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父亲抿抿嘴：“晴，甄是不是这么长时间没找你？”父亲还想说什么，晴儿赶紧说：“大，我就嫁给他吧！”
　　 他，晴儿的高中同学，文理分班的那天，他和班里那三四个小混混早早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每进一个女生他们都要打分评判，找寻班里的班花。
　　 “嘿！她---高高的个子，苗条的身材，嫩白的肌肤，鹅蛋脸，双眼皮。对，就是她，我们要搞她。”几个人摩拳擦掌，“哥们，咱们看谁的能耐大？”
　　 下午自习后，一个皮肤黝黑个头矮矮胖胖的男生坐在晴儿身旁：“你名叫？”
　　 “我？晴儿！”晴儿爽快地回答
　　 “噢，晴儿，咱认识一下，待会我请你去看电影吧？”
　　 “不去！”晴儿很干脆地回答。
　　 “去吧，求你了！给我点面子好不好？我和他们打赌，说我一定能叫上你，不然，我多没面子，求求你行行好……”一副赖着非缠到不可的死相，晴儿心软又难以摆脱勉强答道：“行吧！”
　　 自习后，晴儿去了电影院。电影的名字和内容，晴儿都没记住，整个过程晴儿的心咚咚直跳，屁股就像坐在针垫上，呼吸急促，脸腮发烫，时间像冻住了一样漫长。晴儿不停地自责，电影一结束，晴儿像疯了一样跑回学校。
　　 教室里座位是随便坐的，第二天老师要安排座位，他又私下调换与晴儿成了同桌。
　　 晴儿很诧异：“怎么是你？”晴儿看到自己在倒数第二排，灵机一动“我眼睛不好，在这儿看不见黑板，得找老师调在前边”晴儿只能以这样的理由躲避。“不要这样，好吗？你眼睛不好，我给你配个眼镜。”他央求。
　　 晴儿没吭气，立马找老师要求换座位，老师说：“先这样坐着，一个星期后再说。”无奈晴儿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一周后，晴儿如愿以偿被调至第三排，他总是时不时地给晴儿递个纸条。
　　 高中毕业，他又回高二复习，隔三差五到学校找晴儿，二次相亲，晴儿都如实地告诉了他。他也去晴儿的家，每当去了晴儿的家，母亲就会用拐杖敲打着地面，含糊不清的喊着：“打你，打死你。走，你走！”一副着急的模样。
　　 他的这种举动很惹父母生气，父亲问及他的情况，晴儿和妹妹都如实相告：“他，不学习，抽烟喝酒，学生大都知道他，流里流气的，常和渣子女生混在一块，打打闹闹撩猫逗狗的常挨批。”
　　 得悉这些情况，父亲的忧虑更重。又一个晚上，父亲喝了那个暖胃的红糖烧白酒，接着倒了点温水进盆里，脱下裤子，蹲在盆上，父亲的痔疮有时是血流的厉害，有时是屁眼要掉下一秃噜东西，需要用手托进去，没钱治，只好每天晚上用水洗洗。“晴，他不就是个花花公子吗?吃喝玩乐、游手好闲，你听过坐吃山空，创业容易守业难的道理吗？一个纨绔子弟，你长得切切（漂亮）咧，人家是玩你呢！”父亲拿块破布擦干屁股撸起裤子接着说：“农村户口，没有工作，咱穷，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你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父亲虽然言语过重，可晴儿的想法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一千个一万个不合适在晴儿的心里呐喊！可晴儿又能怎样呢？父亲已逾六旬，风烛残年，生活的重压已让父亲的身体千疮百孔，腿、胃、屁股早该医治，可没钱，只能扛着，所挣的每一分钱都用在女儿的学费上，仍然是缺口多多，别人嫁女是穿身好衣裳抽根好烟喝口好酒，我的老父呀！你满身是病，却是让那个当时同意的疤脸甄给焊了个可放200斤醋的铁架子！1.83米的身高体重才将100斤。当时晴儿的心都在滴血！干瘪佝偻的父亲竟用一辆锈迹斑斑自行车承载起200多斤的重量！你是拼了命在给女儿挣学费，当时女儿的心就如锥剜似的痛！你曾多次说过想买一辆脚蹬三轮车，又稳又可多载，我挚爱的父亲呀！你也老了，母亲瘫痪，弟弟仅12岁，四个女儿读书，这是多大的开支。以前父亲外出当师傅是数倍于当时工人的工资，母亲在家种着10多亩的地，不停地缝纫，还时不时地拉个小饥荒才能维持我们的生活，现在老的老、小的小、读书的读书，房塌屋漏，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全凭父亲支撑着，父亲虽年老多病也是一家的主心骨。晴儿不想再跟着父亲那样积极主动迫不及待地去相亲了，更不想让父亲为自己操心，晴儿不能如吸血虫一样吸干父亲身体里仅有的一点血，没有了父亲这摇摇欲坠的家……晴儿不敢再往下多想，“大（父亲），他不待见我能一直找我？”晴儿违心地劝慰父亲。
　　 “这些纨绔子弟是玩，他父母呢？知道吗？啥态度？”父亲的口气终于软下来。
　　 他又来了，晴儿告诉他：“若喜欢就让家里父母来提亲，说成后必须供我读书。”
　　 他对晴儿是执着的，在他的强大的攻势下，晴儿的心也微泛波澜，只是压着并未表露。晴儿觉得他对好几个女生都是这样的。
　　 第一次他母亲和他小姨来了，父亲拒绝；第二次，来了一个媒人，父亲拒绝；第三次又换了一个媒人，父亲勉强答应。
　　 他也不读书了，本来他就不是读书的料。他唯一的妹妹小学毕业不上了，他母亲倒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家里条件不错，一儿一女都不愿读书。她儿子个头矮皮肤黑，农村户口没工作，可晴儿个子高皮肤白，供应粮，毕业后有工作，这不是瞌睡碰着枕头——求之不得，天上掉馅饼的事吗？
　　
　　 （八）
　　 晴儿的父亲唉声叹气，蹲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喝着闷酒。“晴啊，大（父亲）不同意，是怕将来你受罪，既然咱同意了，就要真心实意地对待，这样的家门，肯定都脾气大，他妹妹呢，咱不和她比，不是有句话：天下老的，不为小的，还为好的。咱就当那好的，勤快些、孝顺些，还有啊，好女不嫁二夫，一年有春夏秋冬，一生有喜怒哀乐，心宽点，遇事多忍忍，咱不做那丢人现眼的事……，晴啊！那孩儿可记住大（父亲）说的话，啊！”
　　 父亲还在喝酒，只是没有了平时那哧溜哧溜的吸酒声和巴兹巴兹的品酒声，更听不到父亲那自赞声：“还是我老汉自酿的酒好哇！好哇！”
　　 冬天已临近，晴儿的眼里看不到了无助、茫然和忧伤，青春、少女、恋爱已成了沉寂心底的梦。读书，我要读书的声音伴随着冬季凛冽的寒风占据了晴儿的整个心空，晴儿的人生留出了空白，只有直奔主题，读书梦才不会破灭。
　　 夜幕降临，肆虐的北风，漫天飞舞的白雪宣告着冬天真的来了，这是入冬的第一场雪。破落的院子，坍塌的东西屋被雪盖的严严实实，像两座起伏不平的小雪山。破旧低矮的堂屋透出昏暗的光亮，晴儿像只无法停止的陀螺，在院子里转着圈奔跑，雪白的世界里，晴儿及腰的黑发象块飘忽不定的黑帕，上下飘舞心里默念着：“流完泪，以后不许哭！！”无声的泪，闪闪的花朵，晶莹的滴落，朵朵雪花，片片花瓣，都有泪滴，雪花和泪花相遇的深夜，晴儿冻懵了，跑晕了，恍惚中好似飞起来，消失在冷寂的风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