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守候】守候(散文)
从我欣欣然捧着百合走进家门的一刻,我便开心地当起了护花使者,修剪枝叶,换水,观察她们微妙的变化。每天清晨,闻着淡淡的花香起床,看着花瓣张开了一点,又张开了一点,露出了细细的花蕊。待到花瓣完全展开,你是兴奋的,就象恋爱中的女子终于等来了她盼望已久的婚礼,从最初的娇俏含羞,到最后的倾世华丽,无不展示着生命的美好。
闻着缕缕馨香,仿若闻着昨日的温暖气息,守着朵朵花开,好似守着自己的一个个梦。我,终于让梦成真。我的梦想,终于照进了现实。
凝视一朵花,恰似面对好久不见的爱人,只能默然相对。我不知道,她是何时盛开,我又是如何走至她的面前,可我依然能清晰地想象那花的初开,忆起那次最初的相遇,幸福,夹着微微心疼。
花儿,你何时盛开?也许就在下一秒,也许就在明天,也许就在你转身的一瞬,也许……在很远的未来。可到底是多久呢?我,多想精准地确定,多想能守着每一朵花开,不错过她每一个细微的震颤与成长,想要看花蕊点点吐露芬芳,想要看花瓣是怎样将其色彩演绎到完美,想要读懂她一路奔涌的心事。可她们,总这样呼啦啦地开了,让你无从追忆。
小时候,经常站在门前的梨树下,仰望着阔大的树冠。当那片片叶儿长得丛丛密密的时候,心中便有了念想,花儿就要开了。我想要做你的第一个观众,想要看你初开的模样,是怎样小,怎样嫩,怎样轻,又怎样寂。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真的只是一夜,花全开了,像雪,像絮,像云,带着鬼气的妙。树全白了,若千堆雪,在天真的眸光中飘舞着别样的柔软与清芬,梦中的童话世界,亦不过如此。现在想来,那一树梨花,开得安静而笃定,亦开成寂寞空庭,透着清凉凉的悲伤,太浪漫,亦太惨烈,开成了所有人都难以忘却的模样。这素心的花,是否一直在等那个素心的人,等一场洁白干净的爱情?只是,这花急急地开又匆匆地谢,可曾幸运地等到?
相比梨花,海棠是带着妖气的,凌乱,烈艳,深情。“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莫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这残海棠,春尽红颜老,唯有回忆。“昨夜风疏雨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一段花开的时光,有多美,就有多伤,有多挥霍,就有多寂寞。
这花开的时光,谁曾守得住永远?
花开的时光,正是那远走的青春岁月。曾经,也是花样的女子,着一袭碎花长裙,干净澄澈的眼神,简单干净的笑容,轻快明亮的身影,于花样年华中走过。当时稚嫩的心思,又怎会想到今日的深深惆怅。怀念,成了自己唯一能做的事。
曾经,追问过花开的时光。而今,难再有这样的心情。但在某个时刻,会突然渴望一朵花的绽放,只是一朵,唯一的一朵,仅有的一朵,特别的一朵,是我梦里梦外最喜的一朵。无需倾国倾城,无需富丽堂皇,无需惊天动地,只需要悄悄地像空气一样自然盛放。
行走春的端口,是挡不住的花香情浓。指尖轻触,那些摇曳着的美丽精灵,粉的可爱,白的纯美,黄的明亮,红的热烈,无不是这个季节里最美的风景。我,不知它们会何时盛开。可我知道,每一朵花开都是一个梦的生长,终逃不过凋零。原来,人,长不过一生,花,拼不过一季。
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而每一朵花开的时光都藏了深意。
守一朵花开的时光,便守成永恒,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一段岁月]
岁月,沧桑得不愿提及。
然而,总有一些画面与情感,以一袭温婉的姿态,轻抚着岁月忧伤,守护着生活的薄凉。
轻倚岁月的门楣,看窗外忽明忽暗的天空,透着光阴的细碎与斑驳,搁浅了冰凌的心事。叶儿,飘飘洒洒,何尝不是另一种圆满?
这世间有一种美,是清澈的相逢,是默默的相伴,是无言的懂得。如蓝天白云相映,江河小溪相拥,绿叶红花相衬。它们相映成景,远离世俗,是那样的天造地设、倾世美丽。
他与她,已是五十多年的夫妻。一路走来,她心疼他早年丧母的苦难,他依赖她给他朴素的暖。
他早年丧母,由继母带大,加之兄弟姐妹多,苦水中泡大的孩子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与她结合是媒人的撮合。
刚结婚那会,吃不饱,穿不暖。年轻的小夫妻,捡破烂,卖苦力,摆烟摊,蹬三轮……为了养家糊口,什么脏活累活都做。回到家,一碗稀饭,一碟咸菜,也吃得有滋有味。因为心是暖的,两人的日子再苦也是甜。
那个年代,大多数人都在过着苦日子,似乎很正常。只是,他们后来相继添了四个孩子,家里的困境便捉襟见肘了,怎样的节衣缩食、分秒必争,也无法承担起这太重的责任。
工厂里,他干活最卖力,怕表现不好丢了工作。也总是最后一个下班,总想着跟门卫套套近乎拉拉关系,拿些废铜烂铁出去卖,换点生活费。晚上,又驾着那辆老旧的三轮车在路口等着,希望能幸运地拉上几个生意。
而她呢,背着孩子,在离家门口不远的地方摆了个小烟摊,顺带捡拾着破烂,想方设法贴补家用。
再后来,孩子们都渐渐长大,他们把一个儿子三个女儿无一例外地都送进了学堂。旁人劝说,送男孩上学,女孩就留在家帮你们干活。他们只是一个劲地笑,男孩女孩都是心头肉,上学一个都不能少。
就这样在省吃俭用的日子中煎熬着,大人吃着稀饭咸菜、穿着补丁衣服,让孩子们尽可能吃饱穿暖,不让人看笑话。在他们看来,有亲情守护和陪伴的日子,似乎也不是太苦。因为,明天会更好。因为,希望还在。
好不容易,儿女们都成家立业,想着可以带带孙儿享享清福。可是,又是噩耗传来,大女婿因违法买卖关在监狱里意外身亡。当时,大外甥女才三岁不到,小外甥女尚在襁褓中。因为心疼女儿,二老又开始了新的操劳。从此,那个烟摊旁边,又多了两个需要照顾的小女孩。
当孙辈们都长大了,老人也松了口气。但是,多年的辛苦也把两人的身体累垮了。他患了糖尿病,发现时就已很严重,眼花、口干舌燥、手脚浮肿,各种并发症相继出现,再后来几乎不能下地行走,只能靠着轮椅生活,每月都要上医院住上十天半月,来维系这已经不长的生命。而她也好不到哪去,类风湿、高血压,缠得她每天坐立不安,每一寸肌肤都针扎地疼,疼得手脚都变了形,腰也直不起来,起个身要使出吃奶的劲,走路一瘸一拐,靠止痛药坚持。
平日里,小孩要上班忙生计,总是两个老人在家。她拖着疼痛的身体在家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照顾着生活不能自理的他,毫无怨言。甚至,每每别人问她自己的身体,她总是心疼丈夫:“我还好,可怜了他,从小就没妈疼,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吃不饱穿不暖。老了老了又摊上这病,有条件吃了又不能吃,每天打针吃药上医院,遭罪啊。”说着说着,眼里噙满泪花。
这两个相依为命的老人,婚姻很平淡,从没有经历惊天动地的爱情。而在霜雪严寒苦相逼的岁月里,他们已将彼此融入对方的灵魂,已凝成了千年不散的亲情。不论生活是否富有、身体是否健康,只要彼此都一息尚存,便是好的。他们都在努力,努力让生命活得更长,谁也不忍心让谁先离开。
走过的凄怆一路,是他们共同的拥有。曾经的荒凉岁月,他们是如此坚定守候。点点滴滴,都在他们心中谱成歌,吟成诗,开出了最坚贞的花束,飘散着唯他们才懂的芬芳。
三楂树之恋中,老三对静秋说:“我等你一年零一个月,我等你到二十五岁,我等你一辈子。”可是,他失约了,无奈的生命让他提前说了再见。而静秋只能一遍遍说着:“我是静秋,我是静秋,我是静秋……”,她试图用这四个字唤醒他。可是他走了,永远地走了。只是,那三楂树陪伴着的时光一直住在静秋心里,岁月永不离去,老三永不离去。
在这光怪陆离的人间,没有人可以将日子过得行云流水。岁月再难,总会度过。岁月再远,属于你的总有尽头。所以,用最虔诚的自己,淌过平湖烟雨岁月山河,那些历尽劫数尝遍百味的人,会更加生动而干净。
流光天远,岁月无常。人生的风景,总在生命的繁华与落寂间转换。而我们总在各自的生活中品味着世事沧桑,挣不脱逃不掉,只能拼命坚强,寻求心的皈依。
迎着初春的煦暖安然,看淡蓝的天幕写满了从容,心沉浸在一片如玉的芳华中,潋滟无尘。一路且行且思,慢慢梳理着那些被岁月掩埋的珍贵。在绿意萌动的春光中,让指尖淡淡的思绪婉转成笔下安宁的句子,在光阴的剪影中体会一个人的清欢。
岁月的素笺,写满了缤纷的故事。只要你去读、去品,总有一些美好让你落泪。而无论故事的结局悲喜,最美的,是故事行走的过程。
原来,岁月怎样待你,都是恩赐。于是,回忆着风雨中走来的自己,回眸浅笑,满心欢喜。
拜读欣赏,问好祝福!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