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卡寨象吼(小说)
沈石溪蹲下来给小象捡查完扎伤的蹄下,见竹钉还在象蹄里面,受伤部位已经开始发炎溃烂,整只前蹄肿得发亮,沈石溪用棉球蘸过碘酒给它擦洗了前蹄,想借机把竹钉给它拔出来,哪知小象也怕疼,沈石溪的手刚一用力,那小象就象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那头大公象立刻奔过来用长鼻勒住了沈石溪的脖子,把沈石溪从地面提了起来。
沈石溪立刻就喘不上气来,小象感觉沈石溪在给它好意疗伤,它眼前的象爸爸实在有些过份,于是小象把鼻子动了动,招来了它的象妈妈。
母象起过来把鼻子勾在公象鼻子上来回摩擦了几下,嘴里还发出了呀呀啊啊的叫声,估计是在劝慰它的象老公不要发火,让面前的这个医生继续给象孩治疗,如果治不好再兴师问罪也来得及。
公象哼地打个响鼻,松开了缠在沈石溪脖子上的象鼻子。沈石溪双脚落地,他向四周观察一下,看有没有逃生的机会,公象看出了他的意思,上前用它那尖尖的象牙顶住了沈石溪的后心。
沈石溪伸手又要拔小象前蹄里的竹钉,小象又疼痛地叫了起来。情急中沈石溪几整包的止疼药都塞进小象的嘴里,可是若大剂量的止痛药在小象身上任何作用不起,硬拔出竹钉,那小象一叫,野蛮的大公象非用它的尖牙把沈石溪捅个透心凉不可。
没办法,把沈石溪气得大骂:
“你叫个球!不疼一点能给你拔出蹄子上的竹钉吗?给你治不好,你该死的爸爸妈妈能放我走吗?不知好歹的东西!”
说也奇怪,沈石溪这样一骂还真把小象的叫声给吓回去了,借机沈石溪用力给小象拔出了竹钉,小象大叫一声,那头母象见孩子受了委曲,它也用嘴对着沈石溪大吼一声。这一声,沈石溪的脑袋就象撞了墙,耳膜发胀,眼冒金星。这一声象吼比天空的炸雷还要响亮和厉害。
到后来小象叫,沈石溪也叫,小象流泪沈石溪也装做流泪的哭。两头大象看出它的小宝贝痛苦眼前这个医生也痛苦,这才算是公平。
经过沈石溪想过各类绝招,哄得大象没有发作,把小象伤口也清洗干净,为它上过了消炎粉,又用厚厚的纱布给小象包好。
过了一会,小象试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勉强能行走了,两头大象才放了沈石溪,簇拥着小象进了原始大森林。
有一个多月过去之后的一天下午,沈石溪又由那条小路上经过。
突然“咚”的一声,一只比东瓜还大的野蜂窝掉在沈石溪的面前,里面蓄满了金黄的蜂密。
沈石溪抬头一看,哦!是曾绑架过沈石溪的那一家子象站在路边的草丛里朝沈石溪友好地扑扇着耳朵挥舞着长鼻子呢。显然这只灌满甜密的野蜂窝就是给它们医生的酬谢。
被沈石溪救治过的幼象还欢快地跑上来,把它柔软的鼻子伸到沈石溪的鼻子上来,人与人的友好是用握手来表示,象与象这间表示亲热,是鼻子与鼻子钩拉在一起,叫做握鼻儿,但只可惜,沈石溪的鼻子只有一寸来高,实在无法与这头幼象来进行“握鼻”。
从这以后沈石溪与这一家子象结下了不解之缘,在一年之后,沈石溪又遇险境,就是这一家子大象搭救沈石溪脱离出险。
那是沈石溪为幼象疗伤的第二年夏天,沈石溪又从这条原始森林的幽径走来。有一条象缸一样粗细的蟒蛇也在这条小路上寻觅食物,蟒蛇已经看到了沈石溪,而沈石溪并没有发现蟒蛇。蟒蛇盘卧在小路上等待着食物走近,它好猛扑上去将沈石溪一口吞下。
就在这时,被沈石溪治疗过的这一家子大象,闻到了蟒蛇的气味,这三头大象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
蟒蛇这时也闻到了大象的气息,它连奔带窜,风一样地逃走了。
这次沈石溪该好好地感谢这一家子大象。
一年四季如春的西双版纳,好象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夏天,又好象所有的事都与这大象有关。
就在前面的事发生过不久,有一头三年生的野公象,独自出游爬到挞拉卡寨后面的悬崖峭壁上来吃树的嫩叶,不慎从峭壁上掉了下来摔伤了前腿。挞拉卡寨有几位老猎人发现后,他们来找沈石溪,要他去给跌伤的野公象治疗伤腿,还给沈石溪拿来对跌打损伤有特殊疗效的中草药的盘龙七。
沈石溪用傣族熬草药常用的瓦罐子,将草药盘龙七与爬山虎,和忍冬青加在了一起熬制成了汤药端来给这头野象疗伤。
这头长大的公象可与那头小象不一样,它忍着疼痛接受沈石溪为它治疗,实在疼痛不得了,它就把长鼻子搭在沈石溪的背上来为眼前这医生壮胆。
沈石溪用手蘸着熬制好的汤药在这头野公象腿上跌伤的部位仔细地擦柔,揉过几小时之后,他又把剩余的汤药用羹匙喂到了受伤的野公象的嘴里。这头野公象很懂得友善,它很顺从的接受沈石溪为它治疗,直到这头受伤的野公象伤疼减轻为止,沈石溪才背起诊箱离去。
第二天中午沈石溪又来为野公象疗伤,他发现此时有四头野象来守护在受了伤的野公象身边。这四头野象见沈石溪的到来,它们都警惕的站起身来并做好了与之搏斗的准备,一个个都伸长了鼻子,愰动着利刃般的象牙瞪起了大眼睛,时刻准备向眼前沈石溪这个两条腿的异类出击。
跌伤的野公象吃过经沈石溪喂的汤药之后,勉强能站立起来了,它友善地看着沈石溪,用它的长鼻子在那四头象的鼻子上搭搭,在它们的耳边画着圈圈,四头象立刻解除对沈石溪的敌意,开始用温柔的眼神来看沈石溪给它们同伴治疗伤腿。
半个月过去之后,这头跌伤的野公象在沈石溪的精心治疗下,伤腿已经全愈能自由奔走了,可是它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因为在它疗伤期间,挞拉卡寨的傣族村民,大人小孩儿都常给这头野公象来送炒糯米,鸡头菜和新鲜的嫩树叶让这头野公象尽情的吃。
有淘气的孩子还爬到大象的背上去玩,在大象高兴时,它还用鼻子卷起小孩放到自己的背上,让小孩骑在象背上在村寨边上溜走,时有记者到西双版纳给这小孩骑着大象做以拍照。
又过段时间,这头跌伤的野公象全好了,几个老猎人和寨头村长商量,把这头大象送回原始森林,戛落部落的野象群里去。
这天挞拉卡寨的傣族村民买来了鲜艳的红绸布,扎了两朵大红花挂在养伤的野公象头上,象背上放上了羊绒毯,上面坐着两个傣族小孩,由村寨里的几位老猎人,寨头村长帕朗巴、沈石溪和村寨里的傣族男男女女护送,他们趟过了流沙河,沿着澜沧江边,把这头受过伤的野公象送到了远处的芭蕉林里。
哪想到戛落的野象群也正在这里等候,人们在这里又见到了那头叫一根半的老象,老象见此场面,眼睛里流出了眼泪,可能它是在为前几年领头讨伐挞拉卡寨人群而感到羞愧和后悔。
野象群也象村寨里的人群一样热情好客,几头大象用长鼻子从椰子树上摘下来熟透的椰子和芒果放在孩子们的怀里,有些大象用长鼻子从枫树上撸下来好看的枫树角,挂在女人的脖子上。
戛落部落的野象群就这样和这里的村寨边民友好的相处着。
是在沈石溪下乡在这里的最后一年,这里发生了大事,三百多头野象挤进了挞拉卡寨,一声吼叫之后,把这里的村民一个不剩地从自然灾害里拯救出来。
云南省的地理位置离赤道很近,西双版纳是属于西南的亚热带气候。每到夏季的中午暑热难挨,每天上午一过九点半钟太阳的光线就直照这里,田间,地头和路上凡是太阳能直接照到的地方就没有人了。人们必须回到家里或是林间避暑,除非有要紧事非要赶路的人才行走在外面,但也得戴上斗笠撑起遮阳伞。
这天沈石溪正在竹楼里午睡,大约是下午两点左右,突然有股冷气袭来,避暑的人们没有一点舒服的感觉,而是象有阴风透骨。沈石溪被寒气侵扰,他及时醒来。当他从竹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外面有些骚乱起来,先是鸡飞狗跳墙的,随后即是狗咬吵吵,鸡鹅狂叫,那情景就象似地震前的征兆一样。寨里村人们全都从床了爬起来在竹楼上从窗向外暸望,紧接着是野象象群一声集体吼叫,那如地裂一般瘆人的声音把寨里妇女和小孩的魂都吓飞了。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野象群又进寨喽!”
寨里村民不约而同的向村口望去,三百多头野象挤进了村寨,太阳照在灰白色的大象身上,一片耀眼的白光,直刺村民的眼里让人感觉万分的难受。
这时不知是哪个寨里村民大声狂骂起来:
“不知又有哪个缺德鬼招惹了这群可恶的大象!”
可是有些上了年纪的傣族猎人,发现这次与上回不一样,大象不是愤怒地找仇人来讨伐,而是眼睛里带着急切和悲哀。
那些有悟性的老猎人已经猜到,要有什么灾难在这里发生。他们不顾一切地跑出了自家的竹楼,看到了野象群已经进到了每家每户,看到象群见到寨里村民不是用牙戳和蹄踩,而是它们用长鼻子先把老人和孩童卷起向寨外狂奔而去。最后狗和鸡鹅都不狂咬乱叫了,而是跟在大象后面飞快的跑出村寨去逃生。
沈石溪和村民们跑到了十字街上,见到大象在挨家挨户地搜索着,走不动和动作慢的老人、小孩儿,大象就用鼻子卷起来向前奔跑。来到外面的村民见到野象群组成一道象墙,在兜抄着人群向寨外撤去。
在这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之时,谁还敢驳逆在自然灾害面前有先知先觉的野象群,逗留在村寨子里啊?
从前到后有一个半小时,人们一个不剩地从村寨撤了出来,这时西北的天空有团团的乌云向这里压来,滚滚雷声紧随其后。一道劈利闪过之后,瓢泼大雨倾刻而至。大雨足足下了四个小时,天水连成一片,犹如倒海翻江一般。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挞拉卡寨后山山体滑坡,海拔几百米高的大山塌下来一半,压没了挞拉卡寨的所有竹楼,紧接着流沙河的泥石流自上而下的冲刷下来,还堵住了流沙河下游并入澜沧江的入江口。澜沧江的江水也开始暴涨,原来的挞拉卡寨变成了一片汪洋。
半个月之后,洪水退去。被野象群救出来的人们望着过去自己住过的挞拉卡寨已经变成了乱石滩。人们在心里无限感激这些野象群!
戛落部落的野象看着暂时居住在芭蕉林里被它们救出的人群,有的站立着伸出舌头舔着这些受灾村民的手用以安慰村民们的心,有的用长鼻子在逗弄着这些受灾又没有成年的小孩子。也有一些老象安然地卧在地上,眼里望着被它们救出来的村寨灾民,嘴里嚼磨着刚刚用鼻子卷下来的嫩绿树叶。
沈石溪就是在这年灾后,他参军入伍的,穿上军装后他没有去当卫生兵也没去做军医,而是拿起笔写下了他到这里下乡以来的记忆。
几年后他成了一名真正的军旅大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