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小汽车站就是原先建在禹城市区汉槐街西首的禹城公用型汽车站，以前各乡镇的公交车都是到那里停车或是从那里发车。但是，有一个事情刘兴强却并不知道，去年公历十二月，在禹城市区西部十里望回族镇境内101省道西侧修建的禹城综合汽车站已经建成通车，长途公交车和乡镇公交车都统统到那里停车从那里发车。小汽车站和老长途汽车站都早已废弃，不再使用了。刘兴强还以为公交车一会儿去小汽车站呢。
　　 公交车又停住的时候，刘兴强才突然发现公交车车已经顺着人民路向北行驶到了人民路和东西方向的行政街的交叉路口，并没有向西拐弯驶往小汽车站。刘兴强站起来，轻轻挠了挠嘴巴，喊：“停车！停车！我下车！”
　　 眼镜摆着手，说：“这里不能下车！”
　　 刘兴强轻轻挠了挠嘴巴，说：“你不早说车不去小汽车站！俺下车！”
　　 眼镜说：“小汽车站去年就不使用了！新汽车站在十里望镇政府西边的101省道旁边。”刘兴强着急地说：“那非到城西才让俺下车啊！打车得多花多少钱啊？！”眼镜就说：“行政街上不让上下车！逮住俺们罚款两千！你到行政街西头的贸易大厦那儿下车就行。”
　　 刘兴强只得无可奈何地坐下了。
　　 在贸易大厦西侧，刘兴强下了公交车，立刻有一辆带有棚子的摩托三轮车停在了面前，骑在摩托三轮上的瘦子说：“上哪去啊？”刘兴强轻轻挠了挠嘴巴，说：“去市人民医院多少钱啊？”
　　 瘦子伸出大拇指和食指，说：“八块！”
　　 刘兴强吃惊地说：“么个⑵？八块？五块行吧？”
　　 瘦子摇摇头说：“不行，不行。您认实在的话七块，不行就算啦！”说完就要发动三轮车。
　　 刘兴强感觉嘴巴四周痒痒得更加难受了，咬了咬牙，把心一横，说：“七块就七块吧！走”说完就钻进了摩托三轮车后斗的棚子里。
　　 到了市人民医院，刘兴强站在医院里最前面的那栋六层的宏伟气派的白色门诊楼前，一时犯了难。
　　 刘兴强很少来市人民医院，以前即使来过几次市人民医院，都是去门诊楼后面的病房楼看病人。所以他不仅不懂到市人民医院看病该按什么程序，而且不知道皮肤科在医院最前面的门诊楼还是后面的病房楼或别的楼，更不知道皮肤科在哪栋楼的哪层楼。
　　 刘兴强走进了门诊楼的门厅，心急火燎地在门厅里走来走去，手不时地用轻轻挠挠嘴巴，那样子让人容易联想起成语“抓耳挠腮”来，引来很多人的诧异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可是，刘兴强感觉嘴巴上是越挠越痒痒。
　　 忽然，刘兴强听见身后有人说：“兴强叔，你在这儿转悠么哩？”刘兴强转身一看，原来是一直在自家门口修鞋匠黑胖子王小。刘兴强轻轻挠了挠嘴巴，说：“我嘴上痒痒好几天啦。在南屯医院让小马大夫看了看，不管事。我来这儿看看！你到这儿干么事哩？”说着又轻轻挠了挠嘴巴。
　　 “我来看个病人哩。”王小看了看刘兴强的嘴巴，说：“小马大夫怎么说的？”
　　 刘兴强轻轻挠了挠嘴巴，说：“他说是季节性的皮肤感染，开了些药，说吃六七天就好了。现在吃了四五天了不但不见轻，反而更厉害啦！”说着又轻轻挠了挠嘴巴。
　　 王小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欲言又止。他又端详了一会儿刘兴强的嘴巴，这才说：“兴强叔，这么着吧，您听我的，别往市人民医院再扔冤枉钱啦。我给您出个偏方，保准能治好您的痒痒病。”
　　 刘兴强轻轻挠了挠嘴巴，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快说么偏方啊？”
　　 王小犹豫了一下，说：“您买一盒‘达克宁’软膏就行，抹抹就好啦！”
　　 刘兴强纳闷地说：“这个、这个‘达克宁’软膏不是治脚气的吗？”
　　 王小拍着胸脯，说：“按我说的，保准能治好您的痒痒病。不信，您在这市人民医院看看，还得不少花钱百儿八十的不够。我这偏方，花钱不多，不超过二十块钱，并且保准能治好您的病。要不，我先给您买一盒‘达克宁’软膏抹抹，好了您请我喝一壶就行。”
　　 刘兴强一听，轻轻挠了挠嘴巴，说：“哪能让你花钱，我听你的。我这就去买‘达克宁’软膏。”
　　 王小赶紧拉住刘兴强，说：“兴强叔，别在这儿买‘达克宁’软膏，市人民医院里药价太贵。咱回去吧，现在还能赶上回南屯的公交车，到家也能赶上吃晌午饭，回去到诊所买就行。”
　　 “好。咱一起回去。”刘兴强说完，和王小走出了门诊楼。
　　
　　 四
　　 用治疗脚气的“达克宁”软膏来治疗嘴巴上的痒痒，怎么着也是好说不好听。所以，刘兴强回家后对于王小所说的偏方，甭说别人，就是晶晶和晶晶妈她娘俩也没有告诉。吃晌午饭的时候，任凭晶晶娘俩怎么追问，刘兴强只是用“没事，人家市人民医院大夫说过几天就好啦！”、“不用吃药就好啦！”等简单的话搪塞过去。晶晶娘俩见刘兴强说得挺轻松，也就没再紧赶着追问。
　　 下午，刘兴强借口出去串门，到了这条大街中段的高楼诊所买了一盒“达克宁”软膏，十三块五角。刘兴强就想，，真让市人民医院大夫瞧瞧，买药最少也得一百多块吧？管事不管事还不难说哩。先买一盒“达克宁”试试再说，死马当活马医呗！倘若真管事的话，既治好痒痒，又省了钱。刘兴强找了个背旮旯，往嘴上抹了一些软膏，把那盒“达克宁”软膏装进口袋里。
　　 刘兴强回到家，晶晶看着刘兴强的嘴巴，说：“老爸，您嘴上抹得什么呀！”
　　 “偏方……偏方……”刘兴强支支吾吾地说，感觉嘴巴上，仍旧痒痒得很，抬手想轻轻挠挠，想起抹着软膏，放下了手。刘兴强心里嘀咕，甭管什么偏方，只要能止住我嘴上的痒痒就是好方。甭管往哪里抹的软膏，只要抹嘴上能止住我嘴上的痒痒就是好药膏。
　　 也许是抹上“达克宁”软膏真起作用了，也可能是心理作用。甭管什么起了作用，反正到晚上的时候，刘兴强感觉嘴巴上的痒痒程度减轻了。刘兴强一时高兴，竟然忘记了自己用治疗脚气的“达克宁”软膏抹嘴上治痒痒是个不愿公开、难以启齿的秘密。晚上睡觉的时候，刘兴强坐在床上，眉开眼笑地对坐在小凳子上洗脚的晶晶妈说：“晶晶她妈，我按人家说的抹了点药，嘴上的痒痒还真轻省多啦！”
　　 “轻省了好啊！晶晶说你用的偏方，什么偏方啊？”晶晶妈洗着脚说，“市人民医院的大夫给你的偏方？”
　　 刘兴强眨了眨小眼睛，诡秘地说：“你猜不准了吧。其实啊，是那个每到集上，在咱家门口补鞋的黑胖子王小给我的偏方。他去看病人，我在市人民医院碰见了他，他给我的偏方。他说，既治痒痒还省钱。我买了他说的药，还真管事哩！你猜是用的么药啊？”
　　 晶晶妈摇摇头，说：“俺猜不着是么偏方。别装猫变狗地了啊，快说你用的么偏方啊？”
　　 刘兴强嘿嘿地笑了，说:“猜不出来了吧？是这个！”说着，刘兴强从口袋里掏出了那盒“达克宁”软膏，接着说，“达克宁！”
　　 晶晶妈“扑哧”一声笑了，说：“达克宁，不是治脚气的吗？怎么治你的嘴痒痒啊？”
　　 “确实抹上轻省多了。”刘兴强认真地说，“我再抹上一些，睡一晚上，明早就更轻省啦！过两天就没事啦！”
　　 晶晶妈抠把着脚指头，说：“嗐，甭管么方儿啦，治好痒痒就行。你早买来达克宁的话，我也用用，我现在刚好了。”说着，趿拉上拖鞋，站起来，端着洗脚盆往屋外走。刘兴强就问：“你真是见人家怎么着你怎么着，你嘴也痒痒嘛，你也要用偏方。”
　　 晶晶妈在屋外说：“我嘴不痒痒，脚上长脚气好长时间了，你没看见我有时脱鞋抹软膏吗？”刘兴强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晶晶她妈的脚气传染到我嘴上了，可能吗？晶晶妈在屋外不知刘兴强的心里活动，一边洗袜子一边继续说：“我的脚气这几天才不痒痒了，头几天可难受死我啦！”
　　 晶晶妈把袜子凉在院子里的凉绳上，泼了盆里的脏水，走进屋里，继续说：“对啦！十来天前，我用你刮胡子的刀片刮了一次脚气，又抹的药，脚气这才……！”说到这里，晶晶妈想起了什么，话语戛然而止。
　　 “我嘴上这么痒痒，还是他妈的你用我刮胡子刀片刮脚气刮的啊！我嘴巴上的病，原来是你他妈的传染的脚气啊！”刘兴强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叫骂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十分地宏亮而且刺耳，响彻在刘兴强家院落上方的夜朗星稀的苍穹。
　　
　　
　　 作者注：
　　 ⑴夜来，禹城方言，昨天。
　　 ⑵么个，禹城方言，什么。