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香园之殇
当程煜宏看过朋友之后,特意绕道准备经过戴梦馨的病房。
“馨儿,好好听医生的话,千万不要到处乱走,我和你嫂子下班后再来看你。”戴志平心疼地抚摸着妹妹的头发,嘱咐着妹妹。
戴梦馨微笑地答应着:“哥,嫂子,我会乖乖地听医生的话,也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们安心工作,别为我担心,医生不是说了嘛,我目前没有什么大碍的。”
“馨儿,快回去病房休息吧,一定要记住别随意走出病房,嫂子一有空就来陪你散步,还有,晚上嫂子给你做好吃的。”林玉芬再次温柔地叮嘱着小姑子。她本来准备休假专门照顾这唯一的小姑子,可他们最近又忙得实在放不下工作,而小姑子的病情又不能耽搁,他们只能把她暂时交给医生照顾,他们夫妻抽空再来看她。
戴梦馨落寞地目送着哥哥嫂子离去的背影,送走了哥哥嫂子后,她噘着嘴巴沮丧地转身,准备返回病房,却不料差点撞上了一个人。
程煜宏及时扶住了戴梦馨,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住院了?”
戴梦馨抬起头发现是程煜宏,便抬起右手指了指头部,苦笑道:“这里出了点问题!”她叹了声气后反问道,“你怎么也来医院了?难道你也生病了?”
“不是,我是来看朋友的。”程煜宏再次追问着,“你到底怎么了?严重吗?”
“不知道,脑子的问题不好说。”戴梦馨长长地叹了声气才又说,“或许手术后就能痊愈,或许下一刻我就会忘记自己是谁,或许一睡不醒,总之到底如何,医生也无法断定。”
听了戴梦馨看似轻松的话后,程煜宏莫名地一阵心痛,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感觉老天太过残忍,怎就让如此动人的女子,在这大好的年华里患上那莫名其妙的顽症!
戴梦馨的话总是在程煜宏的脑海盘旋,每每想起,他的心里便莫名地隐隐作痛,无法一心工作的他最后干脆起身,给助理安排了一下便离开了公司,随后开着车去花店买了束鲜花,最后直奔医院。
戴梦馨坐在病床上,正拿着手机用QQ和于晴聊着天,她感觉有些口渴,便伸手端起水杯喝着水,这时她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她放下水杯,打完最后一句话,将手机放在床头,才轻声道:“请进。”
程煜宏轻轻地推开门走进病房,微笑着走到床边,将花递给戴梦馨:“送给你,祝你早日康复!”
戴梦馨接过花莞尔一笑道:“谢谢你!”随后将花放在了床头柜上。
“馨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程煜宏期待地注视着戴梦馨,当戴梦馨轻轻地点了点头后,他又说,“馨儿,今天天气清朗,很适合散步,我可以邀请你陪我散步吗?”
听了程煜宏的邀请后,戴梦馨欢喜地说:“好呀好呀,我正想出去转转呢,可是哥哥嫂子和医生都不准我一个人随意走动。谢谢你能带我出去走走,不过你要跟医生保证我们不会走远,还有你必须送我回来,嘿嘿……”
程煜宏和戴梦馨没有走远,他们只是在医院的林荫小路上随意转了转,然后坐在路边的椅子上聊着天。
“对了馨儿,你之前怎么会在加拿大呢?是去那里旅游吗?”程煜宏再次想起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不由脱口问道。
戴梦馨笑道:“不是的。我在加拿大留学,之后就在温哥华工作。”想起温哥华,戴梦馨的心里充满了期待,她喜欢那里的樱花,想念那里的晴姐姐。
“哦!那你回来这里就是为了治病吗?”程煜宏没想到戴梦馨是在那里工作的,还以为她是在那里旅游呢。
“嗯!前段时间我时常头痛,检查后才知道自己患上了脑癌……”提起自己的病,总是强装轻松的戴梦馨也不由伤感,“我不敢掉以轻心,就跟哥哥嫂子说了实话,他们强烈地要求我马上回来医治。”
看着伤感的戴梦馨,程煜宏心疼地安慰道:“别怕馨儿,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其实我已经在医生那里问过了你的病情,我回去后也咨询过相关信息,有些和你的状况类似的病症得到过有效的治疗,并且最后还痊愈了。你要坚强些,要保持乐观的心态!”
戴梦馨点着头道:“嗯,我明白,谢谢你!”
“馨儿,你除了哥哥嫂子以外还有什么亲人呢?”程煜宏不想戴梦馨再为病情难过,故意扯开了话题。他也想近一步了解戴梦馨,他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害怕戴梦馨已经不是单身。
“嗯……我爸爸去世后,我便只有哥哥和嫂子两个亲人了。”戴梦馨轻声地回答着。
“你……没有男朋友吗?”程煜宏忍了忍还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戴梦馨没有立刻回答程煜宏的话,而是抬起头看向蔚蓝的天空,像是在回忆往事一般,久久才道:“曾经,我有一个非常疼我爱我的男朋友,他是个作家,大我二十多岁。他长相一般,可是他很有才华,他写的小说很感人,他写的诗歌很动人,他还画得一手好画,画里的人物很传神。虽然他已经离异两次,可在和他熟识之后,我依然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他。是的,我很爱他、很崇拜他。开始,他对我呵护备至、爱护有加,他对我温柔体贴、即细心又有耐心。有时候我明知道他很忙,可我还是总是无理取闹,指责他对我不够关注。他明白我对他的用情之深,所以屡次都原谅了我的任性,我就像个小女人一样地沉浸在他给我带来的幸福里。可是他有个我一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的习惯,他总是不定期地把自己隐藏起来。开始我很不习惯,也常常为此向他讨要说法,后来他就和我说了他的苦衷和隐藏的原因,虽然我并不理解,可慢慢地,我还是习惯了他的这个习惯,但我仍然会不断地担心他,并一次次寻找他的踪影。他对我最后一次的隐藏是三年前,那一次他隐藏的时间长达二十天,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他答应过要带我去阿拉斯加旅游的,可是他和我约定的时间都过了他还没出现,他从来没有说话不算话过,是什么原因让他对我失信呢?难道他遇到了什么困难?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急切地想要找到他。我想起他有一个通讯录没有带走,我就利用他的通讯录,联系了我认为他可能会去联系的人,终于我找到了他,可是我却因此永远地失去了他。他说我侵犯了他的隐私权,他说我骚扰了他的朋友们。我不知道他的朋友们是怎么和他说的,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变得如此冷酷无情,他为什么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为我想想呢?为什么就不能找我要个解释呢?我明白我的做法是有些欠妥,但我如此急切地想要找到他,不光是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还因为我很担忧他!我整天胡思乱想,我总是一个人躲在黑暗里无助地哭泣。最后我还是没有和他解释,也没有告诉他我怀了他的孩子,因为我知道他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而那个女人正是我的同窗好友,我没有再跟他吵,也没有再跟他闹,而是成全了他们。我知道他过得很开心,我知道他是安全的、是健康的,我就很满足了,爱一个人就要让他快乐,就算我独自伤心痛苦着……”说到心酸处,戴梦馨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程煜宏没有打断她,只是默默地听她讲着,在她讲完之后,他抬起胳膊将左手伸向她,想为她擦去眼泪。在他还没有碰触到她的时候,她猛然站起身,用手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回头看向程煜宏道:“从此,我再不随意结交朋友,特别是男朋友。三年来,即便追求我的男人很优秀,我也不再为之所动。”
程煜宏目不转睛地看着戴梦馨,诚恳地说:“馨儿,请你破例让我做你的朋友吧!我明白你的心灵因为脆弱而封锁,而我不见得是开启你心灵之门的那把锁匙,我不求能得到你的芳心,只愿能陪伴着你安定、沉淀,然后看着你再次重新起飞,只为了让夏天的海岸与绿色的河畔,能有你随歌翩然起舞的倩影。”
听了程煜宏的话后,戴梦馨感动地点了点头道:“可以为你破例,可是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和我做朋友?我们虽然遇见过几次,可彼此并不熟识。”她突然调皮一笑,又暧昧地说,“别告诉我你对我一见钟情哦!”
看着调皮的戴梦馨,程煜宏再次诚恳地说:“于我而言,你我的相逢就是一首动人的歌。第一次相遇,你调皮可爱;第二次相遇,你清纯可爱;第三次相遇,你妖娆动人;第四次相遇,你忧伤得让人心疼;现在你又让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多变的你仿佛就是我熟识半生的老朋友,每一个你对我都有着莫名的诱惑,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要走近你、想要去疼爱你。如此答复,你可满意?”
戴梦馨的眼里闪着晶亮的光,仿佛是子夜的星辰,她的嘴唇微微勾起,两颊均露出了可爱的小酒窝。
从此以后,程煜宏一有空便到医院探望戴梦馨,有时有应酬,晚上回到家了还给戴梦馨QQ留言,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一个月。
这天晚上,睡梦中的程煜宏突然从梦中惊醒,他擦了擦满脸的冷汗,起床喝了杯冷水,却再也无法入睡。回想着梦中的情景,他打开电脑登陆了QQ,点击了戴梦馨灰暗的QQ头像,噼里啪啦地打出了一段汉字:“亲爱的馨儿,你倏然地横扫我的围篱而来,出乎意料之外地降临在我贫瘠而苍白的生命之中,我终于等到你,却惊觉这样多年来的放纵与沉沦之后,我已不再飞扬风发,我很慌张,我恨自己不够好,害怕自己不能留住你。”
翌日,失眠的程煜宏早早地来到医院,他见戴梦馨睡得正香,便坐在她的床边呆呆地看着她。
睡梦中的戴梦馨仿佛感应到了程煜宏的注视一般,猛然睁开了双眼,她惊讶地坐了起来,疑惑地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了?不喜欢我来看你吗?”程煜宏宠溺地看着戴梦馨,微笑道。
“怎么会呢?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一大早就来了?”戴梦馨也微笑道。
“没有为什么,我想来看你便来看你。”程煜宏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又道,“喝水吗?我给你倒杯水。”说完便起身为戴梦馨倒了一杯水,又端过来递给她。
戴梦馨接过水杯,露齿一笑道:“谢谢。”
就在这时,戴志平和林玉芬推开门走进了病房,戴梦馨忙笑着,甜甜地喊道:“哥、嫂子,你们来了。”
程煜宏转身看向戴志平夫妻,微笑地点了点头。戴志平回礼后问道:“馨儿,这位先生是?”
“哥、嫂子,他就是我之前跟你们提过的新朋友程煜宏。”戴梦馨介绍道。
林玉芬笑道:“哦……原来你就是我们家馨儿常说的阿宏啊!听说你时常来陪我们家馨儿散步,还说她仿佛就是你……”
不等林玉芬说完,戴志平忙拉了一下林玉芬的胳膊,跟着笑道:“谢谢程先生百忙之中抽空来探望馨儿。”
程煜宏道:“朋友之间,不必言谢。”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又看向戴梦馨,微笑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去公司了,馨儿,有空我再来看你。”
戴梦馨感觉心里暖暖的,她会心一笑道:“好的,你慢走。”
送走了程煜宏后,戴志平轻轻地将病房的门关上,他来到妹妹的身边,心疼地看着妹妹说:“馨儿,明天就要手术了,哥哥嫂子提前安排好了工作,这几天专门来陪你。你要坚强点,记住哥哥嫂子一直都在你身边。”
林玉芬坐在床边拉着戴梦馨的手,也温柔地说着:“还有你的晴姐姐,还有你的阿宏,我们都希望你能平安无事,都期待着你早日康复。”
听了哥哥嫂子的话后,戴梦馨感动得热泪盈眶。爸爸去世后,哥哥对她就更加疼爱,嫂子就像知心朋友一般理解她,还总是对她百般呵护,她的心事也都毫不保留地跟嫂子说。
夜深人静时,病房里更加安静。戴梦馨睁着双眼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嫂子就睡在旁边的沙发上,劳累一天的她想必此时正在沉睡。戴梦馨翻了个身,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她害怕手术后自己便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想将自己现在还记得的一切都记录在QQ里。当她登陆QQ的时候,第一时间便看到了程煜宏之前给她的留言,看着上面显示的时间,她知道是他昨晚发来的。她的心里一紧,眼睛一酸,泪珠便滚落在耳边,渗透在枕头里。
和程煜宏交往的这段时间,戴梦馨已经从程煜宏的口中知道了程煜宏过去的一些事情,但对他还不是很了解。她能感觉到程煜宏对她的用心,可她还是不想给他希望,毕竟连自己有没有明天,自己都无法肯定。她想了想后,给程煜宏回复道:“谢谢你,对不起!”
本以为程煜宏这时候正在睡觉,没想到他却很快回了条信息:“怎么了馨儿?怎么还没睡觉呢?”
戴梦馨不答反问道:“你怎么还在呢?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程煜宏回道:“今天同学聚会,喝多了点儿,本来已经睡了,做了噩梦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戴梦馨又问:“做了什么噩梦?能和我说说吗?”
程煜宏回道:“在梦里,我回到了二十三年前,我杀了人,黑白两道都在找我,我无处可藏……”
戴梦馨安慰道:“别害怕,那只是个梦,据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说明你的未来会一帆风顺。”
程煜宏回道:“不,那不是梦,是真的。二十三年前我真的杀过人,当时我还是个高中生,虽然是误杀,但还是必须承受法律制裁,在杀人后我便自首了。出狱后,我又在花莲呆了十多年。”
“哦……那你在花莲的那些年都有些什么故事呢?”戴梦馨惊讶之余不想程煜宏沉浸在噩梦里,便故意扯开了话题。在她听到花莲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于晴,她知道于晴的老家是在花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