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雨中的蝴蝶(小说) ——一个平凡女子的自传
疾控中心跟医院相比较而言,工作自然是清闲了不少,最主要的是不用跟病人打交道,跟健康人群打交道,责任减轻了。我虽然很为自己放弃曾经努力专研了十余年的业务知识感到惋惜,但是随着身体的日渐好转,女儿的学习任务加重,爱人的工作也越来越忙,我逐渐适应了坐机关的悠闲自在。每日里在单位工作较少,也不耽误照顾女儿,收拾家、做家务。从此。我的心中就彻底放下了事业,专心照顾女儿的学习和成长,协助爱人的工作,保养好自己多病的身体,从原来一个雷厉风行的临床医生改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家庭主妇、贤妻良母。
市里的环境确实比起县城优越许多,当然一切都需要殷实的经济条件做后盾。因为爱人的单位距离市区比较近,爱人的工作干劲很足,每年都是劳动模范、先进工作者,家里的荣誉证书堆积成册了,当然工资奖金也就成比例的上浮了。我自动做起了女儿的家教、陪读,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先后培养女儿学习过演讲与口才、舞蹈、钢琴、声乐、剑桥英语、奥数等兴趣班。女儿也出落的落落大方、楚楚动人,学习成绩也很优秀。虽然女儿很辛苦很累,但是毕竟是小孩子,每次上台表演、得奖后,女儿都会欣喜若狂的抱着我说:谢谢妈妈!我就感觉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再辛苦我也愿意!
随着经济好转,我们的生活水准提高了,对未来的期望值也增加了。我们有了自己的汽车,还在县城里买了一套房子,计划装修以后女儿放假后回县城里住一段,爱人考虑到我这几年为家里的付出太多了,这样能方便我的工作和生活。
养儿才知父母恩!自从女儿在我们夫妻的呵护下健康快乐的逐渐长大,爱人也理解到父母当年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顾不得照顾他!我们回婆婆家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有时候爱人工作忙,也会叮嘱我带着女儿去看望老人。我们和公公婆婆及兄弟姐姐的关系也融洽了许多。如此平静和谐、悠闲幸福的过了许久,好像是就在昨天,好想把时间定格在那一刻、那一年!
也许是天妒英才,也许是老天爷嫌我经历的坎坷还不够多,或许是我的前生做了什么孽,让我今生今世来尝尽人间苦痛和悲伤。就在我们筹划着装修新房子的时候,爱人的单位选中他去县里下属一家选煤厂任副厂长一职。我感觉到我们是苦尽甘来,爱人更是春风得意!
令人预料不到的意外发生在了我们这个幸福和谐的家庭,苦命的爱人竟然在一次煤堆坍塌事故中以身殉职,他的一生在任命书下来的前三天意外的画上了句号。不,应该是一个感叹号"!"加一个大大的"?"爱人是不甘心离去的,他还有许多的承诺、许多的愿望、许多的激情、许多的心愿没来得及实现,就这样悄悄地离去了,没留下一声叹息、只言片语,没带走一片云彩,似秋天的一片落叶,随风飘向远方,飘到妻儿无法追寻的地方......
三年过去了,到今年的农历三月十五日,爱人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三年了。时间是最好的医生,他可以治愈所有的伤痛,抚平心灵的创伤,让我今天能够平静的记述爱人的事情,虽然心里涌起一丝丝的伤感,眼角泛起了点点泪花!想起三年前的三月十五日上午九点半的风起云涌、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狂风呼啸,我和爱人电话里还告诉他说风太大,你去办公室呆着去!我顶着风去送女儿上的补习班。没想到,那竟然是我跟爱人的诀别,是爱人的最终遗言!我不想再去回忆当时的悲痛与绝望,更不愿意去回想当时爱人的恐惧和挣扎;没有人告诉我爱人的发生意外的真实现场情况,没有人关心爱人的死因和功过!我当时已经崩溃了,感觉到太阳被乌云吞噬,天空中一片昏暗,我的眼前没有阳光没有了希望,我的靠山倒了、我的老公死了,我的心也死了!当我晕厥过去的瞬间,依稀看见爱人依旧像往常一样笑容满面的领着一群人来接我,伸出手来拉我的手,让我跟他走!就在这时,一束强光直射我的身上,我突然明白:爱人已经离开人世,阴阳相隔,我不能跟他走,我还有年幼的女儿和年迈的父母亲需要照顾!我大叫一声,睁开双眼,“医生,快救救我!我不能死!”眼前的幻觉消失了,我被医生护士们带着氧气罩、抬上了救护车,送到了市人民医院的急诊科进行抢救治疗。
在医院的半个月时间里,我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梦里哭醒了多少回。我知道自己必须要坚强,必须独自去面对爱人去世后的许多的遗留问题。必须去面对年幼的女儿和年迈的父母,必须用瘦弱的肩膀承担起照顾父母、抚养女儿的责任!必须去咬紧牙关妥善安排爱人的后事!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尽量的不去想爱人的好,尽量的配合医生的治疗,把血压波动值和心脑血管的危险系数控制到正常范围,争取尽早出院,去处理所有的无法退却、必须承担的事情和责任!
在爱人出事后的大约一个月,我终于血压稳定了,胸前区的刺痛和憋闷减轻了,在医生的一再叮嘱下,带着药离开了医院,回到了老家,去完成爱人的心愿:不管有多难,一定要把他埋在村里的老坟,埋在他最亲爱的外公外婆的身边,让他们在天堂团聚,互相照顾,不会孤单寂寞!
当一切已成往事,一切已成定局,我和婆婆家的关系就基本上平淡如死水了。婆婆和爱人的兄嫂,亲侄儿、亲外甥都没有来参加他的葬礼。三年来,我曾经带着女儿去看望婆婆,替爱人尽孝,但是婆婆竟然一次也没有登过我家的门边,就在女儿住院做手术时他们都没有来探视一下她的亲孙女、他们的亲侄女!这三年来,是我的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们照顾我、鼓励我,逗我开心,为我解闷!在爱人去世的半年后,我送走了慈祥善良、忠厚朴实的父亲;去年夏天,再次经历了生离死别的场景,送走了可亲可敬的外婆。爱人的离去让我流干了眼泪,让我感觉迟钝,在父亲和外婆的葬礼上,我没有流一滴眼泪,只是在心底默默的祈祷,希望他们一路走好!原谅我的不孝,原谅我的无声无泪的悲啼!
如今,我已经收拾好心情,整理好行囊,在陪伴女儿读书成才后,在照顾好老母亲的同时,走好自己漫长的后半生!我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会是荆棘还是鲜花,但是,我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我会微笑着迎接未来的挑战!
雨中的蝴蝶终于挣出了泥泞的束缚!天空放晴,阳光明媚,蝴蝶振翅向着自由的天空飞去,飞到了花丛中,飞到了小溪边,飞到了山脚下,去寻找她的伙伴,寻找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归宿!
附篇:
生日快乐(一)
2012-12-11:51
时间如梭,转瞬即逝,远方的爱人,农历十月三十日是你离去以后的第二个生日。遗憾的是,打开令人伤感的日历,却惊讶的发现,连续二年的农历十月都缺失了十月的三十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上天的旨意?似乎是上天在眷顾我们母女俩,怜惜我们母女俩独自回到老家去面对你的遗像是多么的残忍和悲伤!只是,这却并不能减损我们对你的思念,我们对你的祝福:远方的你,过得好吗!在这里和女儿一起祝你生日快乐!
打开尘封已久的记忆,翻开密封多日的相册,看见你那熟悉的笑容,似乎听到了你那爽朗的笑声,听到了你那匆忙的脚步,看到了你对女儿那慈祥的教导,听见你恋恋不舍的话语:我太累了.....然后,你挥挥手,转身孑然离去,留下了一个寂寞的背影,留下了独自饮泣的妻女........
记起去年的中元节,我和女儿去老家祭祀时,专门去鲜花店订了一束淡淡的黄色菊花,摆放在你的遗像前,就是因为日历上没有农历十月三十日,害怕你在那边太孤单,女儿在卡片上亲笔写下了她对父亲思念的话语:我和妈妈永远思念您,亲爱的爸爸,祝您生日快乐!
今年,又是一个三百六十天走过,经过了流年的记忆和伤感,经历了许多的不忍和痛苦,度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没有你的日子是无法想象的难挨,孤独和寂寞感时刻侵蚀着我,似乎那流年的城墙,无法穿越,无法割舍!任凭时光流逝,你已经走远,我无法留住你远去的身影!你我之间爱的承诺,已经褪色成为永远的回忆!
时间的长河没有冲淡我对你的思念,只是把对你的思念深深的掩藏!我会把你的声音、你的温柔尘封在记忆的深处默默享受!等到风儿把悲伤都吹散的时候,我会微笑的去看望你,面对你那灿烂的笑颜,我会让你放心的走远,放心的放开你的手!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年幼的女儿;我不会把你忘记,但我不会太久的悲伤,我会坚强的走好自己今后的人生之路!我会努力地陪伴女儿走好她的人生之路!
如果有一天,找到一个真心爱护我,真心疼爱女儿的男人,也许我会让他来接替你在现实生活中的位置,让他来照顾我们母女俩!我永远的爱人,你在我和女儿的心里的位置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我不知道你能否听到我的心声,收到我对你衷心的祝福!但是,如果我们过得不幸福,我知道你不会放心的走远!让风儿带去我对你的思念和祝福吧!就算时光流走,你也不会走远!当我们找到在真正的幸福的时候,答应我:你不可以太难过,不可以太伤感,希望你可以微笑的看着我们,祝福我们,然后放心的走远,照顾好自己!就像生前的你,洒脱地挥挥手,挥挥手,不再留恋,随风走远,带着我和女儿对你永远的思念和祝愿!
远方的爱人,亲手为你斟上你最喜爱的美酒一杯,献上你最爱吃的佳肴一餐,还有洁白的菊花、以及我最喜爱的紫丁香一束,相伴你一生一世!恳请你照顾好自己,祝你生日快乐!
恍惚间,看见了酒杯中清晰的你微笑的面孔,摇曳的烛光中晃动着你忙碌的身影,听着悲伤的歌曲,告诉自己:不可以太想你……
生日快乐(二)
2013-11-23:47
今年的九月里,我们家里过了三次生日:女儿的农历生日、阳历生日,前天是我的生日!虽然就我们娘俩,倒也过得其乐融融!当然,我不在乎那些无谓的祝福,女儿经历了许多事,也特别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当然,有朋友的真心祝福,仅仅一个笑容、一个眼神,就足够我满意的微笑了!至于女儿,她只在乎我的感受,亲人和朋友的祝福声声入耳,只有我的笑容是女儿唯一的希望!
只是,爱人和父亲去世第三年了,似乎渐渐的淡忘了流年的伤感,走出了悲伤地过往,刻意去忘却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恨苦痛,避免去碰触心灵之隅的结痂的瘢痕,压抑了太久的悲痛和迟钝麻木的感觉,莫非时间的魔术真的可以带走过往的欢笑和泪水?
今天是九月的最后一天,农历九月二十九,明天就是十月初一。苦命的爱人是农历十月三十的生日,却阴差阳错的连续二年日历上缺失了这一天,我和女儿无法寄托对他的哀思,却也庆幸不用去老家独自面对爱人微笑的遗容,或许是爱人的在天之灵体谅我们娘俩每次不得不打开生锈的铁锁时那种满眼悲凉沧桑、内心孤独无助、思念与逃避的纠结的心理!七月十五中元节时已经定了给爱人在十月初一烧三年的生日纸,下意识里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如果苍天有眼,我宁愿时光倒流,回到那拮据俭朴的新婚时刻,没有车子、房子、票子,只有夫妻俩相濡以沫、惺惺相惜的互敬互爱;那时候的生日没有蛋糕、烛光、美酒、佳肴,只是夫贤妻孝、女儿乖巧、和谐甜蜜,苦中有甜。十月三十日,在爱人出事的那一天,就从此退出了我的记忆,而且除了我和女儿再也没有人会去提起这个令人伤心的日子!
不知道爱人的双胞胎的哥哥这几年的生日是如何度过的,莫非他们全家人会在一起喝着美酒,品着佳肴,谈笑风生的戏说着爱人那可悲朴实、劳累短暂的一生?爱人啊,你可知道,你的家人、你的同胞兄长和亲姐姐,生你却没有养你的亲娘,还有你那些至亲的外甥、外甥女们,他们如何冷落慢待你的妻子儿女的!他们不敢回老家,不敢去祭拜你,不敢去为你扫墓;因为你的原因,你的亲娘甚至三年不敢登老家和我们家的门边,更不用说看看苦命的你的遗像、你的墓地,连辛苦拉扯他们长大的姥姥爷爷也受到了冷眼相待,祭祀品少的可怜,不如村子里老百姓出手大方,那么富有奢侈的高贵的你姐姐姐夫,吝啬到不给你带一点祭祀品、带一张黄纸或者冥币,难道人情薄如纸,血肉亲情、一奶同胞的兄姐之情也是如此淡漠?
记得你出事那一年的九月,你妈妈过生日,叫我和闺女过去,说是开开心,陪老人乐乐!我跟女儿没有去凑热闹!不敢想象你的娘亲会如何庆祝生日,只是内心里为了尸骨未寒的爱人你叫屈?如果你跟你哥不是双胞胎,而且一模一样,从我们结婚后的点点滴滴,从你对自己童年的自诉,从你那一双长满老茧、疤痕累累的手上,我能明白你在家里的不平等待遇,能够体会到你一个人少年闯荡社会的艰辛,也能够体谅你对姥姥爷爷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和和你面对你家人时爱恨交接的无奈和纠结!我真的认为,你不是你妈的亲生儿子,我宁愿相信你是抱养的。这样,你的一生的遭遇才能够勉强解释的过去,我和女儿也就能够坦然面对你家人的冷酷无情、刁难责难、视若罔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