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街上卖呢？”
　　 “市场不要我们卖，所以只好出来了。”
　　 “市场怎么会不要你卖呢？”
　　 “我们没有摊位，他们不让我们卖。”
　　 “找个市场，找个摊位，以后可别再在街上卖了。”
　　 “好的，谢谢你。”
　　 “今天是第一次，就不为难你，如果再遇上你，就要罚款了。”
　　 “好的，谢谢你，谢谢大哥。”
　　 小菊领了称，有气无力地走着，她不知道该往哪走，她心里一片空白。但是水果还是得继续卖，不然，自己也吃不完这么多，烂了就更可惜了。小菊就转往偏僻些的巷子里走。在这巷子里，她看到有个小区门口，有几个人在这里卖菜卖水果，于是她也就停在这里了。
　　 但是这里买的人不多，只偶尔有人买菜，水果也有人问，但是没人买。小菊没了耐心，就又向别处转去。
　　 一上午，小菊没卖多少，她就心灰意冷地往回走了。
　　 这时碰巧下班了，在十字路口小菊又卖了几人，然后就回去了。她要忙着煮饭，柱子就要回来了。
　　 柱子回来得有些晚，小菊的饭还没煮好。柱子边等边和小菊说：“今天还可以，拉了几趟远的，都是10几元的。”
　　 “那好啊，也累了吧？”
　　 “累倒是不累，就是想歇一下。”
　　 “想歇就歇，不要累坏了。”
　　 “有你照顾，我哪累得坏？”柱子呵呵一笑，“你今天如何？还可以吧？”
　　 “可以什么啊？称都收了。”
　　 “称都收了？”柱子一下紧张了，“要回来没有？”
　　 “领回来了，还算好，没有罚款，只是说再遇上，就要罚款了。
　　 柱子紧张的心一下就松了下来，“以后注意点，先看下有没有城管。还有就是大街上不要卖，城管多，小巷子城管少，可以卖。小区门口，人多的地段，都可以。最好和别的人在一起卖，不要在两头，你要停在中间，不管城管从哪边来，你都不会被抓住。“
　　 小菊在心里说：柱子，你没卖过，却还挺精的。
　　 “当然了，我对这个还是了解的，卖小菜的平娃常跟我说这些。”柱子虽然不知道小菊所想的，但他还是有些炫耀自己有经验。
　　 这几天，小菊一直卖得不好不坏，不过，没遇上城管，她也就满足了。
　　 卖了一阵，也忙了一阵，小菊边歇息边等着新的的顾客。这时一妇女提着一袋桔子过来了：“你没给我称够。”她恶狠狠地说。
　　 “没称够啊？”小菊有些不相信，她从来没有缺斤少两。
　　 “我在那边称了，不够。”
　　 “不会吧？我称够的。”小菊小心地说。
　　 “你不承认啊？你再称下看。”
　　 小菊又称了下，果然比刚才称的少了。她心里很委屈，刚才明明是称够了的啊。于是她又给这妇女添够所差的，“对不起啊，刚才可能忙，出了错也没注意到，请原谅啊。”小菊只好赔不是。
　　 “算你还有良心。”这妇女阴沉的脸这时才缓和下来，顺便又拿了一个。
　　 这妇女走远了，小菊无奈地对旁边卖水果的人说：“我明明是称够的，怎么会少了呢？“
　　 “肯定是吃了，不然不会的。这个人，最不要脸了，我都把她认熟了，经常这样的，有时当场买了你的，称得很旺了，都还要拿你一两个走。买点小菜，都要抠人家的，三四角钱经常不给，还要顺便再拿点儿别的菜走，你要是一两角钱没有找的，她就要趁机拿你五六角的东西，好多人都晓得她，见不得她。”
　　 “原来是这样的，怪不得我刚才再称，就是少了。”小菊恍然大悟，“这种人，吃多了老欺，要不好，要吃药。”她没有骂出来，但是心里还是很瞧不起这妇女。
　　 又几天下来，小菊对自己还是满意，虽然不是卖得特别好，但也比过去卖得多了。
　　 这天一男子没有讲价买了很大一袋，要找他五角也不要了，小菊就又拿了几个桔子添给他，这男子说不用这么客气，但是小菊觉得这样自己才安心，她当然希望顾客大方，但她也不占谁的便宜。
　　 男子走后，小菊看旁边一卖水果的女人，在空闲时刺着十字绣，便和她闲聊起来。这女人说也没专心绣，就是打发下时间，绣一幅要很长时间。小菊说，如果一心一意地绣，也要不了多少时间。这女人说还是慢，一针都不能错。她问小菊：“你绣过吗？”
　　 “我们不绣这个，我们都是传统的那种，用绷子绷着绣。”
　　 “那个现在没人喜欢绣了，你还绣，跟不上时代。”这女人说完就不再理会小菊了。
　　 小菊也不生气，她喜欢着她的传统刺绣，家乡的女人，在闲暇时多会做这个，她们常三五一起，说说笑笑地绣着，日子也变得热闹有趣。小菊想着这些，心里一动，也想要没事就绣一绣。
　　 这天小菊在等顾客的空隙，也开始了她的刺绣。过了一阵，她听见旁边的人在收东西在离开，一看，城管来了。她也慌忙放下针线准备离开，可是城管赶到了她面前，收了枰就走，什么也没说。
　　 小菊来到办公室，城管说：“不是给你说过的不要在街上卖吗？”
　　 小菊没有回答，她不知说什么好。
　　 “你怎么就不听呢？一定要收了称，你才安心吗？”
　　 “对不起，请原谅。我一定改。”小菊连忙赔罪。
　　 “上次就说再遇上要罚款了。”
　　 小菊心里一急，要罚多少啊？她不知道，但是她心痛啊，卖点钱也不容易的。
　　 “你们也不容易，就不罚了。”
　　 小菊一听，喜出望外，正在谢谢，却听得城管继续说：“明天是星期六，我们不值班，你星期一来领称。”
　　 “谢谢，谢谢。”小菊继续道谢。
　　 回到住处，小菊哀声叹气，也无心做什么了，就在床上闷闷地躺着，她真的有些累了，想要好好休息。
　　 躺了一阵，她又起来继续刺绣，不是星期一就去领吗？用得着这样生气吗？小菊心里一下又光亮起来了，日子得照样过，别把自己闹得不开心。
　　 柱子虽然有些抱怨，但是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要小菊以后多留意下城管就是了。
　　 第二天，小菊正在绣着，小玉打来电话，说要小菊陪她去下医院。小菊急急地赶过来，原来是小红要去做手术了。
　　 她们正向医院走去，小红的手机响了，原来是杨老板打来的，他说要小红救救他，小菊问是什么事情？小红告诉她杨老板说情况很急，要小红赶快到另一家医院去一下。小红说现在要做手术了，杨老板一下急了，说不能做，先来救下他，然后再说别的，时间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红摸不着头脑地对小菊说了杨老板的话，小菊慌忙叫住小红：“不要做了，先去救人。”小菊一下拉起小红就往回走。小红不明白杨老板怎么了，催得这样急，小菊也就只好和她一起糊涂地着急。
　　 她们赶到另一家医院，杨老板又悲又急地说：“小红，求求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我啊。”杨老板声泪俱下。
　　 她俩忙要他别哭，有什么事慢慢说。杨老板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管小杨杨，要他一个人在一边玩，他被车子压了。”杨老板说着又哭出声来了。
　　 “很严重吧？”她们问。
　　 “不死也得残，我的小杨杨，好惨啊，我对不起他啊。”
　　 痛悔的哭声让她俩也一阵心酸，她们不知怎样安慰他，只是劝他不要伤心。
　　 杨老板恳求小红不要将孩子引了，他恳求小红为他生下这个孩子，他态度很真诚，再加上那悲痛的哭声，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他感动的。她俩一时没了主意。小红说：“我不知道怎么办。”
　　 “只要你帮我，你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你就救救我吧，我要是没了孩子，我也不想活了。”哭声再次撞击着小红的心，她不能拒绝，她也不能答应，拒绝了就会出人命，答应了她以后怎么办？她真的没了主意。
　　 “你先不要悲伤，给小红一点时间，她可能一时回答不了你，这个你也要理解她啊。”小菊说。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了，小红，我对你也算好吧？就当是你在帮我在救我，我不能没有孩子，不能没有……”话还没说完，哭腔又撞击着小红的心。
　　 小红心潮起伏不平，她该怎样呢？落井下石，给人雪上加霜？大度大量，帮他生下孩子？好心人是做，还是不做呢？小红不知道问谁才好。
　　 “小红现在也受不得刺激，我先陪她回去，你再慢慢和她商量，好吗？”小菊小声地对杨老板说，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说，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杨老板目送她俩离去，再一次大声地要小红一定要等他回来，千万不要独自决定。
　　 杨老伤痛欲绝地回来了。小菊忙问怎么样。杨老板没有回答，只是毫无表情地摇摇头。小菊心里一下凉了。
　　 杨老板一下跪在小红面前，小红急忙来拉他起身。杨老板就是不起来。小菊怕小红有个闪失，忙一边要杨老板起来一边扶小红去坐下。杨老板呆呆地说：“小杨杨——没了，我的心——也——破——了，我真的不想活了。”说着他一下向着地面撞去，小红一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菊急忙来拉，可是晚了，杨老板昏了过去。小菊扶小红坐下，然后吃力地拖着杨老板往沙发上移。当她把他安顿在沙发上时，自己也一身是汗，而且没了力气。
　　 她赶忙去烧了碗姜开水给杨老板灌下，杨老板慢慢地醒来了。小菊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她长长地舒了口气：“你先躺一下，我去看下小红。”
　　 小红听说杨老板醒了，也算松了口气。但是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要不，问下石头。”
　　 “石头万一不答应呢？”小菊问。
　　 “石头不答应就算了，我总不能和他做对啊。”小红说
　　 她俩决定问下石头的意思，但是谁都不好对石头开口。
　　 “那就让他去给石头说，我们也省事，不然，石头还不定以为我愿意，以为我有意要这样。这人命关天，万一杨老板想不开，真的寻了短见，我算不算是杀了他的凶手？”小红觉得自己是夹在中间很不好办的人了。
　　 小菊给杨老板说了小红的意思，杨老板象看到了生命的曙光一样，他怎么就没想到呢？他决定去找石头，他相信石头不会是石头一样心硬的人。
　　 石头坚决不同意，他说：“这是你的报应，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这是报应。”
　　 “是，我是对不起你，我遭报应了，但是我求求你，你一定要帮帮我，没有了孩子，我也没了活下去的意义了。”杨老板强忍着羞辱和悲痛，眼巴巴地看着石头，仿佛在看着生命的救主。
　　 “要死你就死吧，别死在我这里。”石头不屑一顾地说。
　　 “我死了，求你把我埋了下，再去照顾下我医院里的儿子。”杨老板向石头磕了个头，“我会很感谢你的。”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你别来烦我就是了，我也不会去看你的儿子。”
　　 “反正我也不活了，请你杀了我吧，我不怪你，我应该由你来处置。”杨老板说着，就给石头下跪了。
　　 “你自己说的啊，别怪我了。”石头说着，一耳光打来，杨老板也不回避，石头就一下打在了他脸上。石头一呆，他不明白杨老板为什么不让开，更不明白自己怎么真就打了，他本来只是气得想打，但不是真的想要打，然而事实上却真的打了杨老板重重的一耳光。
　　 “你——？”石头呆呆地问，“你怎么不闪开？你真愿意挨打？”
　　 “我能有什么可让你解恨的呢？我任凭你处置。”
　　 “我不是真要想打你，我一时失手了。”石头解释说，“你不怪我吧？”
　　 “我怎么能怪你呢？”杨老板说，“是我对不起你，我就是来接受你的惩罚的。”
　　 “你不要这样说，你先起来吧。”石头拉杨老板起身，杨老板却不愿起来。他说：“我是真心来接受你的惩罚和原谅的，我跪着，也是应该的。”石头倒有些不自在了，他先前的恨意现在竟然退去了很多，反倒可怜起这个人来了。他说：“我恨你，但我原谅你了，你先起来吧，你不起来，我们怎么说下去呢？”
　　 “真的？你真的原谅我了？”杨老板抬起头来，仿佛看到了威严的法官免去了他的罪责一般。
　　 “我原谅你，我原谅你，但是我恨死你了。”石头还是有些气恼，但是他只能在心里骂，他现在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凶了，他怕眼前这个人跪久了，不知又会出什么事。他只好说：“我原谅你了，你也受到了惩罚，我不原谅你，事情也发生了，发生了的事情，也改变不了了。你先起来吧。”
　　 “谢谢你，谢谢你兄弟。不，谢谢你大哥。”杨老板终于不再跪着了，他就坐在一个小凳上。
　　 “还是叫我石头吧，我比你小。”
　　 “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请求你原谅，请求你救救我，没有了孩子，我真的就没了命了。”杨老板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山里的男人，最知道男人是不会哭的，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哭得这样真，这样悲，不是被割了心肝怎么会这样痛呢？石头仇恨和冷酷的心，正在被这个哭着的人一点点融化。
　　 “可是，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啊？你为什么要对不起小红啊？你知不知道要是让老家知道了，我们都没脸回去了。”石头又禁不住生出了一点怨气。
　　 “我是一时糊涂，我被鬼迷了心了，我该死，我不是人，所以我才受这样的报应。”杨老板再次泣不成声。
　　 石头本来还有些怨气的，但是一听到哭声，怨气又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你不要哭了。你虽然可恨，但是也有了报应，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他还没说下去，杨老板就说：“我只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