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二百四十(小说)
耿师傅仔细地打量着站在自已面前的这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嗬,好潇洒好秀气——一身笔挺的西装,皮鞋也擦得锃锃亮。这男子也在仔细端详着耿师傅,矮埻埻的个头,胖呼呼的身子,还是那么结实那么硬朗,只是头上添了几根白发。这男子尽管个头长高了,穿戴变样了,可这秀气的脸蛋和开朗的笑容没变,耿师傅还是认出他来了。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乐乐,真的是你吗,长这么大了!”
“耿大爷,我是乐乐呀!我找得你好苦呀!几十年没见你,我好想你呀!”陈乐乐一边说一边把耿师傅抱得更加贴近自已,将头靠在耿师傅的肩上,两行热泪扑漱扑漱地往下掉,后来竟“呜呜”地哭出声来了。耿师傅拍着乐乐的肩头安慰着他说:“不哭不哭,好孩子见着了就好,见着了就好。”
正说着,这陈乐乐“咚”的一声跪在了耿师傅膝下,泣不成声地说:“耿大爷,您是我的大恩人呀!”他一边说一边又把那女人和孩子一起叫过来跪下了。
耿师傅急忙扶陈乐乐起来:“不用这样不用这样,快起来,快起来吧!”
耿师傅老伴也赶紧过来扶那女子和孩子起来,一边扶一边劝说着:“不用这样,见着面就好了。”
记者也在一旁劝说道:“人找到了,见了面就好了,快起来进屋坐下来好好聊聊吧。”
那扛摄像机的一句话也不说,将个镜头对准了只顾拍。
在众人的劝说下,几个人终于站起来进屋坐下了。陈乐乐一边用纸巾擦着眼睛,一边向耿师傅介绍说:“耿大爷,这是我妻子,叫王小英。”
王小英走近耿师傅跟前叫了声耿大爷好,又走到耿师傅老伴跟前叫了声婶婶好。耿师傅老伴很高兴地应答了一声后,还跟王小英拉了拉手说:“哟,乐乐媳妇长得还蛮漂亮的。”
陈乐乐又把那三岁的小男孩拉到耿师傅夫妻俩身边说:“耿大爷、婶婶,这是我儿子小乐。小乐快叫爷爷奶奶好!”
那小男孩还挺乖的:“爷爷奶奶好!”那声音细润甜美得就像乐乐小时候。把个耿师傅夫妻俩逗乐了,耿师傅老伴还把他抱在怀里亲了亲。
大家都坐定后,耿师傅说:“乐乐现在在哪儿工作?”
那记者听了插话道:“耿大爷,人家陈乐乐现在是老板了,在广州开了一家很大的酒店,他是董事长,你还叫他乐乐呀!”
“管他什么老板不老板,董事长不董事长的,在我眼里他还不是当年那个乐乐呀,叫乐乐还亲切些对吧?”
陈乐乐赶紧接过话茬说:“耿大爷说得对说得对,我还是那个乐乐,你只管叫我乐乐好了。没有你耿大爷,哪有我陈乐乐的今天啊!耿大爷,你是我的大恩人,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啊!你那二百四十块钱,让我的命运发生了变化,改变了我的人生啊!”陈乐乐说着说着眼泪又来了。
“哎,不用谢不用谢,不就二百四十块钱吗,什么大恩大德的。不要再提了,再提我都惭愧了。”
待陈乐乐稍稍平静点后,耿师博又问:“乐乐,你怎么知道这钱是我缴的?”
“是啊,当乡领导来叫我去上学时,我就好生奇怪,我不是没缴读书的费用吗,怎么让我去读书了。回到家问母亲,母亲也说不知道。当时还小也不懂事,心想管它呢不用缴钱还有书读,不读白不读,就高高兴兴地每天和同伴们一起上学去了。”
耿师傅又问:“后来上大学了没?”
“读完三年后,我妈说读都读了就继续读吧。于是母亲就省吃俭用又向亲戚朋友借了点,总算让我读到了小学毕业。待我上初一时,我哥哥要去上大学,家里就再也负担不起,我只好缀学了。刚开始我在家里帮母亲种田,有空闲我就把哥哥读过的书拿来读。十六岁那年,我开始有了些想法,觉得待在这大山沟里没有出路,我应该向村里的其他年青人那样去外面的世界闯荡闯荡,于是我就跟着村里的人来到了广州。”
“在广州干什么呢?”耿师傅追问道。
“我人小又没文化,能干什么呢?我在一家餐馆里帮人洗碗打杂,虽然辛苦点但能养活自已。在餐馆做勤杂工时我老实本分也很勤快,在店里见活就干,老板娘很是喜欢我这个小伙计。一年后老板娘叫我别到外面租房子住就住到她店里,就这样我吃住都不用花一分钱,老板娘发给的工资全都被我积攒起来了。住在店里的时候我极少出去外面玩,想方设法找来一些书,自己也去买了一些书拼命地读。越读书脑子里的想法就越多,老板娘经营的这家餐馆我就为她出了不少主意,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越做越大,赚了不少钱。两年后,老板娘与老板商量说干脆开一家大酒店,让我当了这家酒店的经理。不知怎么的,我的日子越过越好命运越变越通畅时,我就越发怀念那个资助我读书的人,越想知道这人究竟是谁。”
说到这陈乐乐又走上前握住耿师傅的手,蹲下身子看着耿师傅说:“有一天我向老板娘请了几天假,说是要回趟家看看自已的老娘。回到老家后我特地去了一趟乡政府,找到当事人问起这事,那人给了我一张收款存根,我才知道原来是你耿大爷呀!我当时看着这张字条大把大把的眼泪直往下掉。那一刻我就发誓一定要找到你,报答你。”陈乐乐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
耿师傅扶乐乐回椅子上坐下后说:“孩子啊,这些年也难为你了,你是个有志气有出息的孩子,耿大爷为你骄傲,我那二百四十块钱值了。”耿大爷停了停,用手擦了擦眼眶又说,“你哥你妈现在怎样了?”
“我哥大学毕业后分在武汉工作成家了,日子过得很好。我帮老板娘管了两年酒店后又赚了不少钱,现在老板与老板娘撒手不干在家享清福了,把个偌大的酒店完全交给了我,我成了董事长了。我在广州买了房,把母亲也接过来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耿师傅听到这都又点激动了,“一家人都过上幸福的日子了。”
“这都是你给我的呀,耿大爷!”
“别这么说,别这么说,这都是你自已努力奋斗的结果。”
“耿大爷,你儿子儿媳孙子呢?”
“他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去了。”
“耿大爷,等他们回来我们两家人去外面一块儿吃顿饭吧,正好也答谢一下电视台两位记者。”
“不用不用,你陪记者去就行了。”
不管陈乐乐一家人还有记者怎么劝,耿师傅两口子就是不肯去。陈乐乐无奈,临走时说:“耿大爷,古人说滴水之恩当湧泉相报。你的恩我是一定要报的,我把你当作我的亲大爷,我还会来看你的,我还要把你接到广州去玩,去住一段时间,你老人家多注意保重身体呵……”
送走陈乐乐一家子与记者后,耿师傅回到家里站在那里颇有几分感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倒是他老伴主动地拉了拉他的手,还亲了他一口。
中午饭时,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小明回来了,耿师傅显得特别兴奋,抱起孙子小明亲了又亲。儿子儿媳看着老爷子有点异样,就问耿师傅说:“老爸,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呀?”
耿师傅什么也不说,儿子儿媳又问老妈:“妈,老爸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呀?”耿师傅老伴笑笑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儿子耿大明中午下班回家吃饭时说:“爸、妈,今天遇到一件特别令人兴奋又特别令人费解的事。”
耿师傅两口子还有儿媳妇都瞪着眼晴着急地问大明:“什么事让你高兴又费解呀?”
“今天上午接到儿子小明学校校长的电话,说让我抽时间去学校一趟。”
三人听后更加着急地问:“小明在学校放肆了?”
“不不不,你们想哪儿去了。校长对我说,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向学校捐款二百四十万,说一百万给学校日后帮助那些读书经济上有困难的同学,剩下的一百四十万是给耿小明做教育基金的,儿子小明将来出国留学都没问题啦!爸妈、老婆,这不是天上掉馅饼下来了吗?”
耿师傅老伴笑容满面地看着耿师傅,耿师傅没笑。儿子儿媳一齐抱着儿子小明哈啥大笑,耿师傅仍没笑。他穾然冒出一句话来说:“有什么好笑的,还不是我买的那二百四十块原始股,暴涨了呗!”
……
2015-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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