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心情开门迎接，送上一个亲吻，而他却没有往日里小别以后的兴奋，显得有些左右不适。
　　 “你怎么啦！”
　　 “没......没事，今天有些累了。”
　　 她牵强一笑，打趣说：“真没有吗？脸色这么难看。”
　　 “真没事儿。”
　　 “爸爸，爸爸。你看，好漂亮呀！”
　　 他一把抱起撒欢跑来的飘飘，在额头上亲了亲：“飘飘有想爸爸吗？”
　　 “可想爸爸了。”飘飘拿出一张画说：“你看才画的，黑黑的是爸爸，白白的是妈妈。”
　　 “为什么把爸爸画得那么黑呀？”
　　 “妈妈说是太阳晒的呀！”
　　 他瞄了一眼她，在飘飘脸上亲了一口：“飘飘去亲亲妈妈，妈妈好像有些不高兴；爸爸去做饭，飘飘想吃什么呀。”
　　 她说：“你今天累了，到外面去吃吧！”
　　 “不，我喜欢吃爸爸做的饭，外面的比妈妈做的还难吃。”
　　 他放下飘飘在小鼻子上轻轻一刮：“爸爸去给小公主做饭去啰。”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过晚餐，他洗漱好早早睡去。
　　 她睡不安心，从被窝里爬了起来，打开床头灯，瞧他睡得很香，顺便拿起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开。此刻，就算再美再悬念的情节，现在也无法激起她阅读的兴趣。“他怎会做菜忘了放盐？罕见地缺了小别胜新婚的缠绵。他心里一定有事儿，难道真的和他的秘书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极力控制自己去读会儿书不去想、不要去想；然而那些画面和细节源源不断地从脑子里冒出来，由不得自己不去寻求答案。她反复着推敲真诚和忠诚的意义，想到一些肮脏的情节时，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床去。
　　 她还是推醒了他：“你起来，我们聊聊。”
　　 他睁开朦胧的睡眼，坏坏一笑，拉她入怀：“睡吧！”
　　 “别，别这样。我们聊聊吧！是不是公司出什么问题了？”
　　 “没事儿，有我呢！”
　　 她很认真：“别含糊其辞，公司我也有一半股份，我应该知道状况。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吧！”
　　 “公司最近赶工期，我有些累就想睡觉，请原谅我冷落了你。”
　　 她爬过去，趴在他的身上，俏皮地说：“能聊聊今天去医院的事儿吗？”
　　 他一愣，然后和颜悦色说：“你不会在跟踪我吧！”
　　 “小女子哪敢，碰巧，碰巧遇上了。”
　　 “你干嘛去医院，你生病了？”他流露的关切可以融化铁石心肠。
　　 她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沾笑着说：“你在避重就轻，还是如实的招了吧！”
　　 “你不信任我？哎！最近公司订单越来越多，客户就认准王妍设计的图样，偏偏今天闹肚子疼，我能不像宝贝一样护着！”
　　 “她有老公，为什么是你送她去医院？”
　　 “她老公是公司的顶梁柱，怎么能轻易放他离开施工现场。嘿嘿，你吃醋了！”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她不能劳累，必须马上停止工作，不然胎儿保不住，我愁死了。下午我跑了好几个人才市场，就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现在呀！人才难求啊！还有，如果让她老公去照顾她，公司的运转就会搁浅，真是要命！”
　　 “我的表妹也是学平面设计的，要不叫她来顶顶。”
　　 “还是找个男人吧！我怕有人醋性大发。”他说着翻起身来，把她压在了下面。
　　 透明的晨光紧紧地包裹着她，她站在阳台上极目远眺，秋天的色彩渲染着她心里的寒意。她回到卧室换上一件外套，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没有多余的表情；女儿画下的那道红痕，仿佛就是一条警示的红线，一条做人的底线。她不想自己的爱情再一次出现裂痕，必须维护爱情的忠贞和自己的尊严。她有些怀疑丈夫闪烁的目光，要去求证“男人有钱就变坏”是不是真理。她下楼开车在路边的水果店买了一些果品，然后去了花店。她知道剑兰和康乃馨的组合象征健康的祝福，最后还是决定捧着红玫瑰走进医院。
　　 她的出现让坐在病床上，用笔记本电脑制作图样的漂亮秘书颇感意外。聪明的女人一定懂得她所送红玫瑰的含义。简单的寒暄之后，王妍盯着红玫瑰一丝笑在嘴角一闪而过，说：“谢谢老板娘亲自来看我，不知道这玫瑰要送给谁呀？”
　　 “当然是送给你呀！你们都有小孩了，小孩是爱情的结晶，我祝福你们的爱情幸福美满。”
　　 “有老板娘刻意的祝福，我的爱情一定会幸福。玫瑰一面象征着忠贞不渝的爱情，一面提醒着人们，玫瑰带刺请别轻易染指，你的意思我怎能不明白。”
　　 她笑着说：“小妹，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是多虑了。”
　　 “请老板娘放心，老板待所有的部下关怀备至亲如兄妹，能在他的手下工作是一件舒心的事儿，我和我的男朋友情感和谐，都是从偏远农村携手打拼出来的，骨子里潜藏着一种骨气和真诚，也懂得感恩和回馈。人正不怕影子斜，如果老板娘听到了什么，而对老板有了猜忌，我想老板娘不至于这样没了自信。我尊重你是老板的妻子，你的警示我可以收下，算作一种自勉。”
　　 秘书的理直气壮有些无情，抹在她的脸上，有几分意想不到的灼热，幸好病房外一句“现在的小三个个伶牙俐齿，私底下尽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帮腔的话，给了她台阶，让她心里扬起几丝畅快。她听出来那是表妹的声音，心思一转，目光瞟向房外说：“喂，谁在外面乱嚼舌根。小妹，你不是这样的人，别去在乎那些闲言碎语，你好好养着千万别动了胎气，我还有事先回去，改天再来看你。”她最后的语气很有亲和力，但底气充沛走出了病房，拉起表妹的手：“晓玲，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晓玲扑哧一笑：“表姐你真会演戏，要是有机会进入娱乐圈，一定能够封后什么的。”
　　 她不由心头暗暗好笑：“我给你说的事儿，你想好了没。”
　　 “你不会是想把我安插在表姐夫身边，充当你的耳目吧！”
　　 “别把我想得那样龌龊好不好，公司急需人手，你是我的至亲，表姐自然不会亏待你。”
　　 晓玲狡黠一笑：“能为表姐效劳，小妹理所当然义不容辞。”
　　 她把表妹送到公司门口没有下车，摇下车窗玻璃挥了挥手微微一笑，算是松了一口气。
　　
　　 4）
　　 回到家中，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葡萄酒，要用酒来优雅地庆祝自己小小的胜利，酒比茶更能体味现在的心情。她坐在茶几旁，一只手轻轻揉着自己的腹部，慢慢融入酒味中沉思。是不是不该用那样的方式去打击身在病中还为公司不停工作的女孩，应该为之感动才是，为什么自己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她闭上眼睛，有些痛苦。是不是不该用那样的方式去捕捉风影，他爱我和飘飘比爱自己生命更为深切，有什么可以去猜忌的呢！难道女人都是这样不可思议，遇上情感都变得这样的糊里糊涂？
　　 她愿意回到书中去寻求安宁河慰藉，偶尔也用键盘敲击心情转换成文字，去讴歌爱情去感悟生活。
　　 “能在茫茫人海相遇是一种缘分，能在相遇之后彼此相爱是缘分创造的奇迹，没有理由不去珍惜。给你一片晴空，懂得去寻找风景的温暖；给你一片凄风苦雨，懂得牵着爱人的手去演绎成浪漫。谁都希望得到圆满，谁也无法拒绝现实留给人们的瑕疵，甚至是残酷。一切的一切要看自己用什么样的心态去把握，能不能用一个完整的心空去包容。别唉声叹气，别怨天尤人，别去纠结现实有多么的残酷；你的心空有多大，你的情感就有多浩瀚，那么所有残酷带来的不幸，只不过是浩瀚大海上漂泊的一叶小舟，是微不足道的点缀。其实，人都在打造自己生命的小说，不管是长篇还是短篇，不管是精彩还是乏味，永远没有一成不变的情节，只要你一段一段地去续写爱情、亲情的美善，到了最后都是一部与众不同的传奇。”
　　 她这些心情感悟和自我告诫，经不起现实轻轻一击。表妹电话那头捕捉到的信息，搅得她的心湖云诡波谲。她坐立不安怎么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想摔东西来发泄，口里念叨着：“他怎么会这样对我，他怎么可以背地里这样对我？他在背叛，他在吞食财产。我得为自己打算，为飘飘的未来打算，不然到了最后自己一败涂地。”她强制自己坐下来思考，无形中萌生了一个念头。
　　 他回来了，显得着急。她没有像以往一样送上亲吻，也没有像以往一样给他冲一杯铁观音，而是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地翻阅书籍。他一边走进卧室收拾衣物，一边说：“王妍和她男朋友都辞职了，那边工地的客户催得很紧，我必须马上过去亲自处理，也许一个礼拜才会回来。”她没有吱声，认为他每一个表情都是虚伪的，每一句话里都藏着欺骗。他锁好行李箱继续说：“我想和你商量一个事儿。”
　　 她有些激动站了起来：“你说吧！”
　　 “过一段时间，我想辞掉你的表妹。”
　　 原以为他会和自己商量背地里买房子的事儿。他的回答让她非常失望：“你说什么？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的至亲。”
　　 他放下行李箱，两手抱在她的腰间：“你别生气嘛，别伤了我们的孩子。有些事儿我也不想这样去做，可你表妹自从来到公司，俨然一位女主人的架势，对谁都看不上眼，搞得公司人心不和。我不能因为是你表妹，而让公司遭受损失，你说是不是？”
　　 她心里不住地告诫自己，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她显得很温顺任由他亲吻和抚摸：“表妹怎么了？”
　　 “她胡乱捏造事实，说我和王妍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硬生生逼走了一个肯干实干善良的女孩。这小两口可是和我一起打拼出来的元老啊！你知道给公司带来了多大的价值吗？失去了这样的人才，我可以慢慢去寻找，但我不能留一条狐狸在我的身边。”
　　 她迫不及待地问：“你说什么？”
　　 他摇头说：“哎！现在的好多女孩，满脑子的邪念，她居然为了自己的利益，企图想破坏我俩的生活。”
　　 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心情送他出的家门，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走进浴室拿出一张毛巾，跑进卧室拼命地想擦掉女儿留下的那道红痕。不管怎样地去努力，那条红痕就像烙在自己心里，始终擦不掉它的存在。屋外敲门声，让她从悲恨中清醒过来。她把毛巾朝镜面上一摔，毛巾“啪”的一声，仿佛打在自己的脸上。
　　 打开门，她问：“你不好好上班，干嘛现在来我这里？”
　　 “表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晓玲满脸春风自顾走向酒水柜，倒出两杯红酒：“表姐今天一定要开心，来干一杯庆祝一下，表妹我已成功帮你赶跑了一只专勾男人魂儿的狐狸，你该怎样奖赏我呀！”
　　 她放下酒杯：“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
　　 “他都告诉你了？不会在你的面前数落我的不是吧！”
　　 “那倒没有，她只是说你做事不要太张扬。”
　　 “我很张扬吗？是你把我放在他的身边，他不敢肆意妄为感到了压力和威胁吧！”
　　 “你看到了什么？”
　　 “他是你的男人，我还是不说的好，不然有人在心里埋怨我挑拨离间。”
　　 “你说，我自有分寸。”
　　 “赶走一只狐狸会有另一只狐狸搏求上位，公司里的暧昧关系我是看透了，表姐夫背地里买房不就是为了日后金屋藏娇吗？”
　　 她端起酒杯浅呷了一口，一语双关：“假如是你呢？”
　　 晓玲瞄了一眼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假如是我，我会想一切办法掌控资金，早早设置好退路。现在婚外恋，一夜情比比皆是，这世道只有交易，哪有什么纯真的爱情，只有让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那才是明智之举。表姐，你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飘飘的将来打算呐！不要等到人财两空，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晓玲，回去上班吧！表姐还指望你为公司出力呢！”
　　 “表姐实话告诉你，表姐夫的品行不值得我去打拼。”
　　 ……
　　 抹黑别人是想在自己的脸上涂上光彩。她隐约感觉表妹的言行有些可恶，自己并不喜欢，但她所说的话竟然与自己的心思不谋而合。她站在阳台上，天空灰蒙蒙的，仿佛自己就在一团阴影中挣扎，多么希望有一束阳光能够照进寒冷的心里，让自己有复苏的力气。手机铃声很特别也很忧伤。她接听了表妹的电话，那句“我刚刚离开，那小狐狸精又回到了公司。”像刀子一样生剜着每一寸肌肤。一个背叛自己的人，还有什么值得自己去为他坚守，给他希望；自己不能留下一颗种子，生长更多的伤害。
　　 她去了一趟医院，带着一身疲惫和残缺回到了家，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因为一份客户合约落在了家中，他回来了。当他看到茶几上那份医院出具的人流报告，顿时天旋地转。一幕幕彼此相亲相爱的镜头在脑子闪现，是什么让她做出了这样残忍的决定？他倒了一杯水，走进卧室：“你喝杯水吧！”见她没有动，他一屁股坐在床边，狂抓自己的头发流下了男人珍贵的眼泪：“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究竟错在哪里？”
　　 他声泪俱下的问话，似乎并没感动到她。她只抛出一句生冷的话。“你私下买房是不是想吞食所有的财产？”
　　 他拉开公文包，拿出一纸合同：“你看看，你看看，这买房的合同是以你名字签署的，难道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
　　 她猛地翻起身来，抓过合同，看着自己跳跃的名字，支吾着......
　　 “你把你的一生都交给了我，包括飘飘，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作为男人我不想长时间活在你前夫留下的阴影里，只想打拼一所新房，给你一个惊喜。我只想弥补自己缺憾，补办一场婚礼，风风光光迎娶你，为我做一次的新娘，我有错吗？而你为了猜忌，不惜亲自去断送，那是见证爱情我们共同创造的新生命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她爬起来在他的脸上疯狂的亲吻：“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忽略了你心中的委屈，你原谅我，求你原谅我，我一定给你生一个孩子。不，不，只要你愿意，你要多少我就给你生多少，好不好，好不好？”
　　 他推开了她，抹了一把脸：“不，不。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好好想想彼此心中到底需要的什么吧！”说完他毅然转身，留下一双凄楚的眼睛盯着他的背影。
　　 她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和自责之中，要不是放不下飘飘，甚至愿意用死来证明她是爱他的。她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挥不去抓不住，每天都给他打电话，他就是不接。“他在躲着我，他在躲着我。”她卷曲在房间的角落里，不得不用酒精来麻木，停止对他的思想。“不，自己不能放弃这样有情有义的男人，他不能从自己的思想中分离出去。不，绝不。”她万般无奈拨通了表妹的电话。
　　 她站了起来，身边泡了一杯铁观音，又翻开了那本书。她在等待，等待一个机会。
　　 “他被人打了，伤得不轻，你快来一趟医院……”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自己！”她挂断警察打来的电话，疯了一般驾车去了医院。当她看到他遍体鳞伤，泪水夺眶而出。她把飘飘交给表妹去照顾，日夜守候在他的身边，为他忙前忙后，替他穿衣，喂他吃饭。只有这样无微不至的体贴，只有自己散发的温情，才可以溶解他对自己的恨，弥补对他的亏欠。
　　 两只手又握在了一起，两颗心又紧紧贴在了一起，没有一把刀可以隔断夫妻之间劫后重生的情感。 他的身体在医生的妙手中回春，他的心在妻子暖暖的温情中康复，体伤和心伤都该出院了。
　　 他俩手牵着手拉开病房的门，迎面是两名警察锐利的目光。
　　 “你是莫琴吗？你涉嫌伙同你的表妹雇凶制造治安混乱，请你到派出所协助调查。”
　　 她撒开了他的手，泪水在眼睛了打转：“你能帮我把卧室镜面上的红痕擦掉吗？”
　　 他痴痴地看着警察从身边将她带走，没有去追，心里想着：“镜面上的红痕可以擦掉，但心里的裂痕如何去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