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错爱(小说)
他这一去,就是五年。
我和他大学三年的感情就这样被‘现实’两个字刺得血肉模糊伤痕累累。
阿琪问我还爱陈旭尧吗?我说,不爱。
老弟的订婚礼很隆重,S市和G市有头有脸挂得上号的人都送了礼。因是订婚宴,也没请太多人,就是亲近的一些人留下来观礼其他人直接到大厅庆祝吃喝。
我坐在爸妈身边陪他们聊天,我妈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的念叨着我瘦了,我说现今这社会就兴瘦,人家管这叫骨感美。我妈黑着脸,我不管什么骨感不骨感,你这孩子从小就难养,现在一个人在外面,看你瘦成这样,你知道我心里多难受吗……
我沉默。颜少卿在一边打圆场,总算是把我妈的注意力引走了。
“新娘子来啦~”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在场的人都跟着起哄。
“新娘是哪家千金?”
“姓陈,没听说过。”
在一群所谓贵妇小姐那待不下去的我端一杯白水随便找一隐蔽的角落站会儿,谁知就这么一会儿也能遇上这桥段,我无语问苍天,就都不能消停一会儿吗?尴尬的喝口水,我开始考虑要不要出去说些啥,好歹从今天起那女人就算我弟弟的人了,就这么让一群不相干的让你随意嚼舌头,把我贺家当啥来了?
“……刚在贺总旁边站着的就算那位了吧?”
嗳?话题咋换这快?行啊,都扯上我爸了。
“听说还没定下……”
啥?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越听越不懂了。
“哪呢,你没说啊,贺家准备和颜家联姻......”
感情刚说的是我啊…我现在已经对这些无聊的嘴皮党甘拜下风了,我这一当事人都不晓得的事情她们说的跟真的似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我要是再不撤,估计我的涵养距破功也不远了。
我转身,只一眼,就看见他。
一身黑色西服,贴身裁剪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型。较之五年前,他变化很大,蜕去了年少的锋芒毕露,如一枚精心打磨的宝石,光芒内敛,玉蕴珠藏。
他站在落地窗前,一大片阴影落在他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也不知刚那群人议论他妹妹他会不会暴走?
似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他朝我看来,我别过头,不想再看。
我不知道后面的时间我是怎么熬过去的,四周的喧闹繁华与我无关,我浑浑噩噩地观完礼,待回神时我已坐在零度空间的包房里,颜少卿也在。
“想哭,就哭出来吧,我肩膀可以借你。”颜少卿语气很僵硬,像他这样的少爷,估计从没做过安慰人的活。
我仰起头,吸吸鼻子,“我为什么要哭……”
突然,手机疯狂地震动,我按下接听键就听见阿琪那破锣嗓子,“阿芷你在哪?”她的声音竟然有些焦急。
“老地方,还有少卿也在。”
阿琪那头明显松了口气,接着,她就破口大骂,“陈旭尧那没良心的,长本事了啊,竟然搞了个洋妞回来!看了就恶心,比吃苍蝇还恶心!以前真是看走眼了,竟会觉得他是个痴情种子,靠!到美国淋场酸雨,丫的就淹死了……”
“阿琪,我和他分手了,他有权力找别人。”
是的陈旭尧有权力找其她人,他那么算无遗策,五年前提出分手就已经为他日后的变心安排好了退路。
阿琪还在那头絮絮叨叨地咒骂着陈旭尧,我说,阿琪,我不伤心,真的。
阿琪愣了,颜少卿也挑高了眉。
阿琪说:“阿芷你是不是被陈旭尧气疯了?你别动!我现在就去找你!”不待我说什么她就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阿琪就冲进来。我为今天当值的交警默哀三秒。
“阿芷阿芷,你没事吧?”阿琪神经兮兮地抱着我上下其手。
我很无奈,“我有那么脆弱吗?看到陈旭尧有女人了就自杀?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看那两人吃惊地睁大眼,我就给他们说起了那件事。
陈旭尧刚到美国时给我打电话报了平安,从那以后我打电话过去就是空号。而我傻子一样一月一封信寄去他学校,写了一年。写到第十二封时,他回了信,他让我不要纠缠他了,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同时寄来的还有一叠他和一个外国女人的亲密照片……
“四年前你失踪了十几天是不是因为……”颜少卿皱眉问道。
我点头。
阿琪紧张地握着我的手,嘴里反复说着,幸好你没事,幸好……
收到那封信,我告诉自己,我要忘了陈旭尧,从新开始。可是,人最难学会的就是忘记。我总是轻易地忘记自己对自己的承诺,日复一日地对自己催眠。
阿琪曾说过,哀大莫过于心不死!
(二)
贺千遥那小子订完婚就滚S市了,老爸老妈临回前又让我回家,甚至隐晦地说陈旭尧已经有了新人你还等他做什么?大好青年颜少卿就摆你面前你这娃咋就脑子发昏像没看见一样?
我保证了再发誓,签了N个不平等条约才让那二老放行。长吁一口气,忍不住骂,欠揍贺千遥,我强烈怀疑你醉翁之意不在订婚在乎找我不痛快。
我又恢复了以前那猪一样的人生,起早贪黑地进行地下党一样性质的工作。要不是颜少卿时不时来看看我顺便带点物质意思一下,我想我早就魂归西天了也没人知道。
说实在的,颜少卿真是一个完美的男人,帅得一踏糊涂,家世显赫,气质优雅,温柔体贴……这种男人比华南虎还稀罕!真走运,我面前竟然就有一个活生生的精英男人。怪不得阿琪那么没眼光的人都能看上颜少卿!用我妈的话说,我就是一猪脑袋,颜少卿这么好的人当年我却没发现,硬是吊在陈旭尧那棵歪脖子树上,现想想,我真想一巴掌抽死自个儿,真是眼拙!
“怎么不吃?盯着菜就能饱了?”颜少卿坐在小桌对面冲我微笑,那笑容如冰雪初晴那第一抹阳光,明耀晃人。
“快点吃,吃完我们出去。”
“出去?为什么?”
“你连自己生日都忘了?”
我默。汗~自己的生日还要别人提醒才知道……
为了给我过生日,颜少卿请了一天假,陪我到欢乐谷潇洒,真是够意思的好伙伴。哪像阿琪,都不见她人影,还说我们是好朋友,就干巴巴发了条短信祝我生日快乐。
“洗啊洗啊洗澡澡,宝宝金水少不了……”我在水上世界的泳池里撒丫子扑腾着。旁边同样在享受水中乐趣的人们都一脸便秘地看着我。我唱的不悦耳动听吗?为什么他们都用‘你再唱下去我就把你拉水里学潜水’的眼神看着我?愚蠢的凡人啊!
我游到浅水区,栏杆旁倚着一位身穿白色休闲服的极品帅哥。
“少卿,我唱歌很难听?”
帅哥拿毛巾檫檫我脸上的水“怎么会?阿芷的歌声足以绕梁三日。”
“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些人的表情很痛苦?”
“他们是自卑的……”
我心情很好,又扑腾着冲向深水区。颜少卿站在栏杆旁看着我,他不会游泳,对游泳有种天生的排斥,听颜伯伯说那是因为他小时候曾栽进花池里,有心理阴影。我理解,所以我很心安理得地把他扔在岸上。
其实我在六年前也不会游泳,有次学校组织游泳比赛,每班一个名额,作为导师眼里的宠儿,十六岁的我被全班抛弃!我就是一标准的旱鸭子,我要是下了水,恐怕我家人就把我从户口薄上除名了。
陈旭尧听了我的抱怨,好笑地捏捏我的鼻子,“笨蛋,谁天生就会游泳?不会可以学,我教你。”
就这样,我学会了游泳。每逢空闲时间我就拉着陈旭尧到水上世界玩,我们往对方那泼水,笑得张扬又放肆。记得那时候我一时忘形一展歌喉,陈旭尧特扫我兴地让我别唱了,我故意气他,越唱越带劲儿,结果,整池子的人都跑了,最可恨的是他们走时还对陈旭尧投以同情的目光……
我烦躁地甩甩头,说好了不惦记那家伙的。突然,我浑身一僵,不远处,陈旭尧站在石阶上,他看着我不知有多长时间,距离太远,我读不懂他的表情。我就这样遥遥看着他,越过那么多人,凝睇着他的身影,直到----那个叫Debbie的女人出现,她抱着他的手臂有说有笑。
我笑了,原来,不是因为我…呵!我还以为他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他说过,以后每年我过生日都在水上世界陪我。怎么能自作多情呢,他今天凑巧而来,不过是为了Debbie。
腿莫名地抽起筋,我努力想平静,调整状态,可筋却抽得更狠了。仅三秒,我就沉下去。我悲哀地想,真是够倒霉的,为了离陈旭尧更近一些,我已跑到深水区了,深水区人很少,我就算是掉里面去了也不会有人注意。难道我的人生就这样终结?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生日是忌日!?陈旭尧,你就一祸害!
一大口水从鼻子嘴巴灌进来,因缺氧我感觉五脏六腑压抑窒息的痛,痛不欲生。从不知道,溺水而死是这么痛苦,我太可悲了,居然和屈原死的方式一样,可惜人家为国而死死得悲壮,而我,因为看一个抛弃我的男人而溺水,真够憋屈!意识开始模糊,我不甘心地闭上眼,脑中最后的念头是,少卿,他还在岸上,看不到我,他会担心……?
可当我看到病房另一侧床上躺的人时,我差点蹦起来,“怎么回事少卿怎么也……”
贺千遥那小子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老妈眼睛红红地,“少卿这孩子,发现你溺水了,就跳进去了……”
“别告诉我救我的人是他?!”他可是标准的旱鸭子,还是一只有恐水心理的旱鸭子!说他救了我这个高手我宁愿再跳一次水淹死。许是我声音太大,颜少卿被我吵醒了,他扭头,看见我,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看着这样虚弱的颜少卿,我心里一酸,一掀被子就下床,手背上的输液针头被强行折断。我挪到他床前,他还是冲我笑,我想吼让他别笑了,可张开嘴声音就哽咽了,“颜少卿你这个白痴!你不会游泳还逞什么英雄?看见美女溺水了你就冲动,你咋就这没定力?你要是也搭进去了,不就是存心让保险公司赔两家钱吗?你居心何在啊你?!”
“抱歉……”颜少卿的声音像砂纸磨在墙上一样嗤啦嗤啦的,我知道那是由于猛灌了太多水伤了声带,“阿芷,我没救起你,救你的是救生员…”
“谁稀罕你去救!谁让你救我了?你连累我了你知不知道?你是不是存心的,你要是挂了,你让我们家怎么同颜伯伯交待?你说啊……”
“阿芷,你不要哭……”颜少卿缓缓抬起手在我脸上轻拭。
“谁说我哭了!”?我怎么会哭呢?当年陈旭尧说分手的时候我都没哭,看,我多坚强。
颜少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颜少卿,我怕你死了……?
颜少卿,我怕你死了,在这个世上就再也找不到比你还爱我的人了。
呵,多么自私无耻,明知道你喜欢我,还视而不见,享受着你的关怀。
我这么坏,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三)
在医院待了几天我就出院了,本来就没什么大事,都是我妈他们小题大作硬是让医院给我拍了无数片子又是抽血又是验尿,啥也没有整出来,就是检查出两颗蛀牙。
我一出院颜少卿也出院了,他跟我一样被折腾的够呛.再说医院那地方不能多呆.花钱不说,没病也能住出病.。
这天,我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打得不亦乐呼。
“…莫道曾经沧海难为水,秋来秋去哪堪违,错在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一惊,差点没把键盘扔出去。这个铃声!
愣了好久我才想起接电话。
“千千,阿琪和阿洁出事了?”陈旭尧那令我熟悉入骨的声音带着焦急。
当我赶到医院时,陈旭尧坐在长椅上。两手捂着脸低着头,看上去很落寞。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到我时,他垂下眼脸,掩去眼底的情绪,“千千。”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问。这个月怎么回事,咋老在医院晃悠,真晦气!
“阿琪身中十数刀,修洁中了几刀,全在背上和腿上的,现在还在抢救……”
手术中那三个鲜红的大字刺得我眼疼。
我和陈旭尧面对面站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曾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设想我和陈旭尧相遇后的场景,我准备了那么多话,可看到陈旭尧时,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沉默了良久,他开口:“你,过得好吗?”
“很好。”
“哦…看得出来…你变了很多。”
“人总是会变的。”
“……”陈旭尧又沉默,半晌才叹道:“颜少对你很好…祝你们幸福。”
这话说的,像是我先出轨他还大度的祝福。
“谢谢,也祝你和Debbie幸福。”我突然觉得我真是好涵养,瞧我这话说的,情真意切。
陈旭尧猛然睁大眼,那吃惊的表情真让我伤心,难道我贺千芷就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千千,你是不是误会……”陈旭尧似是想说什么,但注意到手术室灯灭掉时,又生生咽下。
他不知道他这时放弃的不是一句话,而是一生。?
阿琪的手术很成功,大夫说阿琪已脱离危险只要调理得当就不会儿有事,而方修洁,他左小腿的神经受了重伤,恐怕以后都站不起来了。方家二老来了,见儿子成了这个样子,方妈妈当场哭晕过去,方爸爸也是急白了头发。我突然想起半个月前我从昏迷中醒来我妈那明显哭肿的眼睛,我爸也苍老了不少,就连千遥那没良心的也是满面憔悴。就在那时,有些事,我想通了。?
“方修洁是为了保护阿琪才受的伤,阿琪被暴徒逮着机会下手,方修洁一直跟在阿琪后面,凶手像疯了一样持刀乱砍,那种情况,他唯一能用的就是他的身体,用他的身体生命保护阿琪……”颜少卿第二天到医院告诉了我这两人受伤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