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他们的青春碎了
那几个几何图形完全淹没了中间的那个女生,她整个身体坐在这片饱满的阳光里。她双手托腮,整齐的刘海遮住了她的前额,脸上的红晕在光里铺开,眼脸下垂,刚好遮住了里面的内容。她脸上的红晕还是泄漏了她心里的秘密,我断定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生,也许是故事里的某一处细节触动了她心里的柔软。那副娇美的略带羞涩的静让我想到了日本画家竹久梦二笔下那些噤住人的女性,想到了窗外开在枝头的那些迎春花。
最前排的那个小个男生则呆呆地看着黑板所在的那面墙壁的拐角,眼里燃着光亮,心无旁骛的样子。一只蜘蛛张开细细的足,向着墙壁的拐角爬去,白色的墙壁可能太过光滑,蜘蛛在进进退退的爬行中显得很是吃力,看上去笨拙而又滑稽,他显然被这一幕深深吸引。在发现我注视他的时候,他专注的眼神显出慌乱,眼光瞬时暗淡了下来。
而更多的考生则爬在桌子上沉睡或做出睡觉的姿势,只要没有足够的分贝对整个考场造成威胁,我一般不会冒犯他们的梦或者姿势,因为沉睡的唤醒或者坐姿的端正,对他们没有意义、对考场没有意义、对试卷也没有意义。有时,我冒失的侵犯不但从根本上解决不了什么,反而会让他们产生带有敌意的分贝,而我短暂的说教更没有水分,滋润不了他们太过干涸的思想。
去看这样的演出,那种感觉,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堕落。更要命的是还要一场接一场地看。
一棵树的长成,固然有品种的差异,固然得有向阳的姿态,固然得有迎接风霜雪雨的勇气,固然得抵御有严寒酷暑的能力。但长在什么地方、施什么肥、浇什么水一样不可忽略。
面前这些偏离认知习惯里的种种姿态,让我们的教育漏洞百出。让不同的脚穿同一型号的鞋的结果是,必然有走慢或干脆停下来的存在,而模式化的课堂教学成了他们滋生倦怠的温床,而这样依成绩排考场的安排是否为他们烙上了某种象征性的标签?在应试教育下,文化成绩是撬开高等学府大门的唯一杠杆,对没有支点的他们来说,那是乌托邦。
对喜欢运动的他来说,一场足球远比一堂课充满诱惑,对有燕莺歌喉的她来说欣赏一首乐曲远比走一次几何迷宫更惬意,对有美术天赋的他来说,一张画的意义远在一堂文化课之上。特长不能施展的结果就是被埋没,用同一种模子去摧毁一种个性,粉碎一个希望,结果是红的没红,绿的也淡了。
当然,我们的教育不会一意孤行,不会永远设置尾考场。当文化成绩不再成为通往高等学府的唯一路径时,当他们的特长能像校园里的花一样绽放时,高兴,他们为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