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嬉皮士(中篇小说)
威尔斯在纽约的房子并不怎么宽敞,也有些杂乱,没有多少书籍,只是随意在地上看见几本色情杂志。看来威尔斯果然是个爱吹牛的家伙。库勒斯被抬到座椅上,席琳坐在他旁边,库勒斯吐了好久,已经好受多了。威尔斯突然拿出一个奶油的蛋糕拍在库勒斯的脸上,满脸白色,像个僵尸一样。“哦,怎么回事。”库勒斯看见这时的威尔斯头上戴着生日礼帽,拿着蛋糕。
“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会请你来喝酒。现在你应该祝我生日快乐。”威尔斯高兴地对库勒斯摆谱。库勒斯看着威尔斯和席琳姐妹,说:“你们本来就认识吗?”
“她们本来就是我的朋友。不,是我一直以来的舞伴。”威尔斯说,库勒斯明白,席琳和林恩应该又是威尔斯风流史的其中一段。这时,席琳和林恩把库勒斯从椅子上推了起来,库勒斯也顺势拿起一把吉他重声忘我地谈起爵士乐,快乐地跳舞。大笑着,袭击一块蛋糕在身上。席琳这时搂在库勒斯的旁边,把吉他交给威尔斯来弾。
威尔斯拿出一包吗啡和可卡因,说了一句“用做爱来代替战争。”说完吸上一口,陶醉不已,那两个女人也拿起细孔往鼻孔里面吸去。威尔斯拿起吉他弹唱起吉米?亨德里克斯的摇滚乐,幻觉和迷情的张狂显现出来。
“你真迷人,我的小男孩,歌声很美妙。”席琳对库勒斯说。夜晚,纽约市外景的灯光一片璀璨,外景下的冷暖谁也无从得知。屋子里面是小小的纽约市井,在迷乱欢声色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一九六八年的九月十三日,星期五,真是黑色。阴郁的天空笼罩在纽约市的天空,想想昨天的疯狂,在一个失去工作的小市民的慰藉中又孤独起来。此时,库勒斯只是躺在床上,却是一丝不挂。他身边没有一个人,他大喊着威尔斯的名字,没有回应。他穿上衣服,慵懒地在这个陌生的房子踱步,有些不安。随便翻着桌子上以及家具上的东西。这不是威尔斯的东西吗,库勒斯拿起桌子上放着的一包东西,喃喃自语。他打开桌子上放着的吗啡白粉,猛地吸上一口,呛了一下鼻子,着实难受。这时,几个不知名的男人打开房门气冲冲地冲了进来。撕开脸就对着库勒斯一顿通打,缺失右手的库勒斯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力。
“就是他,竟敢睡我的老婆。”那些人不依不饶,库勒斯的脸上被打出一块淤青。
库勒斯被一顿突如其来的暴揍打得七荤八素。
下午,库勒斯在约克酒吧独自喝着闷酒,脸上的淤青还没有消减。“嘿,伙计。”威尔斯对着库勒斯拍了拍肩膀,库勒斯瞬间恼羞成怒,用左手猝不及防的狠狠地打了他一拳。
“嘿,你疯了吗。”威尔斯大吼道。
“我是疯了,你这该死的家伙居然叫我去偷情,你这个混蛋,你还害得我不够吗。”库勒斯也大吼,声音盖过酒吧的音乐,又给了威尔斯一拳。
威尔斯对着库勒斯还了一拳,“够了。那不是你正想要的吗。”库勒斯停了下来,脱下了左边的橡胶手套。
“你知道,我昨天差点回不来,被人扒掉了衣服,丑态尽显。而且把我仅有的身上的钱都卷走了。你知道吗。”库勒斯有点哭腔。
威尔斯抱着库勒斯,安慰着。酒吧迷离的灯光一直闪着,很是碍眼。“今天我想找点回去。”库勒斯说。“好的。”威尔斯扶着他的肩膀。
就在这时,库勒斯看见脸上涂着耀眼的脂粉和舌头上打着刺钉的女孩正和一个披着长发打着耳钉的嬉皮士男人谈笑风生。库勒斯马上走了过去,带着怒气,对着她说:“昨晚的事情我很抱歉。”席琳只顾抽着烟,吐出一口,继续和身边的男人笑着谈话,放声地大笑,随处可见的针孔和白粉在桌子上,她把库勒斯当成了空气。这时库勒斯一下抓住席琳的衣角。一声刺耳的高分贝尖叫响起,一击拳头打在这个女人身上。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库勒斯怒气未消,席琳脸上挂满了恐惧。库勒斯又上前疾步走过去,准备挥舞拳头的时候,却被一股重拳阻止了,生生打在他本来就浮肿的脸上。这是刚才和席琳谈笑的嬉皮士打得,这时他身边又多出好多嬉皮士,酒吧乱成一团。“猫王”演员穆勒却还是在演唱着自己的歌曲,丝毫没受什么影响。打闹的声音越来越响,不过无法盖过酒吧的歌声和喧闹。
一声清脆的声音,库勒斯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额头上留下一道顺势而下血流,就在刚才的瞬间,一瓶威士忌的酒瓶和他的脑袋来了沉重的对撞,重重地打在他的头上,布满了碎渣子。库勒斯倒地不起。
库勒斯躺在家里的床上,头上绑着纱布,满脸的胡渣。库勒斯那件干净的夹克已经转手他人,穿着一件旧的格子衬衫。这已经是5天以后的事情了,他非常无奈地坐着而一动不动,看着趴在凳子上的约翰,约翰正用爪子挠头,慵懒地晒着阳光,好像很享受。库勒斯翻开当天的《纽约时报》,无非又是这天的股市,越战的号角还有一大堆黑人的权利斗争。库勒斯看了一点文字开始疲倦,头又在伤口的作用下开始疼痛。他翻开桌子上一直放着的惠特曼的《草叶集》的对自己的赞美,上面写道:
“我为自己祝福,并为自己歌唱。我想告诉你,尼的每一个细胞深处的感情都将属于我???”
可是在惠特曼写给自己的诗歌里面,库勒斯怎么联系不出自己在现实生活中颓丧的模样。每当昏昏欲睡让生活无所适从的时候,总觉得还是看一下杂志来得便当,实在不行就去厕所数数滴不尽的水滴好了。
库勒斯只好打开电视,不过这样太费精力了,总是要过去扭动那该死的齿轮。在林登?约翰逊总统继任以来,大批军士和民众开始出现反战情绪,纽约街头随处可见的征兵广告也有好多被撕烂。电视又出现信号不好的现象了,开始让画面呈现难堪的有规律的波浪形状。库勒斯使劲地拍打着褐色的金属外箱,一段时间后,干脆没有画面了。
“哦,该死。”库勒斯踢了一下地上的鞋子。约翰于此时发出一声尖叫。
“喂,是阿莫先生吗?是,是我,对的。”库勒斯只好打了附近的修理工阿莫大师的电话。阿莫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留着大胡子的小老头子,样子比较滑稽却有着模样以外的精明心思。在五十年代没有电视之前,他只是个修理电话的小工,在六十年左右却无师自通地修理起电视来了,当初作为新鲜电器都只能任其乱修一通,最后还被他坑了不少钱。想到这里,库勒斯或许想要整他一下。
在百无聊赖的时候,他总想着用一副乞求得到别人宽恕的脸蛋来获得新生。然而事与愿违,库勒斯总在想着通过不劳而获能得到一份应有的报酬,却没有想过别人也正用同样下三滥的伎俩来敲他的竹杠。那个叫阿莫的先生,用了不止五次的修理电器的方法,收取了五份工钱。按照他的说法,那叫学问;然而对于库勒斯来说,那叫坑人。总之,库勒斯想到这里的时候,就气咻咻地抓起一个空啤酒罐子,不住地往里捏去。他说,这是控制情绪的最好办法。
就这样用愤怒的心情思考的时候,门铃响了。不知是谁来了,总之不是什么好人。因为从库勒斯一直吊着脸,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的举止动作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眼前的小老头就是阿莫先生,大胡子就可以一眼认出来,短小的身材,稀疏的头发覆盖不了粗糙的头顶,戴着一副铜丝边的有些掉漆的眼镜托在下鼻梁上。他外面套了一件马甲,里面是一件掉了色的有些陈旧的白色衬衫,已经有些发黄了。阿莫先生很精神,胡子下面的笑意丝毫没有被遮盖。在库勒斯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他不忘开门见山地问:“是你,小鬼。”
“天哪,你怎么了?”阿莫先生在这个时候一眼就盯着库勒斯的头部和脸部的淤青,转而用一副极具夸张的表情惊呼道。
“别提了,一件晦气的事。被一个婊子给弄伤的。”
“哦,小老弟,真有你的。”阿莫听后随意地笑着说,库勒斯把话题转向电视的问题,毕竟他不想听到几天前那些糟糕的事情。
库勒斯嘴里叼着一根烟,一只手顺势插在裤袋里面。斜着头,努了努嘴,示意电视机的地方。库勒斯是阿莫老头的老主顾了,这电视几乎是修一次坏一次,根本就是修出来的毛病。阿莫先生熟练地在熟悉的地方用熟悉的流程操作着这一段程序,看来又只需要一段时间久行了,技术看上去还行,可是每次结果好像都不好。当阿莫先生在半导体的地方周旋的时候,库勒斯在旁边放下烟嘴,吐出一口烟。
“我说,阿莫。这次如果再坏掉我可拒不付钱了。”库勒斯转而坐在椅子上,不怎么愉快。
“那是当然,伙计。”阿莫说道。一会儿,阿莫就在拍打着塑胶手套的间隙,修好了这台电视。“瞧吧,伙计。”阿莫先生打开按钮,出现画面。
“不,不,不。”库勒斯从椅子上坐起,“阿莫,我想我应该有个试用期。因为你给我修过以后,每次都会有复诊不断的情况发生。”
“但无论如何,现在已经解决问题了。”
“这样吧,我想要三天的试用期,不然你这样反复地等于敲诈。所以,我想在三天的时间观察这个效果,所以我想在三天以后给你钱。”库勒斯摊开双手,做据理状。
“你是说……,咳。”阿莫先生发出一声“豹声”,被一口浓痰呛到,沙哑着声音,嗫嚅了一会儿,挤了一下嗓子又咽了回去。“那不行,既然已经帮你修理了电视,哪有不付钱的。如果你喝了卡文家的下午茶,你可以让主的精神违背在你的肠虫里面吗;如果你用了杜鲁门的怀表的时候,你会不需要虔诚地付那一笔视网膜的感官费用吗。”
“哦,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实在不行就半价吧。就一般的美金,就行。”库勒斯矫正了自己的回答。
库勒斯明白,自己现在已经处在了下风,不过他可不想让原先的打算在这个关口泡汤。好在一段软磨硬泡的时间以后,阿莫这个固执而倔强的小老头吹起了胡子,瞪大了眼睛。“好吧,就半价吧。小兔崽子,这是我职业生涯里面最糟糕的一次了。该死,你这残疾的家伙。”阿莫先生抱怨地说道,指着库勒斯的“右手”上的纹路,哂笑了一下。
库勒斯拿着只支付了半价的票子,叼着烟嘴。得意地划开一道笑容,在送别脸上挂满不快的阿莫大师以后,库勒斯却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多大的胜算。就在打开电视的那一会,画面出现了断断续续的状况,和刚才不是一个回事。画面并不清晰,有些模糊。
“该死。”库勒斯说完,往后捋了捋头发,头发碰到了伤口。
“哎呦,该死,真疼。”他想起了威尔斯,“这该死的家伙。”
库勒斯走向电话,踯躅了一下。放下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吓了库勒斯一个激灵。
“喂,谁!”库勒斯接起电话就没有好气地说。
“是我啊,伙计,我是你的朋友,威尔斯。”电话一边传来声音。
“先别挂。”威尔斯大概听出库勒斯要挂电话的意思,马上加快了语速,“听我说,我想你误会了。”
“威尔斯,我的朋友。或许我们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了。”库勒斯语气变得平静,说,“我不应该见你,这次你不能来叫我。我想你应该明白,一个人的生命不可能在这样没有目的的时间内活着。”
“可是你现在有活干吗。”威尔斯说。
“没有。”
“或许你应该转换一下思考,上次我们睡了那对姐妹。”
“是婊子。”
“好吧,上次我们睡得那对婊子,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只是想开心一下,度过一个狂欢,而且偷情确实很刺激,你当天也在酒精和吗啡的作用下迷乱了你的情怀,不是吗。”
“听我说。”威尔斯补充,“道森是个不着边际的人,很少回家。不然我也不会认识席琳。”
“他妈的道森又是谁。”库勒斯很生气。
“就是上次打你的那个女人的丈夫。”
“哦,天哪,上帝,他上次讹了我一笔钱和一件衣服。这该死的家伙。对了,你上次开的是不是他的车。”
“哦,那确实是我租来的。”威尔斯说,“听我说,伙计……”
库勒斯捏着话筒,“不,不,不。停下你的那些话吧,或许那天是我的失误,也许我天生就是一个卖苦力的工人。”
“听着,那不是一回事。现在反战情绪越来越高涨,大街上也有打着标幅‘停止战争’‘我们需要和平’的声音。或许我们的生活就是应该在音乐的摇滚声和迷乱的酒精,可卡因里面度过的。”威尔斯有些激动地说。
“不,不。”库勒斯提高了声音,约翰瘸着腿绷得老高,跑到厨房去了。“现在我不想听一切关于政治的东西,什么民主党和共和党的东西,也顺便让那些该死的黑手党见鬼去吧。或许现在只有一份带有薪水的待遇让我会变得有意义些。你知道吗,在学校的时光,尽管你帮助了许多,帮我度过了在金钱上的难关,帮我解决了生意上的痛楚。但此时此刻,我不想再听什么,或许我想在一段时间内消失你的视野。”
“哦,不,请别这么说……喂……”威尔斯的声音微弱了下去,库勒斯挂了电话,按了上去。他的头又有些痛了,他捂了捂伤口,坐在椅子上。
屋里面又回到了屋内静静的世界,和在外面街上的情况不同,曼哈顿是一个很大的地区,蔓延着东河与哈德逊河的支流,在美利坚的地图上往往也能仔细地觇看出那一片命门在金钱世界的流水与文化。可是放眼这片繁荣,在车水马龙的街角人与人还是存在隔着歧视与偏见的问题。此时,屋里很乱,库勒斯不得不整理一下自己的房子,被子和茶杯还有杂志,书籍,包括那把断了弦的吉他。一张报纸——《曼哈顿谋杀案》,哦,天哪。在一张63年的报纸上又看到了一条关于种族问题谋杀的案例,一个白人死在一个黑人枪下,原因是一个座位的拥有权。天哪,库勒斯把报纸揉成一团,把一些不需要的物件破纸统统揉成一团,形成一个大球,把他放进一个硕大的垃圾袋里面,这回屋子总算干净有秩了许多,空间被富裕了,仿佛很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