到城里吧,免得让哥嫂们再失和。
第二次搬家,搬到租赁的房子里,两室一厅。因为那时不仅有了女儿,还怀着儿子,一间斗室是无论如何也住不下的。第三次,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楼房,是三层的独家小院,是我和老公含辛茹苦自己盖的。我们就如燕子衔泥一般,一点一滴积累夯实家的奠基。二十年啊,我没有穿过像样的衣服,没有出去美容美发美体。而老公呢?也从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在我的眼睛里慢慢变老,头顶露出来了,大腹挺出来了。
不知是谁说过一句话:“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是有情人在对方的眼睛里慢慢变老。”我的感觉是,这一点也不浪漫,加上日子的艰辛,倒是挺悲壮的。
三
等到日子终于稳定,相夫教子时,我想起了那束粉红色的袋子。抬望眼,它已经不见。几次动荡的搬家,我把它和其他杂物放在一个大纸箱子里,搬来挪去的,不知弄到哪里了。因为家什多,纸箱子也装得多。琐琐碎碎的,还有工作和孩子。疲惫不堪的我,竟然忘记了那个塑料袋。想起来时,寻找一阵子,然后不了了之。内心总以为,那是不会丢的,只是不知放在那个物件里了,然后和其他东西装在哪个纸箱子里了。就这样,一拖再拖,半年过去了。
半年后,我抽空整理完零零碎碎的东西。纸箱子都腾空了,也没有找到那末红。我慌了,翻箱倒柜的,还是没有找到。老公见我倒腾收拾好的东西,就问累不累呀?收拾完了就暂时不要管了,有空就歇歇吧。我说我们的信不见了,他问啥信啊,我说是恋爱时我俩写的那些信,整整56封呢!老公神移了一会儿说,不会丢,肉烂在锅内呢,好歹都在咱的家中。可能是你保存得太隐秘了,不知啥时候它就自己跑出来了,你不要管了,歇歇吧。
心想也是的,平时总是把它看得与众不同,存放的位置也不一样。也许正像老公所说的,我把它放得太隐秘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而已。
就这样,心里忐忑着侥幸着,日子不咸不淡过去了不知多久,夏天过去了。我准备把凉席卷起来,装在楼梯间一个一人多高的空调纸箱子里。那个纸箱子,比我还高,刚好卡在楼梯间旮旯里,四四方方竖着,空着怪可惜的。比划一下,卷起来的凉席不长不短刚好能立在里面。当我费尽周折把纸箱子弄倒,打开里面看时,傻眼了,一股刺鼻的难闻气息扑面而来,那末红碎成一片片,和着老鼠屎。原来我把我温暖的那末红装在了与众不同的纸箱子里,想着好区别,最后竟然想不起来。这个纸箱子一搬来,老公就核算着卡在楼梯间最合适,然后就放在那里不吭不响地脱离了我的视线,可怜的我把家中大大小小的纸箱子倒腾个遍,唯独没有想起那一人多高的纸箱子。
我的心揪在一起,费力把里面东西倒出来。那56封信,已经变成了一堆碎末,红的白的,还有老鼠屎。可恶的老鼠真该死!什么时候在里面作窝了呢?!我的爱我的情我的温暖我的浪漫,竟然这样被你糟蹋!
电话老公:都是你干的好事,你亲手杀死了我们的爱情!还是用这种恶心的方法,你干嘛不告诉我啊,然后痛哭。老公摸不着头脑,慌慌张张回来问我怎么了,看到了我面前的一堆红白碎片。默立片刻,然后和我一起用筷子继续从那堆垃圾里拣出红白碎纸。我哭着说着,埋怨着老公,把恶气撒到他身上。
老公说真是的,死老鼠你真该死,你吃啥也不能吃我们的爱情见证啊!但是话说回来了,你即便把这些见证都吃了,也吃不了我们爱情的一根汗毛啊,也动摇不了我们爱情的点滴啊!我就是爱我老婆,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这些死老鼠!
看他故意一反常态地痛斥那些死老鼠,我知道他的意思。但我还是板着脸气他,说你就没有责任了,你把这个纸箱子竖在我看不见的旮旯里,让我想不起来,你就有理了?干嘛不告诉我啊,我说纸箱子都倒腾空了,也没找到我们的信,你当时为啥不说还有一个在楼梯间呢?你干嘛不说?
老公连连说对不起老婆,我真的真的没有想到你会把这一小把信装在那么庞大的纸箱子里去(老公说着做出夸张的动作),都怨你的老公我了。但是,亲爱的老婆,这些信都是出之我们的肺腑,变成了我们幸福的回忆。无论作古不作古,都已经是昨天,今天和明天我们还在一起,用行动书写着我们的爱情,那不更好吗?也就是说,无论那些信在不在那里,我们的感情始终都在我们的心里,难道不说吗?老婆!
我无话可说。
老公见状拥抱了我,我在他的怀中破涕为笑。我俩小心翼翼用一个崭新红色塑料袋重新装起红白碎末,连着两双筷子,埋在我家院子里的花池里。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情不自禁看向那小土堆,心中默默悼念我那粉红色的回忆。
是的,只能是粉红色的回忆了。
那些一封封爱情的信件,虽然碎成片片埋入土中,但是,埋不掉美好的回忆,生命中寻觅到一位知心爱人是多么的幸福!
祝福,问好,永远幸福。【江南烟雨】
【梧桐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