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香】唠叨是爱(小说)
“奶奶,你说的是姚明。”
“对,就是那个叫什么明来着。”
“别啰嗦了,大孙子准饿了,赶紧收拾桌子吃饭。“老爸催促着老妈。
“对、对、对,你收拾桌子,我去盛鹅肉,你们再不到家都炖糊巴了。”老妈赶紧进了厨房。
“妈,我去帮您。”老婆跟着老妈进了厨房。
“奶奶,我也来帮忙。”儿子也蹦蹦跳跳地进了厨房。
我一屁股坐在了炕头上,唉!这铺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土炕,坐上去太舒服了。整年东奔西走的睡过的床太多了,可还是家里的土炕最解乏。
饭桌收拾好了,老妈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盆炖得黄里透红的鹅肉。
“哇!奶奶,好香啊!”馋猫儿子吸了吸鼻子叫道。
可不,此时已是满屋鹅肉飘香了,还没等动筷就感觉到香味沁入心脾了。
“这两个鹅大腿是给我大孙子留的。”老妈把两个鹅大腿夹进了儿子的饭碗里。
“奶奶,这两个大腿应该给您和爷爷吃。”
儿子懂事地把两个鹅大腿分给了老爸老妈。
“给我孙子吃,我孙子好长大个儿。”
这两个鹅大腿传了两个来回,最后还是拗不过老爸老妈,鹅大腿回到了儿子的碗里。
老爸老妈的理由是:我和你爸的牙老了,啃不了骨头,吃不了肉了。
是呀!老爸老妈已经唠的牙齿掉了好几颗,吃起东西来像我小时候的爷爷奶奶。
“大孙子,考(试)没考第一?我们宝儿从小脑袋瓜就灵(聪明)。”老妈夸赞着儿子。
儿子不好意思地:“没……没有,只考了个第三。”
“第三那也不赖(不错),大孙子,你可得好好念书,将来出息了,全国各地哪都遛达遛达,你奶奶我的心就是野,一看见电视里这个城市好看,那个城市带劲儿,我都想出去开开眼。不行啦!老了,哪也去不了了,就在家从炕头溜达到炕梢得了。”
“你看你,吃饭,又在瞎叨咕。”老爸拽了拽老妈的衣角小声地说道。
“你看我,孩子都回来了就不知说啥好了,快吃肉,吃肉。”老妈意识到自己又说走嘴了。
是啊!老爸老妈这辈子没出过方圆百里这个圈,我整天天南地北地到处走,竟然没能圆了老妈这个梦。
“铁蛋儿,现在跑车(跑运输)咋样?”
“妈,还行。”
我在外面的状况向来报喜不报忧,我不能再让父母再为我担心了。
“霞(老婆的名字)的那个小买卖还行啊?”老妈惦记老婆的那个小摊。
“妈,你不用惦记我们。”老婆说道。
“妈,爸,我们很好,你们别惦记,您二老现在的任务就是养好身板,活他个一百岁。”
“活一百岁干啥?给你们添麻烦,我要是能多活两天就能看见我重孙子了。”老妈高兴地想象着。
是呀!爸妈现在不求吃喝享受,他们盼望的是子旺孙旺代代旺。
晚饭后,老妈准备包年夜饺子。她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小塑料瓶,从瓶里倒出两个钢镚儿(五毛的硬币),老妈非要把这两枚硬币包到饺子里。从我小的时候母亲就有往饺子里包钢镚儿的习惯,开始是一分、二分、五分,后来一角、五角的。老妈总是要讨个好彩头,她每次都要把包了钢镚儿的饺子捏个花边,捞饺子的时候,故意把它放在我的碗里,等到我吃到这个饺子时,我就高兴地直拍巴掌。老妈看见我高兴的模样,她甜在了心里。只不过现在这个“待遇”老妈给了我的儿子。直到今天,老妈还在沿袭这一习俗。我劝老妈别抱钢镚儿了,不卫生。
老妈说:“那哪行?这钢镚儿我是刷了有刷,洗了又洗,可干净了。”
看着老妈那认真样儿,我不好再说什么。因为我知道,老妈要用这个钢镚儿祝愿儿子考个好大学。
“好了,好了,包吧!包吧!”
我看见老妈又故伎重演,在偷偷地给包了钢镚儿的饺子捏了花边儿,待会儿吃饺子的时候一定是儿子有幸“中奖了”。
包完饺子,我们等着看联欢晚会。老妈最爱看的是赵丽蓉、赵本山老师的小品。妈有事没事的总要哼上几嗓子“春季里开花十四五六……”她那不在调子的哼唱,总会让我们捧腹大笑。可惜,赵丽蓉老师已经离世了,老妈就只等着看赵本山老师的小品了。老妈困得睁不开眼睛,告诉我们赵本山要是出来了,千万招呼我一声。可是这两年赵本山老师也不上春晚了,春节晚会似乎对老妈的吸引力不大了,可是她反倒要坚持看完晚会。我劝老妈赶紧休息吧!她摇着头:“不困,不困,岁数大了,觉也轻了。”
我心里清楚,因为工作的原因,春节一过我们马上就得离开,老妈是想多跟我们唠唠嗑,她怕的是时间从她的睡梦中溜走。
老妈虽说不困,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攥着我儿子的手侧卧着身子睡着了。也许是老妈太疲劳了,也许是见到我们心里踏实了,她能睡个安稳觉了。
此时,我的心酸楚,我的老妈真的老了,她的眼窝深陷,皱纹愈发明显,头部布满了白发……
【过年离家】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雪,今天还是有点阴沉沉的。太阳一会儿出来跟我们打个招呼,一会儿又跟我们捉起了迷藏。
“这是啥天儿?一会阴一会晴的,让人心烦。”老妈唠叨着。
老妈的心情在跟着天气变化着。刚才还眉开眼笑的,转眼又呆呆地沉思着。
“铁蛋儿,啥时候出车?”老妈虽然不愿意听到答案,但是还是忍不住问我。
“妈,只要接到电话就得走。”我无奈地说道。
“嗨!要搁在老黄历,不到正月十五年都不算过完,这咋催的这么急?”老妈抱怨着。
“早点走就早点走吧!多挣点钱是真格的,总在家守着我也守不出钱来。”老妈的心情矛盾着。
这两天老妈的话语少了,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我知道老妈是担心电话一来,我们一转眼就没影了。
老妈默默地在屋里屋外的忙碌着,只要我的电话一响,老妈就侧耳细听,听到不是催我出车的电话时,她就默默地点点头。
可是老妈不愿意听到的电话还是打来了,明天我们就得动身回城了。
老妈又默默地张罗包饺子。
“妈,刚吃完饺子,别费事了。”我和老婆都这么说。
“不行、不行,饺子必须包,没听说上车饺子下车面吗?”老妈说道。
“包吧!包吧!”
老妈让我们吃的不是饺子,而是那份情感。
第二天早晨,还没等我们睁开眼睛,老妈就把饺子煮好了。因为起得太早,根本没有食欲,但是我们必须吃这顿饺子。
老妈一直在劝:“多吃点,多吃点。”
看着我们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老妈欣慰地笑了。
这时我看见老妈早已为我们准备好了大包小裹一字排开的摆在椅子上:一包粘豆包、一只小笨鸡、一包豆角干……
看着老妈的“爱”,我的视线又模糊了,赶紧背过脸去擦了擦。
“宝儿,放暑假就回来,奶去接你。”老妈拉着我儿子的手不舍撒开,她自己从没出过远门,竟然说要进城接孙子,老妈真能开玩笑。
“奶,我自己回来看你和爷爷。”儿子安慰着老爸、老妈。
“我的宝儿长大了,有能耐了,能自己回来看爷爷奶奶了。不行吧?我可不放心,宝儿,你还小,千万别自己回来。”老妈又不放心了。
老爸老妈迎着刺骨的寒风依依不舍地送我们到屯西头的汽车站点。
“爸、妈,快回去吧!”看着老妈、老爸弱不禁风的身体有点发抖,我明知道劝不回去还是忍不住劝道。
“不冷,不冷,宝儿,是不冷了。”老妈攥紧了我儿子的小手。
客车来了,我们一家三口带着老妈的“爱”踏上了返程的车。
透过车窗,我们和老爸、老妈挥手示意他们快点回去。可是他们二老仍用留恋的眼神向车窗里张望着。
客车启动了,老爸、老妈仍站在瑟瑟的寒风中不肯离去。远了,远了,随着车子越走越远,老爸、老妈的身影变成了两个黑点儿......
客车开到了半路,老妈的电话打来了。
“铁蛋儿,那个装粘豆包的口袋里塞了1000块钱,拿好了,别弄丢了,那是老妈给你的飞机票钱。”老妈又在兑现她的诺言,我从小到大她答应我的事从没食言过。
“妈,你……”我如鲠在喉,心里又打翻了五味瓶。老妈呀!老妈,儿子都过而立之年,应该孝敬您了,咋能要您老的钱呢?
我擦了擦泛起泪花的双眼,漫无目的的看着车窗外。
“爸,电话。”坐在我身旁的儿子叫着我。
又是老妈打来的。
“喂,铁蛋儿,你看你,咋那么粗心?你的钱包在你爸买的那件大衣兜里没掏出来,往后可不能这么大意,那是好几千块(钱)呀!”
“妈,那是我留给您二老的(钱)。”我哽咽着说道。
“你这孩子,我们不缺钱花,你看看你这孩子,真让我着急。老妈给你攒着吧!”老妈一时不知道说啥好。
“有空别忘了给我打电话,记住了。”老妈又在重复从昨天就一直叮嘱我的话。
今晚,老妈又要失眠了,她的铁蛋儿又带着她的牵挂离家了。
老妈又在板着指头数算着日子,一定盼望下一个新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