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花园之旅(短篇小说)
老人家,那您在这里等着,我帮您一路地找找。
好啊,感谢你啊,好孩子。
我又上路了,迈开了脚步。或许是日光有些耀眼,我就把头回了回,老人的怀里早已不是什么孩子,而是一个袋子,里面正滚落出红彤彤的苹果。老人抓起苹果嚼食了,这时的她更像一个收获的果农。而我这时,真想能碰上她的孙子,把她等候的话儿捎到,也就是这时,老人家又唱起了歌谣。
我非常想念一个人了,她便是我的奶奶。当年,我就是聆听着这歌儿入睡的。如今,我的奶奶在地下不知道生活得咋样,他们都说她是死了的。可我对她的印象就是在孩提时代。如今飘飘渺渺,如同薄雾,连她的面孔都是朦胧而生疏的了。我那时的出走,她也是在这么等待了一场,盼着我的归来吗?我的心里格外的忧伤了。
走在小径上,我想着了奶奶,也就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段悲惨而孤独的岁月。它们攥着我的心很痛很痛,一直到遇上了另外的一件事儿。自然,在逢上事情之前,日光在变得有些淡,不是颜色,而是温度,照在人的脸上暖和和轻柔柔的。随着脚步向前走去,小径的旁边多了一条水沟,沟里的水草长得极好,茂盛着。水草是葱绿色的,油油地在水的流动下轻轻摇摆着,我童年时与之为伴的蜻蜓在水草上下飞舞着。与蜻蜓相舞动的是水底的游鱼,它们是三寸长一寸宽的鲫鱼。
我看着彩色的蝴蝶在草丛上翩跹着,心里的忧伤少了些。因为灵动轻盈是我喜欢的,从小便喜欢的。我便停下了脚步欣赏这自从踏入小径以来的欢快了。在我的书里,我做了好些的标本,都是不同的蝴蝶做的。我想捧着它们入梦,在梦里变成一只漂亮的蝴蝶,自由自在地飞翔在田间地头。可那本书早已经遗失了,至少也有二十年之久了吧!捕蝴蝶的那个少年又在我的记忆中轻盈地掠过了。
四
这是一个女子,一个生得不算貌美如花的女子,只是在她的脸颊有两个团团的小酒窝。我就觉得她特别的漂亮了。她是坐在苹果树下的,眼睛正眺望着对面的苹果树上空的天蓝色。估计是正沉浸在甜美的回忆里。因为她的眼睛特水汪,藏着两潭动情的水。眼眨都不眨的,脸上偶尔还浮起了笑靥。那是少女才独有的体验,懵懂却有无边无岸。
我那时就曾看见过这样的神态,因为她说我在她心里上蹿下跳着,跟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可在说话之余,我就从她的脸上看着了激动人心的笑容绽放在她的脸上。她也是有着醉人的酒窝,而且还扎着麻花辫子,安静之时,手捋着辫子轻轻地绕着,煞是憨态可掬,美妙动人。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不值一提的。
我本是不想叨扰她的,可看着如此美丽的风景,我又忍不住问道:
请问这是去花园的路吗?
她的手柔曼地抬起了,指了指前方的路,透过她的手指看去,指头细长着,皮肤也还正鲜嫩。我想这人确实是个安静的人,不想被人打扰,便埋着头要往前走。就在这时,她说:
对,就是去花园的。你要去花园吗?
我点了点头。她的脸上弥漫淡淡的忧愁了,说:
我正在等一个人,他就是去花园了,可……
话未说完,眼泪婆娑,声音哽咽了,人也毛躁了起来,嘴也跟着诅咒似的骂着。
这不由让我懊丧了,也惭愧了起来。我说: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花园找他吧,兴许能找到。再说这个园子也不见得很大,要是顺利,在日落之前是能出来的。
对于我的无知,我是从她的脸上窥探出来了。因为我见着她轻轻地笑了,笑容在脸上不像一朵朵花,而是一叶叶的荒草。她抬起了眼睛看了看我,算是第一次对我认真地端详了。她说:
要是可以,我早进去了。你难道没有听说进这园子要有资格?
是,但也不全对。不至于家属都不让吧,通融应该在哪里都盛行的,这个园子也一样。
她又冷眼看了我,对于我的幼稚投以奚落的神情。她说:
这个园子是奇特的,你千万不能报投机心态。他来了好些次了,就是这一次才合格可以踏进去。
在她的娓娓道来中,我知道了所谓的他。的确,他不是一般人。在过去的五年中,我一直都是以他为榜样,以他为奋进的标杆。他的确是挺有名气和声望的人。听着女人的话,我觉得自己是不能进花园的了。毕竟,自己的笔下还出不来能称之为经典的东西。我的脸色红了,还有些苍白,说话也不连贯了。
或许是她看出了我的忧虑。她站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酒窝深陷了,说:
要相信自己。我看你也不是一般的人。只是进去了要想着复返,不要一去不回头,沉溺于其中。花园这东西,说不玄乎,它其实也玄着,但最为重要的是要把握住自己的心,不要因它而迷失了。
一来二去地说着,她把我当成了知心人,窝藏在肚子里的话她也就哗啦啦地倾倒了出来。她是他的崇拜者。这得从一本《白太阳》——这书我是知道的,我也是读了它才知道在偌小一个地方竟然藏着如此一位的高人——说起,那是十年前吧。她看完了这本从闺蜜处借来的书,第二天携带着书便从千里之外的省城风尘仆仆来找他。很决绝,大学她不想再上下去了。因为她觉得他才是她憧憬中的大学。果不其然,他的身上藏着取之不尽的宝藏。因为她深深地爱上了他。虽然经历了些许的风波,但他俩还是走在了一起。哪怕他有时很怪,大大的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在她心中,搞艺术的都是这样,那是灵感侵袭的征兆……
我与她告辞了。不过在辞别之前,她还是问了我:
你有相爱的人吗?
我摇了摇头,见着她脸色苍白了,又点了点头。就在这时,我才意识到曾经自己有过那么个姑娘,她喜欢我来着,我也喜欢她。只是岁月已久,苔痕早生了。她在我的心里不过是个影子而已。据说,这已经不错了,因为我还在爱着她,心里还记挂着她。只是她现在还爱不爱我,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为了能进这个园子,我俨然辜负了她,也不能说是抛弃,只能说是暂时的离开罢了。她到底对我辜负与否,眼前是很难知晓的。
她见我陷入了沉思,便忧伤地说道:
肯定是有的了,那最好进去逛逛便出来,不要让人家等得人老珠黄啊!那时你便是个负心汉了。他肯定就是这样的人了,贪玩很了,一去便不回来。你千万不要学他啊!
我辞别了她,满口答应着她的叮嘱。
五
我走了没几步远,日光开始变暗了,天跟着灰了下来,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就在雨中,我的心极其的沉重了。我的脑壳里在近十年来第一次为一个女人而飞腾出无数的思念。是哦,她在那里还是那么的孤苦无助吗?还在为了我的一个想法而踽踽独行吗?我好想给她肩膀让她靠靠哦。她的身影又一次袭击了我,我步履趔趄着,像一个失魂落魄的汉子。
雨,随着雷声的轰响,下得更大了。天顷刻间暗了下来,阴风也刮着了,树上的苹果摇摆着像极了荡秋千的小孩。我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把步子加得更大,速度加得更快了,整个人跑了起来。我不是怕雨水淋湿了自己,而是像在逃避着什么。我成了个逃亡的人了。就在这时,我倍加地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
我的身子撞上了什么,因为雨水的大,还有轻悠悠腾起的雾,眼前是模糊的了。听闻到了咒骂声,我才知道这是一个人,一个男人。他的原话是这样的:赶忙着去投胎啊。我自然不是去投胎,但我得向人家道歉,我就灰溜溜地说:
不好意思,撞见你了。还又问道:伤着哪点不?
或许是我的真诚打动了他,他扭过了身,走了回来,手在额头擦拭着雨水,白苍苍的脸上还是滑过了丝丝缕缕柔和的光。也就在这时,风雨小了些,天也稍显亮了,在一处苹果枝叶浓密的地方,我俩走到了树下。
我对他很好奇,便嬉皮笑脸地问道:
你是从花园里刚回来的吗?
他不言语,盯着我看了老半天,然后带着惊诧,问道:
你是去花园的?
我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我见着他的眼睛湿润了,他的脸也随之变化了,比天色还要黑沉。全身都在哆嗦,牙齿发出嘚嘚嘚的碰撞声。他像被一场大病袭击了。我见着都害怕起来。但我还是抑制不住地问道:
朋友你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不妨说来我听听。
他的眼睛瞪大了,圆溜溜的,像两把燃烧着的火炬。他吼道:
去吧,去吧,快去吧,你们这些负心的人。
说着话,他的手在我身上推搡着了。我踉跄着打了一回趔趄,心想真遇上个疯子了。
我不想与他打交道了,我觉得这人是不可理喻的。我扭转了身向雨中踏去,带着满腔的郁闷。可就在这时,他攥住了我的手,死死的,不让我离去。我有些鬼火了,呵斥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意识到冒犯我了,而且还引起了我的愤恨。他的脸上飞起了花骨朵,眼睛里透着了深情,攥着的手也松开了,随即大幅度地鞠躬向我致歉了。也就在这时,我才觉得这是一个被伤了很深的人,心里隐藏着秘密的人。
不过他向我吐露的很少。我就知道:他有一个至交的好友来了园子。他在园子外面是游荡好些年了,为的就是等着朋友出来。可朋友始终不见踪影,他等乏了,他必须走了,因为家里还上有父母下有子女。
我没有听明白,正想打探清楚些时,他迈开了脚步,匆匆忙忙消失在了雨中。
我莫名想起了自己的一个朋友,心里异常的疼痛了。是的,在我确定要朝花园这个方向迈步时,他是一路在陪伴着我的。只是,当我熟悉了这条路的路径后,便不再把他带在身旁了,因为我觉得自己一人就能应付,不需要他对我鞍前马后了。说白了,当我走上路时,便对他不闻不问了。他会不会也如这个人似的,一路的来找寻我呢?然后带着失望的落寞独自归去呢?但愿这么多年的友谊,不要因为我的爱好有所影响啊!
六
我又继续在路上了,雨停了,雾散了,乌云消散了,阳光出来了,西边的晚霞透着绚烂的色彩,在苹果树不远的上空架起了一条如梦如幻的彩虹。我看见许多麻雀了,它们正啁啾着,叽叽喳喳着,平展开翅膀,向赤橙黄绿青蓝紫飞去。它们是愉悦的,高兴至极的。我也就跟着高兴了。
因为在小径的两旁生长着熏香浓郁的玫瑰花了,有蓝色的,白色的,红色的,紫色的。而花园的辕门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了,那里正是苹果树终结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大的喷泉,正把水柱直刺霄汉,落坠下来的水花煞是惊人壮观。
说老实话,我此刻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美妙的,因为我觉得自己快要飞起来了。不说别的,单说能进园子本身就是一种荣耀,更不要说还能碰到举世公认的大师与名将了。我真的飞起来了,借着麻雀的翅膀,我在俯瞰着人世的渺小,仰观着艺术的伟大。我也算是一个小小的伟大了。可在此时,我居然放了个屁,我才承认自己不过是凡人一个罢了。自然,我不能诅咒刚才的美妙,因为我已经浅尝辄止了。也就在这时,我才承认自己还是鄙人一个,前脚尚未踏进这个园子。我就显得有些狼狈了。
或许是黄昏了,园子周围显得冷清了些,不过从关着的门内传出了凤凰的鸣叫声来。我兴冲冲来到了门口,站着正在徘徊着,心想或许时间已晚,花园已经关闭了。这时侧面的一个特设窗口打开了,探出一个银灰色的头,皱纹在额头一大把一大把的,脸上滑过冷冰冰的笑容。他说:
我已经等候你老半天了,为的就是告诉你一句:对于无情无义之人,花园概不准进。
话一说完,他就想把小窗关上了,幸好,我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关完一半的窗户,问道:
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论创作,我可是众人称赞的,这个花园不就是创作者才能进去的吗?如今我来了,为何不让我进去?我偏要进去。
老人对我的话甚为失望,哀叹了一声后,他揉了揉眼睛,轻微地说:
你摸摸你的良心,你对得住爱你的人吗?是,这个花园是为你们这一类文学人特设的,但不是为冷酷无情的人设置的。你觉得只是在文学的路上造诣深成就大了就能进吗?错了,这是大错特错的。这个园子更喜欢成就一般,但心里滚烫火热的人。你不觉得自己心里寒气笼罩吗?
这一回,我更不服了。他又不是成天跟着我屁股后面转的,如何能知道我的过往呢?更何况我的为人处事了。但我的心里还是暗暗地诧异了。于是我斩钉切铁地说:
你凭什么这样说?
这一次,他来兴趣了。因为他挠了挠自己的额头,眼角微微颤动着,眼睛扫了我一眼,说:
你以为小径上这三个人是闹着玩的吗?不是。他们是上头特意安排了检测来花园里的人的。当然,随着来者的不一样,他们就会有不一样装束与言行。你今天看到的他们等待与寻找的,其实就是你自己失去与遗落的。是的,你的成就是斐然的,但你看这三个幻影吧,你再想想你自己。你说,你有资格进这花园不?
我的头仿佛被一闷棍打了,晕乎乎的。但我还是问道:
意思是我为人差了?
他这时面带微笑,精神焕发着,答道:
年轻人,好好想想吧!
七
我颓丧着往回走了。但我不相信见到了那三人只是幻影而已,因为他们在我面前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于是,我一路地在寻找他们的影子。然而,当我走到小径路口了都不见人影。我是遇到人了,就是安保。我问他看见三个人出来了不。他的答复是:压根儿就不存在这三个人,据他说,今天唯独只有我走上小径的路。
看来,我真是遇上鬼了,花园老头说的是真的,可除了我内心的映照而外,还能是其它的吗?在黑暗中,我寻思了三个小时,于是我暗下决心了:从明日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便踏上来时的路,开始一番新的花园之旅,不是关于文学的花园了,而是人的内心的。希望不会太晚吧!苍天保佑。而那些我遗落了忘却的期盼都能找到。
颇有收益,发人深省,荡涤心灵!
建议众文友欣赏这篇佳作,当你读完时,你发现,你已经在不经意间来到了一个丰收的秋天……
感谢山哥,文中传递的零星小聪明都被你揭穿,我在你面前赤裸了一把,快裸奔了。
一是文中的寓意,深刻,耐品;二是表现手法,独到,新颖。
那个充满诱惑的花园,我想,也不仅仅是文学意义的吧,推而广之,可以看做是很多人追寻的梦想,找寻的内心世界,在抵达此境界的路途,会让有的人放弃很多不该放弃的,也会让有的人在追寻的路上就采取不良手段,还会让有的人经不住种种诱惑,迷失方向……
人生路上,该坚守什么,该追寻什么,该如何追寻,小说别开蹊径,带给人深刻启迪。
小黑才子老有才了,读罢,钦佩不已。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