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记
她低头犹豫了片刻,抬起头看着我:“你说的对,那我就跟着她去找她的爸爸算帐。”
我松了一口气:“对,就该这样。找他问个清楚,如果他真的如此可恨,那就让他生不如死。”
这时,那女孩儿已经欢快地走过了斑马路,向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我和那个同道中人一起跟在她的后面,边走边聊天:“我叫尚林夕,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余红。”她回答着,随后又问我,“你准备去哪里呢?”
我叹了叹气道:“我想去宁波找一个男人报仇,可是我不知道宁波在哪里,所以就打算跟着火车去宁波。”
“哦,那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她高兴地说道。
“真的?”我问道。我看她点了点头,就开心地说,“太好了,这一路我不会孤单了。”我们萍水相逢,却似久别重逢的故友,此时的我们,暂时忘却了悲伤。
我们跟着那个女孩儿一起上了开往宁波的火车,待那女孩儿坐定以后,我们一起坐在了她对面的空位置上。我这才看清了她的样子:她的皮肤白里透红,圆圆的脸蛋儿就像苹果似的,弯弯的眉毛,好像描过了一样,乌溜溜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晶莹明亮,小巧的鼻子,樱桃似的小嘴儿。好一个可爱的女孩儿,幸好她没有无辜丧命,我心里这样想着。
就在我打量女孩儿的时候,一个脸上长了颗黑痣的男人扶着一个孕妇过来了。他们看了看窗口的号码,那男的把一个密码箱放到头顶的货架上,然后就坐到我们坐的位置上。我和余红本能地往里面挪了挪,最后那孕妇还是坐在了余红的身上。我们相视一笑,起身走到了人行道上。
我们看了看四周,每个座位都已经有人了。余红拉了一下我的手,我看向她,她用眼神示意我看那女孩儿放在小桌上的纸袋。只见那纸袋上有两位穿着古装的古典美男和美女,一个是叶童扮演的许仙,一个是赵雅芝扮演的白娘子。他们相互依偎着,正笑着看向我们。
余红原地转了一圈,化作了一缕轻烟,飘向了白娘子。就在我惊讶之余,白娘子离开了许仙的怀抱,冲我眨了两下眼睛,笑着说:“官人,过来呀!”
我一听是余红的声音,忙走了过去,她见了再次笑着说:“你心里想着附身在许仙身上,然后原地转一圈。”我就照着做,随后我就附在了许仙的身上。
我感觉很是奇妙,才想起电视上的鬼魂都能附到人的身上。或许我也能,只是不知道如何附身罢了,现在一想,应该就是这么附身的。我冲余红笑了笑,然后心里想着附身在那孕妇身上,心念一动的同时,我化作了一缕轻烟,飘向了孕妇。
我抬了抬手,又站了起来,我成功了。可是我感觉怪怪的,为什么我没有怀孕的感觉?我坐了下来,用手摸了摸肚子,感觉不到一点胎动,就把手伸到衣服里,想摸摸肚皮。我的妈呀,这哪是怀孕呀,这明明是在肚子里塞了一个布包嘛。
就在我惊讶的时候,黑痣男的手臂揽了过来,我慌忙逃到了许仙的身上。
余红打趣道:“好玩儿吗?”
我尴尬地说:“不玩儿了。别让别人发现了,不然会吓到人的。”
余红说:“好吧,那我还靠你怀里去。”于是,许仙和白娘子再次依偎在了一起,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这奇怪的一幕。
我和余红依偎在一起,两眼睁着无法入睡。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我感觉很是无聊,就东张西望着。只见那女孩的双耳戴着耳机,扒在小桌上,坐在窗口的座位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她的身边坐着一位外表憨厚,一身农民工打扮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拿着一本杂志翻看了几下,便把杂志丢在小桌上,然后起身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这时,那假孕妇推了推她身边的黑痣男,黑痣男就坐到了女孩儿的身边,然后那假孕妇起身,一手撑着腰,一手抚在肚子上,一扭一扭地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我感觉很是奇怪,黑痣男自己的位置不坐,为什么坐别人的位置?正在我疑惑的时候,黑痣男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往女孩儿的身边靠了靠,最后慢慢地伸出双手,将女孩放在怀里的包慢慢地拿到自己的身上。他一只手拉开包上的拉链,一手伸进了包里。好家伙,原来他想偷东西。
情急之下,我附身到了女孩儿的身上,一把抓过了我的包,哦不,是女孩儿的包。我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他愣了一下,随后说:“你干嘛把你的包放我身上,害得我差点拿错东西。”然后起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我懒得争辩,将包上的拉链拉好,又将包的带子放长,把包夸在身上放在里侧,再次扒在小桌上,然后回到了许仙的身上。
这时候,那个农民工和那假孕妇,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那农民工还没坐稳,那假孕妇就哎吆一声摔倒在他的脚边。跟假孕妇一伙的黑痣男见了,立马站了起来冲了过去,他扶着假孕妇坐到位置上,担忧地问道:“老婆,你没事吧?”
黑痣男见假孕妇捂着肚子很痛苦的样子,怒目圆睁地对着农民工大骂道:“你他妈的眼睛瞎了是吧,我老婆可是怀着我的儿子,他们要是有个好歹我扒了你的皮。”
农民工还没弄清状况,就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黑痣男给了农民工一耳光,又大声道:“对不起有个屁用,赔钱,等下我要下车去医院给我老婆做检查。”
农民工慌了,他捂着被打的脸,为难地说:“兄弟,真是对不住,我身上没钱。”
黑痣男道:“没钱?骗谁呢?”
农民工说:“兄弟,我真没钱,我干了几个月的活,工钱没拿到,老板跑了,我这车票还是一好心工友帮我买的。”
这时候,一中年男乘警过来了,他严肃地问道:“怎么回事儿?吵什么吵?”
黑痣男一转刚才的表情,显得很是委屈:“同志,他撞倒了我老婆,我要下车给我老婆做检查,叫他拿检查费用他不拿。”
我心念动了一下,在那乘警还没开口前附到了假孕妇的身上。我站了起来,掀开了外面的衣服,将里面的布包拿了出来,递给了乘警。然后又回到了许仙的身上。
乘警莫名其妙地盯着假孕妇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随后对着手里的对讲机说:“十四号车厢遇到骗子,收到请来人。”
不一会儿,从车厢两头分别过来了几个乘警。黑痣男短暂的慌乱之后镇定了下来,他拽着假孕妇的衣领给了假孕妇一巴掌,愤怒地骂道:“你个臭婆娘,居然骗老子说你怀孕了,害老子白高兴一场,看老子不打死你。”
先前那乘警对着刚来的乘警们抬了抬头,示意他们将二人拿下。两个乘警上前将黑痣男一左一右拉住,另外两人又将假孕妇拉住。先前那乘警说:“少来这一套,早听说过几次孕妇摔倒事件,今天总算知道是骗人的了。”随后对那些乘警说,“把他们两个带走。”说完,带头离开。乘警们押着那两个人跟着离开。车厢里在一篇唏嘘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三]、恍然一梦
我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听到余红在喊我:“林夕,林夕,快醒醒。”
我睁开眼睛,看她已经离开了白娘子,我也从许仙的身上飘了下来,落到了她的身边:“怎么了?”
余红指了指窗外:“天快亮了。我们虽然不会被人看到,可是我们会被太阳照射,我们要找个合适的地方藏起来才行,不然我们就会被太阳照得魂飞魄散。”
我四处看了看,最后看向女孩儿放在小桌上的那把紫色的伞。我拉了拉余红:“我们就藏在她的伞里吧。她到哪儿,我们就能到哪儿,省事儿又安全。” 于是,我和余红一起化作一缕轻烟,飘到了女孩儿的伞里。
没过多久,火车到达终点站,我们被女孩儿带下了火车。
我们躲在伞里看不到外面,可是能听到外面的动静。火车站里人声鼎沸,列车到站的广播声﹑行人的叫嚷声、密码箱在地上拉动的滚动声、夹杂着快走慢跑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女孩儿检票出站后,没走几步就喊道:“爸爸……爸爸,我在这儿。”
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男人欣喜的声音响起:“瑶瑶,终于找到你了!怎么样?累不累?”
瑶瑶说:“不累,就是头有点儿晕。”
男人说:“坐火车就是这样,等到家了叫你妈妈给你做点儿好吃的,然后你再好好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这时候余红突然紧紧地拉着我的胳膊,我想她应该是听到旧情人的声音,心情紧张的缘故,于是,我就随她这样拉着。
我们被瑶瑶带上了男人的车,又跟着她到了男人的家里。白天我们不敢出来,就躲在伞里聊天儿。余红懂得的真多,她给我讲解着她做鬼以来的经过,还有她如何惩治恶人,如何可以触摸到人的身体。我也给她讲了我的死因和经过。
当夜晚再次来临,我和余红从伞里飘了出来。此时,他们一家已经吃过晚饭,瑶瑶和她的妈妈在客厅边看电视剧边说笑着,那个男人独自在书房里,对着电脑,默默地看着电脑上的文字。
我跟随余红一起来到了书房。余红站在那男人的身后不远处,也看着电脑上的文字,我打量着这个书房里的摆设。
这个书房不大,书却不少。我随意看了看,发现很多书都是著名作家所著。墙上还挂着几幅字画,有山水画,有人物画,还有狂草书法。我在心里想着:“没想到这男人还是个文学爱好者。有如此爱好的人,品行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吧?”
就在这时,我听到余红抽泣的声音,她边抽泣边说着:“尚秋生,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你独自承受痛苦却不告诉我?”
我突然愣住了!尚秋生?会是我要找的尚秋生吗?我猛地转过身,走到余红的身边。那男人不知是否感应到了什么,他转过身四处看了看,然后摇摇头,又转过身继续打着字。
这时,余红伸出右手食指转动了一下,然后指向那男人。只见一道奇异的白光穿透了他的身体,他的身体一挺,跟着打了个激灵,随后继续看着电脑上的文字。
余红向前走了两步,幽幽地喊道:“秋生,我来了。”
那男人猛一下站了起来,然后慢慢转过身,看向我们这边。只见他瞬间红了眼眶,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他嘴唇抖动了几下,终于轻喊出声:“小红,真的是你吗?”
我这才知道,原来余红点出的那道白光,是让他通阴阳眼的。我暗自打量着那个男人,该男子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皮肤偏黑,精瘦的身板,中等身材,瘦长的脸上长着两撇八字眉,和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我可以确定,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原名叫段秋生的小村庄。
我不禁火冒三丈,冲上前大骂道:“尚秋生,你个混帐的家伙,瞧你干的好事……”
尚秋生郁闷地看向我,随后试探地说:“尚林夕?你是尚林夕?”
我愤恨地说:“好家伙,认出你姑奶奶我了?好,既然认出来了,我也就不用和你废话了,拿命来吧!”说着,我便伸长了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刚掐住他的脖子,余红忙拉着我的胳膊求着情:“林夕,你饶了他吧,我求你饶了他吧。”此时,段秋生嘴巴大张,双手用力地抓在我的手腕上,想将我的双手拉下,可是他一介凡人,哪里会有我的力气大?
我恼怒地看着余红:“余红,你怎么为他求情?难道你不想报仇了?”
余红哭着说:“你先放开他,他快无法呼吸了,你先放开他我再给你解释好吗?如果你真的无法原谅他,到时候你连我一起杀了。”
我收回双手,恨恨地说:“余红,你真糊涂,你已经做了十八年的孤魂野鬼,如果再死一次,你就永远无法轮回了。”然后又指着段秋生,愤怒地和余红说,“这个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为他牺牲?你说,我听你说……”
余红看我收回手,松了一口气。随后拉着我来到电脑前,指着电脑上的文字说:“就是这篇文字害你老公误会你的吗?”
我不看还好,一看更加气愤:“可不就是这个。我真没想到他是这么可恨,居然不分轻重胡乱捏造。”
余红摇了摇头说:“他没有胡乱捏造,他写的都是真的,只是借用了你的名字而已。”
我疑惑地看向她,她擦了擦眼泪又说:“和他相爱的女子就是我,我没想到我的父母居然拿钱去羞辱他,更没想到他为了我和父母的感情才有意疏远我。如果我知道他对我是真心的,我说什么都不会离开他回到父母身边,更不会糊里糊涂地死掉。”
这时,尚秋生才发现我们只是鬼魂。他激动地拉着余红说:“小红,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孤魂野鬼?什么糊里糊涂地死掉?你给我说清楚!”
于是,余红就跟他说了自己这十八年来的经历。听了余红的话后,他心痛地将于红搂进怀里,悔恨着:“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对不起你……”
他突然将余红轻轻推开,回头看向我,不敢置信地问道:“林夕,你怎么会和小红在一起?难道说……难道说你也……”他越说越害怕的样子。
我气恼地说:“哼,你还敢问!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你吃饱了没事乱写什么写?害得我被我老公误会,如今我被你害死了,你可高兴了?”
他身体摇晃了几下,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余红连忙扶住他。又看着我说:“林夕,事已至此,你怪他也于事无补,不如我们想个办法,让你还阳。”
我不解地说:“还阳?怎么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