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征文】路(短篇小说) ——迟来的幸福
长河是在儿子生下的第二天回到家的,是父亲打电话向他报的喜。听见自己做父亲的消息,忽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与幸福。这个曾经差一点就擦肩而过的妻子,从来不曾嫌弃他对她的淡然,如今又给他生了个儿子,一时哽咽。千种滋味万般思绪忽然就涌上心头,迟来的幸福,让长河对婚姻有了更深的眷恋。
第二天天还没亮,长河就匆匆的赶回来了。在村口遇见了本家的茂田大叔:“长河回来了?你这小子,好福气那。找了个贤惠的媳妇,又有了这么个可爱的儿子。”长河连声应着:“叔叔说的是,这是我的福气。”嘴上说着话,脚步却挪得恨不得一步就可以踏进家门。
火急火燎的回到家,看到虚弱的妻子躺在床上,还是忍不住的说了一声:“辛苦你了!”这是结婚以来,长河说过的最温柔的一句话。或许,出自感激,或许,长河终于想明白了,他现在的幸福一直与眼前的这个女人息息相关。这么久以来,是块石头也该被杏花的温暖捂热了。
看着熟睡的儿子,肉嘟嘟的小脸,或许正在做梦呢。不禁又问了一句:“媳妇,你看咱儿子像谁?”
杏花微笑着说:“都说像你。”
长河对眼前的幸福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直到现在,守着妻子和儿子,才知道了什么是幸福。同时,在心里也多了一份对父母的感激,多了一份对上天的感激。上天对他真的不薄,这更增加了他对自己的信心与照顾好他娘俩的责任。
【六】
四季轮回,岁月如流。一些心酸,经过沙漏的过滤,终是沉淀成了坚强。长河与杏花虽没有太过热烈的情感,但平实的生活让他们拥有了如水的感情。经过长河的不断努力,工资已经涨了好几次,这无疑给这个幸福的家庭增添了更多的幸福与欢喜。
长河的父母,也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不得不承认,当初儿子的选择是对的,幸好当时没有阻拦他。要是一直像他们一样起早贪黑侍弄那几亩薄地,何时才有出头之日呀!
长河在镇里当上正式的人民教师,在当时真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都说:“你们刘家真是烧了高香了,一向以种地为营生的刘家,怎么就培养出来个这么优秀的儿子呢?!”不禁啧啧赞叹。刘家父母觉得脸上有光,就抽出一天的时间宴请了所有的亲朋好友,这阵幸福的风波才算过去。
幸福的时光,在刘家的喜悦里安稳前行。转眼又是一个秋天,长河又该开学了。看着可爱的儿子和温柔的妻子,忽然觉得有些不舍。经过一路风雨,长河越来越爱这个家,越来越爱这母子俩了。听着儿子左一句爸爸,又一句妈妈,心中的幸福真的无法用任何一种语言来表达。唯有珍惜,唯有使劲挣钱,让娘俩过最幸福的日子,他就知足了。
含泪告别父母,告别妻子,长河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涌上心头。他已经不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他需要妻子、儿子在身边陪着他,看着他。想到这里,不仅又回想起第一次和杏花见面。曾经对人家那样冷漠,他一点头人家还不是义无返顾的来到了他家。替他育儿养老,说实在的,家里的事长河还真的没怎么参与,不管有多少困难,都是杏花和他的父母商量着把一件件事情解决。
一个人,一旦懂得了爱,便懂得了爱人为他付出的所有。长河此刻忽然觉得有一丝愧疚,第一次觉得有点对不起妻子。这些年,真让她跟着受苦了。当下,唯有自己再努力,等攒够钱把他们母子接过来一起住,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长河的优秀在不久的,一次学校里举办的辩论会上脱颖而出。他以自己的智慧与诙谐,打败了所有的选手,一举夺冠。这更为长河以后的道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领导们一直很欣赏这位机智多变的青年教师,今天的辩论会,更让他们对长河刮目相看。不久后,校领导考虑到长河离家远,为了让他专心在这里教学,就分给他一套套二的房子。虽然不算太宽敞,但对于长河一家来说,是又一次幸福的降临。买套自己的房子,是他们多年的梦想,只因手里没那么多钱,所以一直没能买上。这节骨眼上,给了长河这么大的奖励,当然对领导也是感激不尽。
2006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河边的杨柳已经垂下千条万条柳丝。燕子回来的时候,长河就把他们娘俩接到了学校。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假。每天长河一路都是哼着小曲到教室,虽然他五音不全,但是一种溢于言表的幸福总需要有一个出口宣泄吧。沉浸在现在的幸福中,长河才觉得他这些年的力没有白出,杏花的力也没有白出。有付出就会有回报,这些年上天对他也是眷顾的。
【七】
流年的光阴,走着走着就旧了。时间真的不堪细数,说话间儿子也参加高考了。像妻子杏花说的,儿子或许真的像他,学习也不错,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儿子考上了自己喜欢的大学,这是最令夫妻两个满意而幸福的事情。
不觉间,妻子也有了白发。有时候想要去把它们染回黑发,长河会执意不让。“你老了,我也老了,没人会嫌弃你。”
听了长河的话,杏花不再想着去把头发染黑,随着它们白去吧。时光老了,我老了,长河也老了,我还怕什么。
充满五味杂陈的日子,让浓浓的爱意在每天的锅碗瓢盆里奏成了一曲曲动人的篇章。拥着满怀幸福,长河偶尔也会调侃妻子:“看,我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妻子总会满意的微笑着回他:“是,是,是,是你的儿子,像你一样聪明,好学!”
她是真的爱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曾经他那样对自己不屑一顾,虽然他曾经是为了自己的父母而结的婚。但那些心酸都过去了,现在她只记得他对她的好,知道珍惜他也不容易。为了这个家,他也一直在努力,虽然刚结婚的时候也曾被他的冷漠伤过心,但善良的她没有选择离婚这一步。她用自己的善良与温顺,给这个家带来了温暖,带来了希望。想到这里,杏花的眼中噙满了泪花,这不是忧伤的泪花,这是幸福的泪花,能走到今天不算辉煌的辉煌,她已经知足了。
对于妻子,长河现在是满怀感激与珍惜。对于丈夫,杏花就这样以自己的方式一直深爱着并一直默默的支持着他。
儿子上大学以后,勤快惯了的杏花,有点闲不住了。就和长河商量:“他爹,现在也不用伺候孩子了,要不我再找一份工作吧,也可以补贴一些家用,你一直是一个人在外面挣,我知道你也挺不容易。”
为这个家,她付出的最多,却说他不容易。长河看着眼前通情达理的妻子,本来不想让她再干些什么。但是一想也是,往后花钱的地方还很多呢。父母要养,儿子要供,还有儿子毕业后花钱的地方更多,如果现在不攒下些钱,老了可真就什么也干不了了。
想想也是,可是眼下真没有什么合适的活让杏花来干。正在四处打听找活的时候,杏花的妹妹,长河的小姨子来看姐姐了。聊着聊着不觉聊到了找活的事情上。杏花妹妹一听:“怎么不早说,和我一样开一个旅馆或者开一家小商店吧。姐姐闲散惯了,肯定受不得别人的约束。我家好几家亲戚都在这里开旅馆呢!”
送走妹妹后,杏花和长河商量了一下,开个小商店也行啊,或许会比上班强,而且自由!两个人说做就做,叫了妹妹妹夫帮着,不久小店就开始营业了,而且这个店一开就是四年。小店的开张,为刘家带来了物质的丰富与资金的见长,但更多的是数不尽的艰辛与付出。
快乐着,幸福着,长河与杏花终是把自己的婚姻走成了一道最美丽的风景。这是迟来的爱,迟来的幸福,虽然夹杂着辛酸,但更多的是相濡以沫的暖!
【八】
幸福的日子,总是如花般美好,温馨。从2010年开始,妻子经常胃痛,有时候会痛得直不起腰。长河发现以后,心痛的说起妻子:“这么重的病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要不是我今天发现你还得瞒到几时?这店咱不能再开了,我看再开得把你也搭进去!”说完心痛的看了看越来越瘦的妻子。
因为急着把店转出去,长河就去广告部让发广告的帮着。第二天就开始有人陆陆续续来看他们的店。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决定以八万元的价格兑出去。带着不舍,带着眷恋,把这个凝聚了他们四年情感的小店的事情处理明白以后,长河去校长那里请了假,直接领着妻子去了本市一家三级甲等医院,去胃肠科检查,做胃镜,然后就开始等结果。
等待结果的心情是焦急的,看着妻子痛苦的表情长河柔声安慰:“咱不急,肯定没事,你就安心等好消息吧。”长河嘴里是这么说,心里比谁都急,比谁都怕。病得那么厉害,怕得的是治不了的病呀。可是这时候的他知道,他就是妻子的天,是她的靠山,他必须以最好的心态面对她,开导她。
胃检结果是在当天出来的,医生把长河叫到跟前,说:“发现胃里有异常,需要做一份病理检查,需要征求家属意见。”
长河听了,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要要要,必须要做一个检查。”他现在最希望的是,检查的结果是良性的。
医生从妻子胃里取出病样以后,告诉他们“三天以后来拿结果吧。”
三天的时间,对长河对杏花来说如同度过了三年。病理分析是妻子自己的事情,她好像知道了病情的严重性,安慰长河:“你不要怕,我也不怕,人早晚都得有这一天。”
到了第三天,拿结果的时候是妻子和长河一起去的,不是长河愿意让她去,是妻子硬要和他一起。到了医院,长河让妻子在外面等着,可是妻子不干,非要进去。
正在争执之间,大夫出来了:“杨杏花的家属进来一下。”
长河一听这话就傻了眼,心一沉,马上明白了病情一定很严重。进了病理科,主治大夫递给他一张化验结果单,上面写着“胃窦后壁黏膜腺癌。”
看到这个结果,长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一个劲的问:“医生,她这个病能不能有救?”
主治大夫很好,柔声安慰他:“可以做手术切除。”
拿着化验单,长河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走出病理室的。这时候的心里疼痛无比,大脑一片空白“这倒霉的事怎么就落到我的头上了呢?和我同甘共苦的妻子好可怜,好日才过了几天呀......”
看到在那里等他的妻子,眼泪更是簌簌的掉个不停,哽咽着一时竟然不知该怎么告诉妻子这个结果。倒是妻子安慰他说:“他爹,没事,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别难过了,我不怕死,就是担心你们爷俩。我走后,......”
不等妻子把话说完,长河就用手捂住了她的嘴,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不许你这么说,你不会得这种病,或许是大夫弄错了。”
他知道,妻子这时候的心情肯定更绝望。不过看到自己的男人,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泣不成声,哭的那样绝望,也是心痛啊。
看着这个和他朝夕相处的女人日渐消瘦的身体,长河这时候多么希望病的是他自己,多么希望是医院误诊呀。想到这里,就想要去肿瘤医院重新做一次检查。马上打电话给杏花的妹妹,不多会妹妹就来电话说:“哥,我已经找好医生了,三天后就可以去检查。”
三天马上就到了,长河又带了妻子去了肿瘤医院。出来的结果和原来的医院结果是一样的,看来检查无误。听从医生的建议,:“不能再拖了,拖一天病情严重一天,耽误治疗。”长河悄悄把心痛与绝望藏好,擦去眼泪,马上为妻子办理了住院手续。
经过几次检查,兑店的钱已经花了不少。又在亲戚朋友那里筹足了四万,三天后开始手术。手术时又做了病理分析,一个星期后出来了结果。
所幸,病灶周围无异常,这说明病情没有扩散。医生说:“幸好发现及时,不用化疗,但是什么活也不能干了,得回家好好静养。”
直到这时,长河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要有一口气在,即使倾家荡产也会让妻子的身体好起来。”他暗暗下了决心。
【九】
一系列的变故,让这个本来不太富有的小家庭蒙上了一丛厚厚的悲伤,长河忽然有一种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家里的积蓄早已经花完,可是妻子的病还得治。为了多挣一点钱,长河不得不选择了做家教,而且,一做就是很多年。
时光荏苒,年华蹉跎。不觉三年已经过去,儿子也大学毕业了。长河还是每天像一个陀螺,上班,下班,做饭,然后再去做家教。有时候,做完饭自己来不及吃就到点了,常常是饿着一上午肚子。有时候,收拾完家务,想坐下休息的功夫,也就那么和衣睡着了。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已近不惑的长河有时候也会感到力不从心。但是在妻子面前,他从来没说过一句累。他知道妻子因为生病,脾气变得暴躁了很多。他也相信,他会把自己的女人伺候好。总有一天,会让她从床上走下来,一如初见时的那个妩媚温柔的女子一样,给他做饭洗衣,陪他走过一程又一程的烟雨。
杏花是真的不愿意看着长河为了她忙碌的像上足了弦的箭,总是处在千钧一发之间。她看在眼里,痛在心上。眼睁睁的看着曾经在自己面前那样孤傲的男人,而被自己拖累成这样,有时候真想一走了之,可是她没有勇气选择这一步。她知道,从手术台上走下来的那一刻,这个男人就已经在用尽一切力量为她,为这个家在努力。她相信,这些年,她在长河心中埋下的爱的种子,经过眼泪的浸泡,已经开始生根发芽了。这个坚强的女人,心有不甘那,可是又能怎样,她现在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每次想到这里,她都会哭的稀哩哗啦,弄的长河也在一旁跟着抹眼泪。
虽然累,长河每天都会按时把饭做好,喂妻子吃完饭以后,才会去学校。一年四季,五冬六夏。自从妻子病倒以后,长河就没有过属于自己的时间。闲时,除了做家教,还要洗洗涮涮,真是难为了这样一个大老爷们。
【十】
杏花的病让本来幸福的生活走得这么艰难,长河也是心甘情愿的。就像当时杏花义无反顾走进他家一样,他珍惜眼前的这个女人,他感激她。从杏花的命被医生给及时的抢救回来的那一刻起,长河已经知道用一颗感恩的心,如当时杏花照顾他一样无怨无悔的照顾杏花。爱到无怨是责任,经过所有沧桑,长河心中只剩下对杏花的爱与责任。杏花虽然再也不能下床为他做饭,但是只要一回家看到她,心中就会有一种熟悉的暖给他力量。他现在什么都会做,而且做得比杏花还要好。只要看着杏花一天天安然无恙,便是他一天最开心的事情。
转眼,儿子也大学毕业了,凭自己的实力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还好,终于可以缓解一下父亲的疲劳。外债,虽然借了不少,但经过长河一路不辞辛苦的努力,终于慢慢的快要还清了。
曾经有人问过长河:“你条件这么好,她已经算是半个废人,你完全可以再找一个,为何还要对她这么好?”
长河深情的说:“她曾经对我那么好,不怕我对她的冷漠,默默相守支持了我那么多年。现在她有病,我更得好好对她,这是我的责任!”
短短的几句话,很轻,却充分体现出这个男人的本色与善良。一句“这是我的责任!”令所有的旁观者湿了心,润了眼。
生活,一直在安稳中继续。路,还要长河一个人走多久,谁都不知道,长河自己也不知道。但杏花在他悉心的照料下,病情有了好转,慢慢的稳定了。这份迟来的爱,让这个善良的男人知道了自己曾经多么幸福。还好,杏花的病情发现及时才保住了这条命,让他来的及偿还这些年杏花对他无怨的付出与无悔的爱。对这份差一点失去的幸福,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珍惜!
生命,经纬交错。每一条浅浅的痕迹都蕴含着一份真情,一份温暖。长河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尽最大的努力把杏花伺候好,等到忽然有一天他回家的时候,一开门便看到杏花在为他做饭。然后,微笑着陪她一起将曾经落下的幸福重新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